——什、什么？让她滚？！

    萧大姐长这么大从没让人这么当众侮辱过。

    她微眯了眯眼，神奇的竟然没有当场发作，更没有出言嘲讽，这是顾夙夜的客户，她不能搞砸了。

    萧然然站起身，忍着烦躁冲改改点头致意。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姐了吗？我向你道歉。”

    狐狸面具后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勾起的唇角带着浓烈的嘲讽，再开口还是那毫不客气的一个字。

    “滚！”

    萧然然猛地攥紧了粉拳，那一瞬间，脑子里翻滚过无数个整死这丫头的具体操作办法。

    可想起顾夙夜，她到底还是忍住了，转头冲许阿姨礼貌地微笑道：“谢谢招待，我还是去车里等原医生吧。”

    许阿姨并没有阻拦，而是看了改改一眼，起身送她。

    “抱歉，她只是怕生。”

    ——怕生？不怕别人就怕她？

    ——这拙劣的借口，三岁孩儿都诓不住，也就是敷衍她而已。

    看来顾夙夜的面子上，萧然然刚想客气一句“不用送”，改改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让她滚，不许送。”

    许阿姨站住了脚，嘴里着“抱歉”，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歉意，始终都是淡淡的。

    ——好啊，这母女俩这是在给她演双簧呢？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当她看不出来？

    萧然然咬着后槽牙挤出一抹笑，“不要紧，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一个毁了容的残废，嚣张个毛线？！要不是看在顾夙夜的面子，真较起真儿来，随便三两句她就能把她怼自闭了。

    萧然然一个人回了车里，刚才只顾着观察姓许的，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是有饿又气，简直不能好了，她摸出手机就给顾夙夜了过去。

    “老婆，我饿……”

    “饿就吃饭，给我我又不能变给你。”

    “你这直女发言，难怪二十好几了都没混上个女朋友。”

    “我不想再重申我的性取向。”

    “那我换个法，难怪你二十好几了都没混上个男朋友。”

    顾夙夜：“……”

    顾夙夜：“你电话过来到底是要干嘛？”

    萧然然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跟顾夙夜抱怨了一通，最末还总结了陈词。

    “我猜她可能是不太能接受原的心理辅导，就把气撒到了我身上，毕竟在她看来原是我叫过去的。她出来的时候，原并没有出来，可能还没辅导完，以前从来没见她一次辅导这么久过，看来是真受了施的刺激了。”

    失恋之后化身工作狂魔确实不算稀奇事。

    “那你先去吃饭，边吃饭边等原。”

    “这就完了？”

    “不然呢？”

    “你都不安慰安慰我？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对面传来顾夙夜的轻笑声：“口头的安慰有什么用？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顾夙夜立马熨贴了，她也笑道：“不用做，你躺平了直接就是一道美餐。”

    “晚上早点儿睡，梦里什么都有。”

    ——啧，一点儿都不肯松动，难道我的技术就这么差？

    萧然然还想再腻歪两句，顾夙夜那边有工作要忙，只得挂了电话。

    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萧然然给她发了条信息，车没动，还停在路边停车位，溜达着随便找了家饭店吃饭。

    饭吃完了又回到车里等了好半天，原才姗姗走出区，神色和早上大相径庭，眼眶红得可怕，眼神木楞呆滞，她摇下车窗连喊了好几声，原才反应过来，正常走路硬是走出了同手同脚的错觉，走到了车边，拉门上了副驾驶。

    萧然然猜测她是用力过猛，一下子工作过了头，这才成了这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原这样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弥补才行。

    萧然然想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可没等她开口，原就歪靠在车门上闭了眼。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连续工作了整整八个时，难怪累的黑眼圈都遮不住了。

    萧然然没再多，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原虽然是本地人，可父母是再婚，很早就搬出了家里一个人住。

    萧然然停好车，隔着衣服拍了下原的肩。

    “原，到家了。”

    原隐约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动。

    “原？”

    萧然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原的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眉头紧锁，呼吸明显有些快。

    萧然然试着把手伸到了她鼻翼下，扑在指缝的气息像是盛夏沙漠灼烤到扭曲的空气。

    原她该不会是……发烧了？!

    萧然然收回手，只考虑了一秒，果断插回钥匙，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原果然发烧了，吓死人的40.2℃，再多烧一会儿都能烧坏脑子的高温，萧然然想都没想就给方洛施过去了电话，怕方洛施不接，借医院的电话到。

    所以就，凡事都有因果，她给原出馊主意的“因”，“果”在了方洛施死不肯再相信她上。

    她把原高烧的消息告诉了方洛施，还发过去了一个现拍的短视频，再三强调这次不是演戏，是真的！还特别点明了医院名称和病房号。这医院不是她的“势力范围”，这也不是高级病房，就是最普通的单间。

    可方洛施却没什么反应。

    “不就是发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比绝症还可怕？”

    “虽然不至于要了命，可这真不是一般发烧，40.2℃，能烧傻人的知道吧？”

    “我时候也烧过四十度，也没见我烧傻。”

    “成人和孩子对于高烧的承受力本来就不一样，她这次真的很危险，要不是我发现及时……”

    “及时了不就行了？反正现在不也傻不了吗？再，就算傻了又关我什么事？”

    这话幸好原听不到，不然得多难受？萧然然听了都觉得很扎心。

    萧然然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她是被我赶鸭子上架的，你怪我一个人就行了，别怪她，她是真的很爱你。”

    “呵，跟她没关系？你拿刀架她脖子上了？还是你给她下了蛊？没有的话就闭嘴吧！原就是个怂蛋，自己作的孽自己不承担，还千方百计攀扯你出来收场。告诉她，我恶心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

    这误会可大了！

    “不是，原真的高烧不退！她也没让我收场，她……”

    啪，电话断了，方洛施听都懒得听，电话挂的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萧然然叹了口气，窝着手机仰头狠闭了闭眼，呆停了片刻，这才起精神又给顾夙夜了过去。

    “什么？是四十多度？！成年人高烧到这个温度很危险的！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别来回瞎跑了，你又不是医生来了也没用，再，她还昏迷着，你来了也只能看她躺着，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等会儿让王领两个保安送你回家，今晚谁敲门都别开门，我有钥匙不敲门。或者我给时雯蓝蓠她们个电话，让她们过去陪你。”

    顾夙夜哭笑不得，“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

    “夸张？哪里夸张了？你的安全怎么可能夸张？好了，不多了，我现在就给王电话。”

    “别了，我会跟他的。”

    “我不信，你肯定不愿意麻烦他，肯定自己溜回家，我不放心。”

    “大白天的，不会有事的，再出了公司就是家。”

    “那也要走十来分钟。”

    “哪有十来分钟？你是把坐电梯进区的时间都算上了吧？出了公司到区门口，顶多五分钟。”

    萧然然顿了一秒，突然变了音调。

    “就当是为了安我的心，求求你了~老公~”

    顾夙夜：“……”

    顾夙夜：“禁止随便撒娇。”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顾夙夜真是拿她没办法，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宠着自己，还是自己宠着她，总之最后还是顾夙夜妥协了。

    “送我可以，王一个就够了，如果再叫保安，我真跟你翻脸。”

    “那就不让王送你，让刘，他是退伍军人，一个顶三个。”

    “行吧，那你陪着原，有事给我电话。”

    “好。”

    “那我挂了。”

    “等下。”

    顾夙夜收回了挂电话的手，“怎么了？”

    萧然然义正辞严道：“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是有妇之妇，千万检点点儿。”

    “嗯？什么意思？”

    顾夙夜忙了一天晕头转向的，一时还真没明白过来。

    萧然然轻咳一声，毫不以为耻地解释道：“就是，别看着人家鲜肉年轻力壮还有肱二头肌，就春心荡漾，你已经有我了。”

    顾夙夜深吸了口气：“你现在在医院？”

    “嗯，我在病房，怎么了？”

    “那好极了，请直接下楼去门诊部，让医生检查下你的脑子，多半是有病。”

    萧然然笑道：“的确有病，相思病，我已经一天没看见你了，想你。”

    “这土味的油腻……挂了，再听下去我晚饭都不用吃了。”

    “啧，回我一句‘我也想你’就这么难？”

    “难。”

    毫不留情被挂电话×2。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先是莫名其妙被骂了“滚”，还饭都没吃完就被赶出来，现在还被连挂了两次电话。

    关键是，她折腾了一天，心里也挺累的，老婆怎么就不能给她句好听的呢？

    萧然然早就发现了，能让顾夙夜直白出的情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演的，都不是真心话。顾夙夜其实是个挺内敛的人，她俩都结婚这么多天了，也亲密过好几次了，顾夙夜却一句亲密的话都没跟她过。

    “我爱你”没有，“我喜欢你”没有，连“我想你”这种朋友之间也可以的话都没有。

    萧然然倒不怀疑她对自己的感情，顾夙夜不是那种会出卖自己感情的人，她就是想听她亲口出来，好像不出来就没着没落的似的。

    算了，只要人是爱自己的，不也没那么重要。

    萧然然又给刘了电话，让她下班送顾夙夜回家，明早随时待命，需要的话，可能还要他去接顾夙夜上班。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原的第一瓶液体也输到了底，萧然然喊了护士过来换了第二瓶。

    萧然然没有原家人的联系方式，并没有联系她的家人，就算有她也未必联系，原和家人的关系都比较疏远，倒也不是不亲，就是父母都再婚，又各自有了孩子，难免会和原疏远。

    萧然然租了陪护折叠床，没有请护工，虽然她不能碰原，很多事都做不了，可这并不妨碍她端茶递水喊护士。

    她想陪着原，不是因为内疚，只是单纯的作为朋友想陪着。

    原这一昏睡，一直睡到了凌一点多还没醒，高烧一直在反复，好在每次都没高过上一次，也算是变相的缓慢下降。

    萧然然算是比较容易发烧的体质，病了那么多次，都是别人照顾她，她还是第一次照顾病人，总算是体会到了那种焦心。

    不是厌烦的焦心，而是盼着原赶紧好起来，少受点罪的焦心。

    夜越来越深，整个医院静悄悄的，走廊也没了走动声，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

    萧然然搂着被子翻了个身，视线不经意瞟到门口，门上的长条玻璃映着道纤细的人影。

    ——那难道是……方洛施？

    萧然然撑身起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方洛施。

    方洛施肿着水泡眼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有被逮到的尴尬，也有难言的担忧。

    “她……退烧了吗？”

    “这会儿暂时退了，不过一直反复，不定一会儿又起来了。”

    “哦。”

    “别哦了，进去看看她吧。”

    “我不去了，我……”

    这种时候必须得给个台阶下。

    萧然然拉着她就往里进，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不是原谅她，你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过来看她一眼，我都理解。而且原一直昏迷着就没醒过，她也不会知道你来了。”

    “一直没醒？”

    “一直没醒。”

    方洛施不挣扎了，跟着她快步到了病床边，低头望着原。

    萧然然伸手帮她按开床头灯，不过几步之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来得正是时候，能替我一会儿不能？我出去一趟，最迟明早七点过来，不耽误你上班。”

    方洛施看着几天没见就瘦了一大圈的原，沉默着没有话。

    萧然然继续道：“我这不是算计你，前几天顾夙夜被袭击，你知道的，犯人现在跑了，警方正在通缉，我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想回去看看。”

    方洛施依然垂着眼帘看着原，一言不发。

    萧然然不敢再擅作主张，她不理她，她就只能放弃，又道：“那我去走廊坐会儿。”

    萧然然快走到病房门口了，才听到方洛施了句：“去吧。”

    萧然然顿了下，应了声“好”，拉开门想去走廊等着，却听到方洛施又了一句：“最迟七点。”

    萧然然握着门把手，笑容爬上了唇角，她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下来，又应了声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好”，开门走了出去。

    凌两点的帝都城，虽然不像城市那样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却也只有寥寥几人，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医院对面的药房和隔壁便利店是二十四时制，里面隐约还能看到人影走动。

    萧然然转方向盘上了马路，白天车多人多，开回家起码得一个时，这会儿半时就差不多了。

    萧然然一路开回家，拔了钥匙锁好车门，朝着电梯走去，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她清晰的脚步声。

    等等，这脚步声……似乎是两道！

    砰！

    有什么狠狠砸在了她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