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红穗
大殿一时安静下来,众人各怀心思兴致勃勃看着殿上的戏,不论陆昭仪是否暗中有私情,这皇家秘辛都足够做好几个月的谈资。
其实这事可大可,凌贵人将一件两件意味不名的物件拿出来,并非全然是捕风捉影,即便陆昭仪没有私情,那也算是宫闱之中行为不检点。
但陆昭仪得也绝非没有道理,怀着身孕遭人嫉恨。被人取殿中之物如无人之境,这确实是明了她在宫中处境艰难,那凌贵人这两件东西也可辩成子虚乌有的栽脏。
一切还是要看高位上的那个人怎么定夺。
淳于候胤沉默了许久,额前珍珠晃影让他的脸忽明忽暗。见他许久未出声,皇后暗中叹了口气正欲开口,便听到身边的人吩咐道:“陆昭仪,你身怀皇嗣先起来吧。”
陆昭仪心中一喜,皇上这是信了她了。
刚被宫女搀扶着柔柔弱弱起身,还未擦干眼泪便听到身边丽顺仪极轻极轻的一句冷哼,没一会就听到有人在大殿前高声喊冤。
还真是掐着时间一个接一个。
“是谁在大殿前吵闹?”淳于候胤此刻已然不耐烦好好的一个万寿节今日接二连三的闹出事,让他觉得十分不悦,刚刚得画的一点好心情全然被消磨殆尽。
太监进来回话:“启禀皇上,是礼殿新进的杂洒宫女,红穗。”
“一个二个不要命了吗?胆敢在殿前失仪!”
“礼殿?”嘉妃吃了点茶悠悠出声:“既是礼殿的宫女怎么会跑到此处喊冤?”
她对待宫人一向宽厚,此时出声倒也没人起疑。
过了一会又一个太监进来回话:“启禀皇上,红穗自己有冤求皇上做主。”
“冤?”皇后出声,起身行礼请罪:“是臣妾失职没有管理好后宫,望皇上责罚。”
淳于候胤摆手:“皇后不必苛责自己,后宫人员众多加上内务府宫人不计其数,即便皇后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一过目。”
随即沉声吩咐:“她既然冤,那便先过过杀威棒平息一下冤气再进来话吧。”
大殿上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寒冬腊月的杀威棒下来那宫女不死也得掉成皮,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进来喊冤了。
陆昭仪被身边的宫女扶着往自己的位子上走,坐下来吃了口茶才回了点热气,眸光莫测地看着依旧静悄悄的伏在交泰殿上的凌贵人。
她一张脸躲在礼服宽大的袖子之下,全然看不出什么。
一边丽顺仪也回了位置坐下,身边正好是陆昭仪。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丽顺仪脸上还化着浓妆,此刻笑得春风得意红唇抿了点酒声道:“妹妹,这红穗还能进这殿中吗?”
大殿的门开车隔着垂帘,陆昭仪隐约可以听见那女子的叫喊声,声声凄惨叫人揪心。
不过,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陆昭仪转头温温柔柔一笑:“姐姐到是笑,进不进得来这得看她的命了。”
着随手端起前面前的一碗甜汤用银勺在其中细细搅拌:“起来,姐姐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红口白牙胡八道的凌贵人呢?”
勺子碰在瓷碗上叮咚做响:“乱嚼舌根之人……”
声音一顿:“拔了她的舌头可好?”
丽顺仪暗中吸了口冷气,心中暗道这陆昭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事已至此,哪还有什么退路?
“如何处置?这便要看皇上定夺了。”丽顺仪一把甜嗓得婉转:“倒是……黑是黑,白是白,总得弄清楚才好,免得坏了妹妹的清誉。”
两人正着话,两个侍卫将下身得不成人形的红穗给拖进来,双腿软着像是折了在地毯上拖出一路血迹,在场女子不免纷纷暗中拿帕子捂鼻。
“你竟是还有命,那边你受了何种冤屈吧。”皇上摆手,身边伺候的内侍监赶忙上前给他添了一杯酒。
陆昭仪见人被成这副模样,多半是没了命了,估计也不出个什么,心里松了口气。
今日的种种件件都冲着她来,她不是不知道。
没成想,这个红穗却是个骨头硬的,竟然挣扎几番勉强翻身跪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开口:“求……求皇上……为奴婢的姐姐红禾做主。”
“奴婢和姐姐红禾都是在中秋夜在礼殿偏殿伺候的宫女,之前中秋夜宴后,姐姐莫名被人拦住……随后竟然被人推入枯井中枉死,直到前几日才被太监发现尸体。”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姐姐做事不妥,或是犯了什么过错,只是因为姐姐她……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
“不该看到的事?”皇后凝眉淡淡看了一眼陆昭仪:“什么事?”
红穗身子抖了抖似乎有所顾忌:“姐姐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淳于候胤怒吼一声,红穗匍匐在地高声道:“姐姐看到陆昭仪与人在偏殿通*奸。”
“放肆!”淳于侯胤起身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桌子。
皇后赶忙起身安抚:“皇上息怒。”
殿中其余人皆起身跪拜:“皇上息怒。”
内侍监上前扶住皇上,皇后隻燕眉挑起眼神凌厉扫过来:“陆昭仪,此事你怎么?”
陆昭仪跪在殿中道:“那日嫔妾不过是醉酒去偏殿休息,绝无此事,嫔妾冤枉!”
“且若真如红穗所,红禾看到嫔妾不耻之事随后失踪,那红穗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呢?”
红穗突然抬眸,满脸鲜血黏住了额前些许碎发一双黑洞一样的眼睛幽幽像蛇一样盯住陆昭仪,嘴角露出点诡异的微笑。
“因为……我也看到了。”
“胡八道!”陆昭仪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度!
红穗扭头手高举至眉心:“奴婢对天发誓,那日亲眼看到一个衣服上有青竹图案的男子从偏殿中仓皇逃出来。”
“那日陆昭仪吃醉酒在偏殿休息,红禾姐姐去取水,让奴婢去取醒酒汤来伺候,红禾姐姐进去之后奴婢便听到她大叫一声,东西跌落随即从里面逃了出来。”
“奴婢本想上前查看,还没过去,就看到一个男子衣衫不整追着红禾姐姐而去,当时奴婢也慌了神,端着东西重新跑回了厨房。”
“竟有此事,你为何早日不报?”皇后厉声呵斥。
红穗磕了个头呜咽道:“此事事关陆昭仪的名誉,奴婢也不敢确认,本想着等红禾姐姐回来商量之后再做算,可是……”
“没想到红禾姐姐就此失踪了,内务府的人登记之后随意了事。直到前几日她的尸身被早到,奴婢才敢确认,一定是她!”
她声音尖锐:“是陆昭仪的奸*情被红禾姐姐撞破,她才会被人杀人灭口。”
“你休要胡!”陆昭仪气得发疯,上前一步狠狠给了红穗一巴掌面目狰狞:“!是谁让你来污蔑本宫!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红穗被到在地笑起来一字一顿,斜眼睨她:“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雷劈不得好死!”
一直在一旁跪着地凌贵人突然慢慢起身,姿态优雅地拍了拍礼服上的灰尘失笑:“陆姐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对着上位手心摊开:“这香囊里装的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竟然这样死不悔改,那便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竹叶荷包被她拉开,她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展示在皇上面前,是两缕乌黑的发丝,系成了同心结的形状。
“陆姐姐,这……头发总不会是皇上的吧?”
淳于侯胤年事已高,发丝斑驳,定然不是。
陆昭仪想什么,被凌贵人抢了个开口:“现在陆姐姐可不要这东西不是你的,你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是你的贴身宫女红绡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她人现在就在殿外候着可要传进来回话?”
陆昭仪震惊至极,原来是她。
丽顺仪见状狐狸眼眯起出声:“这一次两次是偶然,如今人证物证皆在,陆姐姐这般伶牙俐齿,不知道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陆昭仪沉默许久抬首目光掠过高位,卿贵妃脸色阴沉岿然不动,看来她是决意不会淌这淌混水了。
再过去,她瞳孔骤缩护甲掐得掌心出血,忍不住屏气凝神。
高位上嘉妃似乎神色关忧地看着这边,但右手上鎏金红宝石的护甲却状做无意地在袖子间划了划,陆昭仪看到露出来一点的缎子角,踉跄了两步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想得没错,嘉妃明知她的私事却没有要告发的意思,就是为了自保且不留痕迹地坐收渔翁之利。
划香囊的意思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威胁她此刻认罪,她如此沉得住气,看来只是想她一人死罢了。
不,应该是只想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嘉妃不得不是个极聪明的人。她恰到好处地抓住了她的逆鳞,又用得淋漓尽致而不至于让她反咬一口,心甘情愿地臣服赴死。
淳于候胤压了怒气,手握成拳手背上青脉凸起道:“陆昭仪,你还有什么话要吗?”
陆昭仪看着大殿上那个威严盛怒的老男人突然一阵恶心,她从来就没爱过他,她这一生从来由不得自己,如今要死了,她意外地觉得清净。
下意识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无限怜爱,只是这孩子无辜,但生在皇家一生也难得快活,罢了罢了,她带着他一起走吧。
想到此处,陆昭仪端正了身子不再犹豫,姿态沉稳:“臣妾无话可,只是此事为臣妾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妄皇上英明不要迁怒他人。”
尘埃落定,丽顺仪嘴角几乎要不由自主地扬起来,只得用绣帕挡着,不枉费她蹿腾凌贵人好生演了这么一场戏,跟她斗,死路一条。
淳于候胤起身吩咐:“来人,朕不想再看到这个贱妇!给朕拖出去!”完便转身。
“皇上!”皇后柔声迟疑:“出了此等事,陆昭仪自然是罪该万死,但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凌贵人失声笑起来:“既然陆昭仪与他人有私情,那这孩子是不是皇嗣可有待商榷。”
这话倒是中了众人的心声,不过此言一出殿上安静如冰。
“放肆!皇室血脉岂容你置喙?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在殿上如此不知体统?”皇后出声训斥了凌贵人:“把凌贵人给本宫带下去,好生看守。”
淳于侯胤没有回头,只留给众人一个干瘦的背影:“立即凌迟处死,死后永不许入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