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羊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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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那位和齐王殿下闹掰了。

    这点事闹得沸沸扬扬,将本来有点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的后宫狠狠震了震。

    本来慈宁宫的人嘴风最是严谨,但那日殿内又是摔东西又是吵闹,叮铃咣当闹的是人尽皆知。

    大殿门被罗衫忠心耿耿地守着,听着动静不知如何是好,正有宫人焦头烂额要去请皇上皇后的时候,只见淳于沉满脸怒色,夺门而出,而后竟再没踏入慈宁宫一步。

    谢宁味之前对淳于沉的庇佑众人皆是看在眼里,这会子突然闹僵了,不免又惹得大家揣测纷纷。

    但一个是太后,一个是齐王,谁也没有胆量敢多去问一嘴。

    夏天已经来了,日头毒辣,上午还没过半就将人热得大汗淋漓,咕噜贪凉围着乘冰的瓷器不肯挪动。

    这样子的天气,慈宁宫院内竟还站着一个人。

    宁味在那站了有一会了,身边不肯让人跟着,套了见薄衫,手上拿着锄头盯着前几日淳于沉种下的那棵绒株。这花如人一般娇贵,天气一热,即便宫人日日浇水依旧是蔫的。

    “罗衫姐姐”云裳看自家主子一动不动的背影有些着急:“你太后是怎么了?这天儿再站会子只怕是要中了暑气。”

    罗衫咬唇也有些着急,拽着帕子语气,不发一言。

    “要我太后若是脑了殿下,不想要那花找个人铲了便是,何苦这般和自己过不去,你瞧太后那脸都煞白了。”

    “前几日也不知道殿下和太后了什么,闹了那么大一通,咱们太后是个什么心性儿的人,寻常断是不会那般失态?只怕定殿下惹着了她。”云裳愤愤不平:“惹着便惹着嘛,往常里也不是没有的,过来道个歉陪个礼便是了,非得这么耗着。”

    “左右太后最疼殿下了。”

    “好了”罗衫敛眉声音沉下来训斥:“主子间的事非哪里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可以议论的,往日太后宠着你,你也莫要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她这话得不轻,云裳被训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但知却是自己忘形,只有些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反而撒娇求饶:“好姐姐我知是我错了,可我也是着急啊,你看现在怎么办啊?”

    罗衫帕子一甩径直往宁味身边走去:“你去备些消暑的汤水,我去劝劝。”

    云裳听话地点点头往御膳房走。

    “太后?”

    一声轻唤将发愣的宁味唤醒了,捏着锄头的手心满是细汗,热气熏得她脑子有些发胀:“怎么?”

    “太后这会子时辰不早了,天气也热了下来,不如去殿内歇凉,一会子也该传膳了。”

    “我不想吃。”宁味闷声,手一挥锄头指着那绒株:“这草看着怪讨厌的。”

    罗衫顺着看了眼,绿色圆叶朵朵簇拥,垂眼回:“是”。

    “我要把它铲了。”

    “好”

    宁味扭头对上罗衫,白皙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红润,凭白多了几分春花莹润之态:“铲了,它是不是就死了?”

    白瞳黑仁问得十分认真。

    罗衫有些艰难地咬唇:“花草离了泥土自然是会干渴而死。”

    “算了”宁味扔了锄头。

    拍拍手:“可惜。”

    罗衫点头,暗中使了使眼色让不远处的宫女过来清理:“不过是株草而已,随太后心意便是。

    宁味眉头一挑,冷哼一声,甩了长袖往大殿中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吩咐:“给它浇浇水。”

    听到这话罗衫,心里不忍得轻轻叹了口气,这太后哪里是摆弄花草,分明就是还在和那个人较劲。

    罗衫吩咐得急,云裳心里又惦记着宁味,御膳房来回一趟步子极其快,拎着食盒转了个弯结结实实撞到一人怀里。

    “谁啊!”她气骂:“这么不长眼!”

    手上慌乱得检查食盒,唯恐刚从御膳房取来的绿豆百合汤洒出来。

    嘉鱼摸了摸鼻子:“我”。

    罗衫抬头瞧着是他,一偏头斜眼睨他,语气不善:“是你啊。”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干什么”云裳气得胸口起伏:“要不是你家那位,太后也……”

    “算了”

    “你和你家主子都是一路子的。”

    嘉鱼见她这迁怒不讲道理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主子惹你,又不是我惹你。你气气他便是,气我做什么?”

    “气他?”云裳扬了几度调:“我哪里敢气他。”

    哼哼几声,将嘉鱼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反正你也一样不是好人。”

    “今天你虽撞了我,但好在我这手里东西没洒,我懒得和你计较。”

    言罢把食盒往手臂上一框:“让开!”

    嘉鱼抬臂拦住她,将手里的食盒举到她面前,脸上有些无奈:“我也是来当差的。”

    “什么东西?”云裳狐疑。

    “好东西”

    “给谁的?”

    “太后”

    “谁给的?”

    嘉鱼俯身和她对视:“明知故问?”

    云裳一把推开食盒:“要给自己给,别妨碍我当差。”

    见她拒绝,嘉鱼十分为难:“可别啊,我家主子可是下了令,不送到我不能回去。”

    云裳嘴一嘟:“我又没拦着你送。”

    “是没拦着我,可没你我也送不进去啊”嘉鱼轻声求饶:“你就帮我这一回。”

    “帮你,帮你家主子气我家太后?”云裳反将一军。

    嘉鱼见软的不行解释道:“你这也不全然是帮我,其实也是帮了太后娘娘。”

    云裳不信:“歪理邪。”

    “你想想太后和殿下有过节,郁结自然也伤及其娘娘凤体,殿下送的这东西一来是向太后娘娘道歉,二来也是缓和两人关系,你总不想他们一直僵着吧。”

    云裳扣了扣食盒栏没出声。

    见她松动,嘉鱼乘胜追击:“往日这些东西多着呢,一来二去还怕太后娘娘和殿下不能和好吗?你今日权当帮我一回,探一探娘娘的口风。”

    云裳眼珠回转,从嘉鱼手上接过食盒声警告:“我可不是帮你。”

    罗衫在殿内伺候了一会,云裳才拎着两个食盒匆忙进来。

    罗衫过去接,嘴上埋怨:“让你去取个东西,怎么去了那么久。”

    到手两个食盒动作一愣:“怎么取了这么多?”

    云裳气还没喘匀听罗衫问食盒的事,一时有些心虚结结巴巴:“不是……路上……就”

    还没回话,里头喊了句,罗衫没再追问寻声进去了。

    两个食盒搁在一边还没回话,给宁味添了盏茶,她最近食欲不佳吃茶到是吃得勤快。

    咕噜闻着味过来想往宁味怀里蹭蹭,被罗衫拍了一下屁股,喵呜一声钻到榻下。

    宁味随手抽了只花俯身从雕花窟窿里逗它出来,罗衫在一边将食盒的食物往案上摆:“这会子的吃食娘娘先解个凉……”

    话还没完,捏着盘子的手指一僵,柳眉吊起来。

    宁味察觉有异抬身问了句:“怎么了?”

    见桌上赫然摆着一道孜然香辣烤羊排和一碗冰镇羊奶酒,眸色沉了沉,抱着膝盖没话。

    这些时候宁味胃口不佳御膳房的人是知道的,平日里多做些酸凉之物,这么一盘烤羊排油腻腻的端上来,宁味怕是一口也不会吃的。

    “云裳”罗衫沉声喊了句。

    云裳没看那嘉鱼食盒里装什么,怕有什么不妥,一早递了食盒就候在外头,听见动静就从匆了帘子进来。

    看罗衫面色十分难看,宁味眉没出声察觉事情不对立马跪着了地上。

    “御膳房的人是怎么回事?日日给太后准备膳食到今日还摸不清太后的口味吗?这种炎热天气端着这么一盘子油腻的烤羊排过来,是量着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这食盒里怎么是烤羊排啊?云裳懊恼不已,她就知道嘉鱼的鬼话信不得。

    还没想好怎么,一边的宁味端起羊奶酒抿了一口,突然开口道:“这些不是御膳房的吧。”

    这话不像是疑问倒像是个肯定,随即将剩下的羊奶酒一饮而尽:“是淳于沉给你的。”

    这次的语气十分断然。

    云裳见她猜了出来,也不隐瞒将遇到嘉鱼之事一五一十全然了出来。

    罗衫听罢记得要跳脚:“你是不是糊涂疯了?太后的膳食也如此不上心?人家三言两语蒙你几句你就信了,是不是来日让你送毒。药你也就送来了。”

    云裳被吓得声啜泣起来,她到是真没想那么多,见宁味和淳于沉闹别扭后日日茶饭不思,一心也只想他们快些和好,嘉鱼又是淳于沉的近身侍卫,无论如何淳于沉总不至于再害宁味便帮着送过来了。

    罗衫这劈头盖脸训过来,她自己只觉得又惊又怕。

    “好了”宁味出声安抚,双腿吊在榻上晃荡:“没事。”

    罗衫听宁味开口,立刻停话。

    咕噜从塌下闻着香儿钻出来在宁味腿间绕来绕去示好,宁味一把将它捞起来,按在怀里顺毛:“你们出去吧,我想自己协会儿。”

    二人闻声退下,屋里只剩一人一猫。

    宁味将咕噜举起来对视问:“你也知道是他送的对不对?”

    咕噜胡须抖了抖,喵呜一声。

    “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惦记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