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少爷与小厮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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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苏瞻拒绝了。

    他原本就是为了替司隐积德,若是将其他香客赶出去,他们有怨气,算到了司隐的头上,他在底下的日子,又该有多艰难呢。

    所以他来开福寺的时候,主持并没有将佛寺关闭,仍旧欢迎着四方香客。

    司隐到达开福寺的时候,寺庙里没什么人,院里有几个沙弥在扫地,扫的不怎么走心,一副混日子的模样。

    司隐按照系统的导航,正在其中一间佛像面前正在拜谒,他当然也不是真正的拜谒,他是在等人。

    系统在盯着苏瞻的动静,一旦苏瞻过来了,他就会立刻通知司隐,然后去跟苏瞻偶遇。

    佛殿是清静之地,每处佛殿供奉的佛也不一样,司隐随便挑了一处佛像跪拜,但是拜着拜着,他忽然觉出一点不对味来。

    为什么来供奉这个神像的都是女子,还有些看上去像是刚刚成亲的妇人,梳着妇人的发髻,但是容貌很年轻。

    这些妇人被家中的婢子托着,含羞带怯的进了佛堂,然后跪在佛堂面前,虔诚的落下三炷香。

    还有的是家中人一起跟着来的,有的看上去像是奶妈跟在身边跟亲昵的样子,有的更像是婆婆,威严大于温柔,显得有些板正。

    司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他走到沙弥的旁边,声问了句:“师父,这是什么菩萨啊。”

    “回施主,此处供奉的是观世音娘娘。”

    观世音,哈哈哈。

    送子娘娘啊。

    怪不得来的都是女子,合着是盼着怀孕呢。

    你看看你找的地方!

    这不是正好吗,你不是也想妈吗。

    那合适吗?

    那怎么不合适呢,你想当的话,马上就给你安排。

    那还是算了,生孩子太疼了,我选择放弃。

    出了观世音菩萨的殿,司隐随便找了个香火不怎么旺盛,没什么人来的地方。

    司隐坐在蒲团上,没什么敬神爱佛的意思,敷衍的上了三炷香,他就有点犯困想睡觉了。

    系统突然一声叫喊,把他从犯困的状态一下子喊醒了。

    司隐迷茫道:怎么了?打雷了?

    什么打雷了,苏瞻来了。

    司隐这次想起来自己还在做任务,于是他赶紧收拾好起来准备去假装偶遇。

    结果才刚出门,系统又道:宿主,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

    虽然开福寺没有关门,但是苏瞻去敬的那个神佛,是单独出来的,那里被看守着,不准外人进去。

    好大的官威啊,没当上官就这么独裁了,当上官得怎么办。

    那就是他花钱建的。

    那当我没。

    司隐撤回了自己的言论,然后跟系统讨论了一会,在接下来的情况里,哪种偶遇比较自然。

    然后结论是。

    没有自然的偶遇,本来就是别有用心。

    所以别整那些虚的实的,冲就完事了。司隐这么着,就表按照系统给的方向,朝着苏瞻而去。

    苏瞻拜的佛并不是开福寺里的某一座,而是用金子打造出来的,闪闪发光的人像。

    寒来暑往,每年初冬时节,苏瞻就会来看看这人像,亲擦擦并不存在的灰,给人像烧点纸钱,希望他在地下能过的安稳。

    苏瞻也曾自问过,司隐到底算什么。

    大概算两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给予他温暖的挚友、亲人。

    将金像擦了又擦,苏瞻温柔的对着他话。

    “段月萧又来跟我发脾气了,她有什么脾气好发呢,只不过是她有私心,她不想替你报仇,五年过去了,她早就忘了,但是别担心,少爷不会忘,少爷会替你讨回公道。”

    “你知道最让少爷难过的是什么吗,你没有名字,司隐,你叫司隐,可是他们却只会,那个厮。很可笑的事,那么多人还对这件事有过深的猜想,他们觉得,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厮而闹成这样,一定是周侍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苏瞻嘲讽的笑了笑道:“我不喜欢这个时代的这点,纵然我的时代也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可是它很虚伪,他从来不会明面上这样讲,可是这里,就因为你是厮,所以就算我将事情闹的有多大,他们都不会觉得,这只是因为一个厮。”

    “罢了罢了,他们知道不知道也并不重要,只要少爷知道就行了,对吗。”

    司隐走到了红墙边,系统跟他很夸张的描述道:苏瞻造了个你的金像,正跟你话呢,我靠,好诡异啊,他都不觉得渗人吗。

    金像?有多大?

    那倒是不大,摆在地上,应该也就到你的大腿那里。

    苏瞻怎么这么气,不给我造一个跟佛像差不多高的吗。

    系统:

    苏瞻的谈话到了末尾,他送去了思念,也烧了纸片。

    往往跟司隐的话完,他会去旁边的神像再拜一下,也像神像祈福,期望它能保佑司隐在地下过的很好。

    主持往往都会叫人清场的,因为苏瞻祭拜的神像人并不多,往往劝上两句,那些香客倒也听话。

    苏瞻的护院守在门的两边,殿堂里空无一人。

    司隐站在不远处的墙边道:我直接闯进去了。

    等等,你先别急。

    等下他从佛堂里出来,直接就上轿子了,我就没会了。

    那你闯进去总得知道里面是什么佛吧,你理由得充分啊。

    司隐问道:那里面是什么佛。

    地藏王菩萨。

    这菩萨是保佑什么的。

    既保佑活人安居乐业,也保佑着死后的魂魄,让离开地狱不再受苦,早日登上西方的极乐世界,总之在这个世界的传里,地藏王菩萨才是地府的老大,都得听他的,所以想要在底下过得好,就得拜地藏王。

    但是我感觉地藏王香火似乎没那么好啊。

    有谁会数十年如一日的为死去的人祈福,肯定是要给活人祈福啊,活着才会有不顺心,才会有愿望,开福寺里香火最旺的不就是送子娘娘和虚空藏菩萨。

    虚空藏菩萨是干嘛的。

    管钱的。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钱才是第一位的。

    司隐装作一个无知少男,进了院子里,直冲向地藏王菩萨。

    门口的两个护院立刻就把司隐拦了下来。

    司隐疑惑道:“你们为什么拦着我。”

    “我家主人正在拜佛,闲杂人等,不得进内。”

    “这里是佛堂,不是你家的后花园,凭什么你主人拜佛,我就要等着,这也太霸道了吧。”

    护院不与人争吵,就冷漠的盯着司隐,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自不量力。

    有一一,这真的很激起人的怒火,原本司隐还没什么,被他们两个这样一瞪,立马火就烧起来了,原本是打算表演生气的,现在好了,不需要演了。

    就这样真假参半的司隐又道:“他的时间宝贵,难道我的时间就不算时间?拜完了佛我还要回去浇地呢,凭什么不让我进,我就要进!”

    一个二愣子的形象跃然于纸上,司隐自认为演得惟妙惟肖,然后就在他觉得自己能成功闪避,并且躲过这两个护院的攻击的时候,他直接被刀柄撞翻在了地上。

    他的怒火瞬间被浇的干干净净。

    到底是对太强还是他太弱,过程才不过瞬息,他就败了。

    司隐看着佛门,就这一扇门,但是他跟苏瞻之间仿佛隔了天堑。

    看着这两个神色漠然的护院,司隐揉了揉被刀柄捅的有点疼的胸口。

    你去跟组长借张技能卡,这两个也太装逼了,气死我了!

    宿主,我才刚借了技能卡,你真把他当我爹的,随取随用的啊

    那你就不能为我去给他当儿子吗?

    系统:?

    司隐:。

    系统:去你大爷。

    司隐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实在是打不过这两个修炼内劲的,算了,等下次再找会吧。

    司隐转身刚要走,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就看到了一身玄金色长衫的苏瞻。

    真的很帅。

    不只是脸,如果单单论脸,苏瞻不能是传统意义的好看,他也不可能好看过男明星。

    可他身上有一种致命的气质,司隐也不上来,明明他的眉眼是坚毅的,可因为愁死总带着点忧郁。

    他的身量极好,九头身,穿着长衫丝毫不显矮,反而带着文弱的书生气。

    可他又并非真的书生,而是一位杀伐果断的将军。

    这两种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就让司隐想到了四个字“白面阎王”。

    阎王也信佛吗。

    被自己奇妙的发散思维给逗笑了,司隐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他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笑了,赶紧收回了笑容,闭着嘴看着苏瞻。

    苏瞻看到司隐的那一瞬间,是闪过了一瞬间的质疑。

    这是谁?

    三年的时光都足以让一个人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别是五年,没有任何的相片,司隐在苏瞻的记忆的更多的是一个符号。

    所以在看到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司隐上,苏瞻是愣了很久的。

    然后才把他和记忆中的司隐做比较。

    而后,记忆鲜活起来,那些模糊的脸,变成了眼前人的脸。

    司隐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先发制人道:“你的护院怎么打人啊,就算你是官也不能不让我们拜佛吧,这地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苏瞻看了看他捂着自己胸口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的护院。

    “他们动打伤了你?”

    “就拿刀柄打的,都给我打红了。”司隐不满道。

    苏瞻神色有些呆滞,他下意识道:“道歉。”

    两名护院格外听话,让道歉就道歉。

    司隐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对方已经认错了,那就算了,他摆了摆,揉着被打的地方往外走。

    他走的很慢,一直在等苏瞻叫住他,可苏瞻一直没有开口,司隐的表情变了又变,都快要走到院门口了。

    要是苏瞻再不喊住他,他就得离开了。

    “等等。”苏瞻终于喊了。

    司隐松了一口气,转过身道:“怎么?”

    “你到此地来,不是要拜佛吗,封锁此地是我做的不对,你现在可以去了。”

    “不去了,没心思去。”司隐捂着胸口,故意一瘸一拐的走,看起来格外的严重。

    苏瞻便又道:“阁下的伤要紧吗,我家中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司隐背对着苏瞻,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大明显的弧度,随即又放下了。

    “不用了,我回去抹点药就行。”

    苏瞻还想再喊,司隐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好,司隐觉得自己勾引的很成功,他觉得不出三天,苏瞻就能把他查到,然后就来找他了。

    司隐是真的认为的。

    但是事情并不和他想的完全一样。

    苏瞻出了佛寺之后,恍惚极了,一旁的杜康几次喊他,他都没有听到。

    甚至吃饭的时候,饭还在嘴里,他却忘记了咀嚼。

    杜康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少爷,在佛寺里发生了什么吗,您怎么这样了。”

    “什么?”苏瞻抬起头,眼神迷茫的看着杜康。

    杜康叹了口气道:“少爷,水已经烧好了,今日早点休息吧。”

    苏瞻确实想早点休息。

    他闭着眼睛,喝了药,昏昏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然后等到了第二天天不亮,他就醒了。

    看着窗户外铁青的天色,他突然笑出了声。

    “不是梦啊。”

    苏瞻没有完全接受他遇到了一个和司隐一模一样的人,但是他本能的开始开心了。

    但是之前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一旦他开始开心,随后而来落差感就会将他打入云泥。

    苏瞻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确定仍旧不是梦,才起床更衣。

    洗漱后,杜康便将早饭端了上来,看着少爷的状态好了许多,杜康也就放心了。

    只是吃着吃着,少爷突然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杜康道:“人死灯灭,又如何能复生呢。”

    杜康不知道少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仍旧按照自己的认知回答了。

    苏瞻眼神暗了暗,可随即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诈尸也好。”

    “总归是个念想。”苏瞻这样道。

    杜康不清楚少爷怎么了,就好奇的去问了昨天跟在少爷身边的随行护院,护院道:“也没发生什么,少爷跟以前一样,还是在佛堂里待着,然后又去拜地藏王菩萨,不过要不一样,倒真有一件,我们碰上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子,也就二十来岁,穿着粗布衣服,但是敢和少爷对呛,少爷的口才你也知道,几乎没输过给谁,但是他对那个子和颜悦色的,还让我跟罗林道歉了。”

    这事起来,倒的确有点诡异。

    少爷是个十分护犊子的人,他对自己人非常好,也非常大方,所以他们也都愿意跟在苏瞻的身边跟他混。

    少爷不喜欢自己的人找麻烦,但是也并非是容易服软的人。

    所以护院少爷立刻就让他们道歉了,也不问清楚事情缘由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

    不过奇怪的事情似乎也不只是这一个。

    “你那个人的长相,有点像金像?”

    少爷打造了司隐的金像,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在他们这些心腹耳朵里,早就是个心照不宣的事。

    如果那人长的有点像司隐的话,杜康倒是可以理解了。

    但是,到底有多像,能让少爷恍惚到这种程度呢。

    “那天那个人,能找到吗。”

    “开福寺那应该有名字,来上香都是要留下名字的。”

    “只有一个名字好找吗。”

    “康哥别担心,我跟县衙那边有点关系,之前他们县令也给少爷送过东西,查个人简单的很。”

    苏瞻没去找司隐,这是司隐没有料到的。

    等了三天,司隐都已经做好混吃等死的准备了,结果苏瞻没开。

    他为什么不开,没认出我吗,我才多久就把我忘了,渣男。

    就是就是,我觉得他认出来了,就是不想来找你。

    为什么?

    肯定有新人,心里有鬼。

    司隐浮夸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只不过是个失了恩宠的贱妾罢了,没有名分,也没有——

    打住,再演就做作了,给你送宫斗剧里面去,让你演个痛快。

    虽然苏瞻没有来找司隐,但是杜康来了。

    见到司隐的时候,杜康脸上的惊讶几乎合不拢。

    这根本不是像,这就是司隐啊。

    要像,也只不过是眉眼神态,可是眼前的人,这完完全全就和司隐一模一样,这天底下就算是双胞胎又怎么可能有像成这样的。

    司隐在院里乘凉,吃着西瓜,看着晒在太阳底下的药材,然后问道:“你是?”

    杜康震惊异样,甚至忘了自我介绍,他舔了舔嘴道:“我是隐记药坊的,听你这里有金银花,所以过来看看。”

    司隐心里想笑,杜康这理由也太不走心了,一个药坊,想要收药材怎么可能自己下来跑,肯定是买药材的去找他啊。

    但是司隐没有戳穿他,而是热情的和他介绍自己的金银花。

    “这都是家里地里种的,上午才从地里彩回来,你看,都没开花,也没叶子混进来,成色好吧。”

    杜康的心思根本不在金银花上,他一直在看司隐,等司隐把目光看向他了,他又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却一片震惊。

    每多看司隐一眼,他就愈发觉得这是自己那个兄弟,甚至现在就想出声问问。

    而且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你卖金银花卖多久了。”

    “一直在卖啊。”

    “那以前呢,也干这个吗,没上过私塾吗。”

    司隐挠了挠头道:“没上过啊,难道没上过的卖金银花你们不收吗。”

    杜康噗的笑了出来。

    他道:“自然不是这样,只是看你年纪很,为什么不去外面打个零活,挣得还多一点。”

    “我身体不大好,到了冬天凉脚凉,所以没办法做苦力活,只能在家里卖卖金银花。”

    “哦?是因为什么,从就这样吗。”杜康探究的意思太明显,这让司隐有点不舒服了,他不吭声了。

    杜康也是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于是他道:“你这金银花确实不错,以后来隐记药房,我按二钱一两给你算。”

    司隐瞪大了眼睛,难掩惊喜道:“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只管来就行了,那么大一个药坊,也不会跑的。”

    “那我明日就把药材送过去。”

    杜康点了点头,达成了交易后,也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杜康冲进少爷的房中,苏瞻还在练字,杜康却急匆匆道:“少爷!这回是司隐,绝对是他!”

    苏瞻笔尖一顿,纸上的字就乱了。

    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像的两个人,绝对是司隐没错。”

    “如果是有心扮成司隐,想从我这里带走点什么呢,要绊倒周侍郎,并非那么容易,敌人会制造出你意想不到的诱惑。”

    司隐出现的时,确实很令人凑巧,而且冲撞护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平头百姓敢做的。

    杜康凛然道:“那调查不就好了,将他调查个底朝天,就能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不必。”苏瞻淡淡道。

    “顺其自然吧。”

    苏瞻并非不想调查,他想的快想疯了,如果他的心里真的平静,他的笔又怎么会这么乱。

    可是如果这个司隐真的是假的怎么办。

    他太真了,真到苏瞻想给自己一个会,给自己一个希望。

    把希望亲破灭实在是太痛苦了。

    至少现在那个孩子对他没有影响,苏瞻还不想逼自己接受真相。

    “可是少爷——”

    “不用了。”苏瞻把笔放在了桌子上,“我了,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但是我已经去过他家里了,他似乎过的挺困难的,入不敷出,而且马上就要和家里面的妹妹成婚,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就让他明天去药坊里卖药,金银花,给了他二钱一两的价格。”

    “二钱,你倒是阔绰。”苏瞻虽然语气里带点嘲讽,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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