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她一点也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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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姨年纪大了,睡得早,晚上七八点就收到薛先生的消息,让她做一锅鸡汤温着,等他们回来喝。

    回到别墅,鸡汤还在锅里热着。薛倦自觉地拿碗盛,问顾意要不要喝。顾意今晚心情不错,她回国之后,这是心情最好的一个晚上。

    客厅里那个仿古的挂钟滴滴答答,墙上挂的画却是真迹,顾意扫视一圈,心有些飘。她摇头,拒绝薛倦。

    “不用了,你喝吧。”她觉得自己此刻很精神,不想睡觉,甚至想起来走一走。

    薛倦把青花碗放在厨房与餐厅之间的案台上,游:“晚上累了这么久,不会觉得饿吗?喝一碗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让顾意留在客厅里,总觉得离开他的视线以后,顾意就会从此消失。像电影里那样。

    顾意沉思几秒,还是妥协。

    薛倦端来两碗鸡汤,各自坐着,深夜只有钟声在响。像灰姑娘的舞会散场之后的平静。

    鸡汤甜丝丝的,顾意吃到红枣和枸杞,从上次她喜欢之后,陈姨经常做。她舀起一颗红枣,咬破它,红枣已经炖得很烂,入口即化,她简单地剥离出枣核,吐在手边的骨碟上。

    她一心二用,已经在计划以后。离开薛倦以后。

    事实上,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计划。前面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件事。事到如今,终于能把话开。

    如果换成别人,她大概会接受名存实亡的婚姻,婚姻做遮羞布,各自玩各自的。但这个人是薛倦,他们从一起长大,她对他的为人,至少在非感情方面来,还算信得过。

    所以她选择直。

    因为她一心二用,所以没办法三用发现对面的薛倦从始至终没有喝过一口鸡汤,他在安静地坐着,看着顾意。

    直到内心的不安渐渐褪去,自欺欺人曾经是他所不耻的一个成语。事到如今,却成为一剂良药。

    他可以服自己,这只是一个插曲。当服自己相信,就能真的相信。

    薛倦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去,他才终于抬手拿起勺子尝了第一口汤。喝药的时候势必要发出一点声音,好像那才是对一碗汤的尊重。

    顾意很快喝完,脚步轻盈上楼,“我去洗澡了。”

    她难得主动和他什么,薛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尽头。

    许久之后,已经过了一点,钟声显得更为寂寥的时候。他终于把汤喝完,明明此前胃那么叫嚣,但真喝进东西的那一刻,却表现出一种反感。

    看着两只空碗,薛倦起身进厨房。这些事其实一直是阿姨做,到今天为止,这是他第一次洗碗。

    水龙头里的水喷溅而出,湿两只青花碗,油花漂浮一层。薛倦愣住,挤出一些洗洁精,看着泡泡冒出来。

    把一只脏污的碗洗干净,很解压。

    他洗干净手,擦去手上水渍,终于觉得平静。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意已经睡下。她终于将眉头舒展开,大抵梦里终于是甜甜的。

    薛倦再一次缓缓靠近她,从背后拥住人,这一回用了些力气。他甚至像狠狠收紧手臂,将她揉进自己骨血,但克制着没把人吵醒。

    第二天,一切如常。他起得比顾意早,简单吃了个早餐,好领带去公司。

    这好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早。

    只是出门的时候一路红灯,让人隐隐不安。

    -

    回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沙发上的顾意,如果没有她脚边的行李箱,那就能称之为完美。

    薛倦叹气,有些颓然地在她对面坐下,不想抬起头来。他就知道,凭他了解的那个顾意,一定会是这样。

    那片刻的平静才是一场幻梦罢了。

    “我同你讲过了,我不是在和你闹脾气,也不是为别的什么。我无比地认真,像我曾经喜欢你那么认真。”

    认真地提分开。

    尽管这场在一起的梦又短,又不够尽兴。甚至都不算在一起,只是他单方面把人绑在自己枕边,像绑架一只心不甘情不愿的猫。

    “薛倦,正因为我曾经很喜欢你,我才要,不要这样浪费时间了。”

    碎掉的镜子只会照出彼此的满脸碎玻璃,即便用玫瑰花装裱,也挡不住裂缝里日积月累的灰尘。

    她久违地找出那枚自己亲手做的戒指,轻轻地放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像世界破碎的声音。

    薛倦兀自强撑着,“不行。”

    反正不行。

    天空好广,世界好大,连风筝线都放了手,一定会就此失去。

    “你要去做什么?出去旅行?或者是采风?都可以,你要走多久,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也可以。只需要你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不会拦着你,意。”薛倦抬起头来,眼神里隐隐写着倔强。

    那点倔强又一点一点破碎,“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我们的婚姻会影响你什么吗?”

    顾意点头:“会。会浪费时间。”

    “我觉得我浪费了好多的时间,不想再浪费时间。”顾意斩钉截铁。

    “哪里浪费时间?或者,因为你爱上别人了?是那个姓孟的,还是盛寞?”薛倦实在不想这么,可是他想不到别的答案。

    顾意却陡然起身,皱着眉头:“我的人生除了爱上一个人以外,难道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她明明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已经不是孩子了,明白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顾意伸手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她习惯来去轻便,所以行李箱很,只带了她的电脑和必要证件。

    临走之前,“也许你也可以好好想想,我觉得你没有那么放不下我。”

    她一点也不信他迟来的爱,这是报应。

    报复他曾经铁石心肠,冷漠皱眉,认为心动耶只是一点。报复他没把顾意放在第一位,最好是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当时没有选择带她走。

    假如重新来一次,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她。别人受伤他会受良心谴责,但现在,是挖心。

    在他的人生里,完全无法将顾意这个人剥离。她简直在他生命里扎根,盘根错节。

    根总是长在暗处的,看不见就会以为不重要,现在都是报应。

    顾意拉动行李箱,薛倦抬头看她,她好洒脱。她一直这样洒脱,明烈的人好像都是这样,爱恨分明。

    怎么会连恨都没有呢?他不是毁了她的梦想吗?怎么能释然呢?

    薛倦忽然起身,抓住顾意手腕,将她带回沙发上。顾意惊呼一声,被他堵住唇舌,动作有些粗暴地扯开雪纺上衣的衣领。

    顾意有些惊慌地看他,薛倦避开她的视线,温热的唇从她下巴游到锁骨。

    “是不是我现在做下去,你就会恨我?意。”

    他的人生就失败到这种程度吗?白茫茫一片,能拿来留住她的东西寥寥可数。

    薛倦恍然发觉,如果不是顾意坚持,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多交集。所以她一退却,高楼就塌了。

    “会,我会恨你一辈子。”顾意缓缓回答他的问题,“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是个强^奸犯。”

    薛倦陡然停住所有动作,慢慢坐起身来。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烂人,可偏偏他是。

    顾意理了理自己衣襟,长叹一声,起身。临走前,又想起什么,把家里的钥匙留在了玄关的柜子里。门锁咔哒一声,室内归于沉寂。

    薛倦闭上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那种一阵一阵的疼痛感卷土重来,比昨天夜里更可怕。他几乎脱力,陷进沙发深处。

    汗涔涔里,余光瞥见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和玻璃茶几上的另一枚戒指。

    人在太年轻的时候太过顺遂,不会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是一枚做工笨拙的戒指?是一声声早安晚安?还是一份本可以拥有,却再也抓不住的爱情?

    甚至于此刻总结起来,也不过这么些字句。

    这些字句轻飘飘地落满了他的人生长河,密不透风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自己在溺水,跌落进沙发里,蜷缩成一团。据缩成一团是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因为在母亲肚子里就是这个姿势。

    薛倦慢慢地缩成一团,直到意识一点点混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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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的钟忽然不响,有一瞬薛倦无法分辨自己在哪儿。他头发被汗透湿,整个人无比地狼狈,慢慢地翻身,踩在地毯上。

    那个挂钟大概是出了故障,真的不再响。失去了这一点声响,这座大房子瞬间变得安静,甚至是沉寂。

    陈姨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看他这么狼狈,操着一口苏城口音问他:“先生,您没事吧?”

    薛倦撑着额角,摇头。

    “没事。”嗓音却如同磨砂纸磨过,“我想睡一觉,陈姨,你别叫我。”

    他踉跄了一下起身,陈姨看得胆战心惊,伸手要扶,却被他摆手。薛倦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几次差点踩空台阶。

    推开卧室的门,摸索到床边躺下,盖上被子。虽然被窝是冷的,但好像还有意的味道。

    薛倦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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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意离开别墅之后,径直坐上了上午订好的飞机票。机票由棠城飞往海城,十一岁以前,她住在海城。

    很久没回去过,下飞机的时候,嗅到久违又陌生的味道。有些熟悉的口音,司机问她要去哪儿,顾意回神,报出酒店名字。

    抵达酒店,顾意放倒行李箱,取出自己的画本,一塌糊涂的设计稿赫然在目。她嘶了声,不急不缓地点了瓶红酒,坐在落地窗前,思索该如何下笔。

    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好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顾意深吸一口气,被手边的手机吵到,开消息,发现竟然是孟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