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3他好想好想再回……
顾意推他去做抽血和别的检查,途中两个人都没话,只是薛倦频频回头找她,时不时要一句自己害怕。
做完检查回来的路上,薛倦忽然:“意,随着手术时间越来越近,我越来越觉得害怕。”
顾意冷笑,“那能怪谁呢?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薛倦嗯了声,垂下头显然是想从她这里输得安慰受挫。顾意看着他瘦削的肩,叹了口气。
他缓了缓,又抬起头来,:“要是我死了,你以后会记得我吗?”尽管他之前十分笃定地,顾意会难以忘怀他,但其实他没有那么笃定。面对现在的顾意,他只剩下忐忑不安以及惶恐和患得患失。
顾意斩钉截铁地:“不会的,我会很快就忘掉这一切,拿着你的钱去逍遥快活,再包养白脸。”
薛倦忽然笑起来,还应了声好,“那一定要带他来让我看看,也许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虽然我也……”他没下去。
过了两秒,又改口:“算了,还是别了。我一定会嫉妒得要死。”
这个话题好沉重,顾意不想继续,“刮风了。”
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这却是降温的一个转折点,气温一路从十几度,降到个位数。衣服从长袖转为两件套,再转到毛衣和棉袄。
越靠近薛倦手术的时间,何晴他们来得越勤快,王瑞芝他们也时常过来,病房里总是很热闹。
薛倦视线却始终围着顾意转,几个长辈调侃,调侃完却又沉重起来。
这个世上,不管你再有钱再有权,也无法战胜一些病魔。
他们都知道,因此沉重。
薛倦疼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忍不住,疼一次就要换一次被子,全是他的汗,湿了被褥。顾意尽数看着,只能皱眉。
后来连何晴都知道了,要去找医生,他还是不肯。
就这么过着。
那天棠城的气温头一次这么早降到零下,从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树枝上结的冰碴子。窗户玻璃上一层水雾,顾意用手指在上面写字,不知道能写什么,就写自己的名字。
这是学生时代的把戏。
何晴和薛中泽平日里镇定的人,此刻也显出些惶恐不安来。何晴眼神不停地转,紧紧地抓着薛中泽的手。
至于顾意,顾意靠在窗户边,直到写完自己的名字。
再然后,薛倦就进了手术室。他换上手术服,临走前,又一次看向顾意。
他起那条“海底玫瑰”,告诉顾意,其实想送给她,但那时候觉得送给她,她一定会多想,他嫌麻烦。
“希望你还喜欢。我觉得,你应该还会喜欢的。”薛倦朝她笑了笑。
顾意跟在何晴身后,一路送他进手术室,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远,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何晴仿佛脱力,跌坐在长椅上,被薛中泽揽进怀里。顾意穿了身黄色的羽绒服,靠着墙坐着,闭着眼。
看起来无比冷静,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她不停用左手指腹摩挲着右手虎口处。
等待让时间变得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长到好像过去半个世纪。
天气又冷,寒意从脚底往上冒,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她害怕面对死亡。
不管这个人是薛倦,还是别人。坐在这里等待数个时,却等来死亡的话,她忘不掉。
从前她是那个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如今她在外面等。
顾意看向身旁的王瑞芝和顾丛文,心想他们以前原来也这样焦急地等待过她出来。还好她活着,至少她活着。
在这一刻,她无比的庆幸。
人死便如灯灭。
哈一口气,都是白气,顾意已经五个时没吃东西,她毫无胃口,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尽管王瑞芝和顾丛文再三劝导。
终于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他们几个人一起围上去,询问情况。
医生,手术很成功。
简直像大赦天下的圣旨。
顾意松了口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
薛倦麻药还没退,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转去普通病房。
何晴哭了出来,她再坚强再冷静,这一刻也绷不住了。
顾意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静坐发呆。直到过去半个时,王瑞芝拿着吃的东西来找她,
顾意终于接过,狼吞虎咽。
薛倦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何晴他们都被顾意劝去休息,她和护工在病房里守着。其实下午已经很疲惫,可莫名的,她毫无睡意。
原本想在沙发上睡片刻,结果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在病房里踱步。
她看见窗外下雪,这是棠城的第一场雪。
果不其然,微博也好,别的社交媒体也罢,都被这场雪刷屏。顾意随意往下划拉,看了些图,一抬头,见雪下得更大。
而离开之前,她在窗户上写的字还在。
顾意哈了口气,电话响起来。
是孟循礼的电话。
这些日子,她的人生只剩下两件事可做,第一件事是看薛倦,第二件事是童婧那个工作。
除此之外,她几乎没有余力注意别人。就连沈若若,她都很少联系。
不过沈若若不联系也可以,好朋友就是这样,可以不在乎联系是否密切。也许可以一整年不联系,但一联系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亲昵。
至于孟循礼,在这一刻看见他名字的时候,顾意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接起电话,走去外间。
孟循礼与她寒暄了两句,最后问起她的情况,“你最近还好吗?”
薛倦生病的事对外保密,除了他们几个亲近的,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要手术的事。一方面是为了薛氏,毕竟这么大的事可能会引起一些连锁反应,不能随便做决定。另一方面是为了安静,假如消息透露出去,肯定会有无数人来看望,那样不利于静养。
“还好。”顾意回答,“你呢?最近怎么样?听风生水起的。”
她不过随意听了两句,孟家的公子最近势头挺猛的,其实并不知道他具体如何。
孟循礼哈哈笑起来,“我也挺好的,不过没有风生水起。”
顾意和他聊着,忽然间睡意袭来,困倦不已。
她没忍住了个哈欠,孟循礼听见了,“你困了?那快睡吧。”
顾意嗯了声,“你也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那一瞬,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趋向于如常。
好像从不远不近的朋友,变成了亲近的朋友。
这不是一件好事。顾意想。
她顷刻间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走去一旁的空床上睡下。
这一觉睡醒就是第二天早上。
顾意醒来时,薛倦床上竟然空着。她愣了愣,爬起来,发现护工也不见了。
应该是去做别的检查了。顾意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出来,余光瞥见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名字旁边多了两个字,是薛倦的名字。
一看就是他的字迹,角落里还画了个爱心。
顾意皱眉,好幼稚的把戏。
薛倦很快被护工搀扶回来,他伤口还疼着,走路并不方便,脸色也有点难看。护工扶他在床边坐下,薛倦视线直直看向顾意。
顾意:“现在你的目的失败了,我更不会记得你了。我会找一个更好的人,在不远的未来。”
薛倦垂下视线,没有回答,却起手术之前的那个话题:“那个礼物,你还会喜欢吗?”
顾意嗯了声,“妈已经替你送给我了,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的。”
她欲言又止地停顿,“这个礼物很好,好像在告诉我,我的喜欢并不是毫无回应。”
她笑起来,却看得薛倦心中更沉。
因为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洒脱,好像在讨论一件翻篇的旧事,所以才能这么洒脱。
薛倦沉默,只有吞咽声。许久,他问:“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你不喜欢以前的我,也许,还能从现在的我身上找到一些心动。”
顾意也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又开口:“我在手术室外想了很多,猜想你醒了之后大概要问我什么。”
她摇头。
这就是回答。
“你也知道,我戴了很久的手表坏了,我不会再买一块手表。所以,你清楚答案,不是吗?”
薛倦合上眼,只能觉出无比的沉重。
伤口很痛,但更痛的好像是心。
他知道答案,所以本来不算再问,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可是当时他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远远地回头望了眼顾意,又觉得那么不甘心。
他好想好想再回到她的眼里,回到她心里。
想回到以前,回到他们相爱的时候。
不,好像也不能这么。顾意爱他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爱顾意,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爱顾意了,顾意却已经走远了。
他们总在错过,并且是他自己选的。
就像那个窗户玻璃上的两个名字,一看就知道两次写上去的。因为雾气导致笔触深浅不一。
那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
幼稚把戏。
薛倦深呼吸,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谁也没再下去。
-
薛倦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直到伤口拆线。医生,肿瘤是良性的,不幸中的万幸。所以等伤口好得差不多,各项检查都达标的时候,医生准他回家修养。
何晴来替他收拾东西,薛中泽提议大家一起吃顿饭,去薛倦那儿。
顾意不好推辞,只好跟着一起。
陈姨也替薛倦高兴,做了好多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庆祝劫后余生。
顾丛文举起酒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等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以后就和意好好过日子。”
王瑞芝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别乱话。顾丛文有些尴尬,薛中泽接了话,“是啊,以后该好好过日子。”
薛中泽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顾意,顾意不知该什么,只能沉默。
薛倦却忽然开了口:“爸妈,有一件事,我想和你们。我答应过意,等她以后找到很喜欢的人,会放她自由,并且祝福她。你们以后不要把她当儿媳妇看,当女儿看吧。你们以前不是总,想要个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