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遥浅以为解遇会朝她发火, 结果他像是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手、转身，一声不吭地上了车，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

    姜遥浅看了眼沈书, 最后什么都没，匆匆追上。

    沈书捂着胸口，视线落在姜遥浅的后背, 一直盯着。

    回去的路上, 解遇坐在贴窗的后座, 偏头看向外面, 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

    那张出色张扬的俊脸，彻底阴下来时也是十分能震慑人。

    前面的孙光就一直全神贯注地开车, 视线绝不往后偏一分。

    姜遥浅如坐针毡了一会, 终于轻轻地伸出手, 碰了碰解遇垂在一边的手臂。

    她其实心里真的有很多疑问，但这时只能先把他安抚下来。

    骨相好的人似乎哪里都好，手臂长，指尖也是修长漂亮, 握上去时便摸到男人特有的那种粗糙力量感。

    解遇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冷着脸拿开手，继续盯着外面。

    明显是不想理她。

    姜遥浅碰了冷脸, 踌躇几秒, 又伸过手, 继续握住他。

    解遇这次忍了几秒, 终于绷紧唇线，眉眼挺凶地瞪过来一眼。

    手倒是没再拿开。

    姜遥浅僵着嘴角朝他笑笑。

    实话，相对他之前那种戾气浓沉、眼神阴冷到令人心里发凉的样子, 现在这副纯粹生气的样子都可以称得上可爱了。

    两人就这样，你心心翼翼地看我，我气得牙痒痒地瞪你。

    前面突然传来“噗嗤”一声。

    孙光没憋住。

    解遇冷冷地把视线扫过去。

    孙光立马猛咳几声，头都没敢回。

    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后面太过安静，忍不住朝后车镜里看一眼，没想到正好瞅到这一出。

    就觉得......

    这俩人还怪有意思的。

    孙光又重重地咳了两声，张口道：“哥，要我你去救那个疯女的干嘛？又不是你开车撞的她，就她那样的，我看救她还不如救条狗？”

    狗好歹还能摇两下尾巴吧？

    姜遥浅听到这话，才知道孙光并没骗她。

    他真的是救了人？那为什么又......

    姜遥浅忍不住蹙了下眉心，再次看向解遇，心里的疑惑也更深。

    解遇没话，面色冷冷地偏头看着窗外。

    一码归一码，跟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当时就是条狗，他看到也是照样地救。

    *

    方成匆匆来医院，沈书已经办理好了出院。

    “方成，不好意思，把你的车撞了。”沈书抱歉道。

    方成的车子已经被拖去维修了，是对方全责。

    怪她的运气不好，又一直心神不宁地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一下子走了神，没躲过。

    方成看到人没有太大问题，才终于松了口气：“还管什么车啊，人没事就行。”

    “我个车送你回去吧。”

    “嗯，谢谢你，方成。”

    回去后，沈书洗了澡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

    她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额头上还有丝丝的疼，仿佛受到影响，整个大脑也跟着有些涨疼。

    过了一会，她终于通了家里的电话。

    “臭丫头，你还知道给我电话？家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电话一通沈母吴娟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

    沈书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妈，我不是刚在这边稳定好吗？你看我现在不就立刻给你电话了。”

    “书，你好好的跑到那个到方干嘛，你要觉得之前那个工作压力太大，那可以换一家，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妈妈真的不放心。”

    “听话，快回家吧。”

    沈书沉默着，过了一会她突然问道：“妈，你们当年......有没有收过那家的钱？”

    电话里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沈书本来觉得不可能，基本就只是问一下，确定一下，此刻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

    “妈，难道......你们真的收钱了？！”

    沈书的声音猛地拨高，声音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电话里还是没有声音。

    沈书伸手撑着头，大脑里真的瞬间“轰”的一下，太过猛烈到几乎摧掉了她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你们怎么能收钱？怎么能！”沈书一字一字地大声质问着。

    电话里吴娟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你爸他......我拦不住，而且媱媱都已经......”

    人都已经没了，死了的人没了，活着的人总还得活。

    沈书庆幸自己是坐在沙发上，否则真的可能当场站不稳摔倒在地。

    她靠在沙发上，额头被撞到的伤口仿佛再次撕裂，疼得她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几乎要头晕目眩。

    “妈，你们怎么收得下去！”

    她捂着头喃喃着：“那个畜生......你怎么能收那个人的钱？！”

    那是钱吗？那是她姐还有她肚子里孩子的两条命！

    电话里又没了声音。

    这次吴娟的哽咽声都跟着消失了。

    沈书在大脑轰轰的震疼中，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到了解遇，还有他冷冷的表情与阴翳的眼神。

    猛的一瞬，沈书突然整个头皮掀开了似的一痛一麻，她的心里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个荒唐又绝不可能的想法。

    “妈......”

    “是那个人......害死我姐的吧？”

    沈书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屏着气心翼翼地问着。

    吴娟终于开口话了：“是他，当年都有监控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媱媱是哭着从他的宿舍跑出来的。“

    沈书这才感觉耳朵里的轰鸣声慢慢消失。

    是的，没错，她亲眼看到的。

    不会错的。

    *

    罗梅等在区门口，看到解遇的车开过来时跑过去。

    孙光降下车窗，招呼她坐前面。

    罗梅上车后，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后面的姜遥浅。

    “姐，吃完饭我想去剪个头发，你要一起去吗？”

    她这时还没注意到后面气氛的不对劲。

    姜遥浅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旁边的解遇。

    虽然一直牵着手，但是他的侧脸还是很冷，显然还生气着呢。

    孙光已经特有眼力见地开口了：“那就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剃一下头。”

    孙光现在大概习惯了寸头，看久了还挺顺眼，也就懒得整些花里胡俏了。

    姜遥浅这才开口了声“好”。

    ......

    准备吃饭的时候，解遇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后就接通。

    “宝贝。”

    旁边的姜遥浅似乎听到了什么，侧过头看向解遇。

    解遇还是那副冷着脸的表情，随意地“嗯”了一声，又听了几秒，来一句“挂了”，便干脆直接地挂断了电话。

    姜遥浅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却能感觉旁边的人似乎往她脸上扫了一眼。

    吃完了饭，孙光把车开到了一家理发店前停下。

    罗梅挽着姜遥浅走前面，孙光跟解遇跟在后头。

    “哥，笑一笑，别老冷着脸了，你都要把人吓到了。”孙光声道。

    解遇看了眼前面，冷哼一声。

    她像是能被吓到的？

    他看她胆肥着呢。

    姜遥浅跟罗梅进去等着排队，解遇站外面朝孙光要了根烟。

    他咬着烟站在玻璃门外，侧头挡着风按着火机，烟还没点着，眼皮一抬，就与回头看着外面的姜遥浅四目相对。

    也不怎么的，手上一松，火苗“啪嗒”一下就灭了。

    “......”

    操！

    他虚个屁。

    姜遥浅已经转过了头，解遇手里的烟到底还是没再点着。

    过了一会，解遇开门走进去。

    这时正好轮到罗梅洗头。

    给她洗头的应该是一个新来的学徒，年纪不大，看着估计二十都没有，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脖子里也是条条链链的。

    还挺非主流的。

    他一边给罗梅洗着头，一边开始夸着：“美女，你头发挺软的，发质养得很好啊。”

    罗梅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笑了笑。

    被人夸总归是开心的。

    那学徒又：“你的皮肤也好白，眼睛跟鼻子都很漂亮，而且你还是鹅蛋脸啊。”

    那边坐转椅上的孙光听得都乐了：“诶诶，不是，哥们，夸到这就行了，别往下边了，她老公可搁这呢。”

    那学徒往外看了眼，以为的是刚进来的解遇。

    他看了看解遇面无表情的样子，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罗梅洗好头坐起来，下面便是姜遥浅。

    姜遥浅走过去刚躺下，那个学徒的手还没伸，解遇已经走到跟前，挡住。

    “我来。”

    “啊？”

    学徒愣了一下，对着比他高了一个多头的解遇，下意识地就是往后退一步。

    解遇眼底不含温度地瞥了他一眼，已经学着他的样，开始调试水温了。

    学徒看看坐在那边正剪头发的罗梅，又看看解遇，大概是对这关系有点乱。

    倒是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了，笑着趣：“这是刚谈恋爱吧。”

    孙光笑得龇牙咧嘴的，声音不大不地回：“看出来了吧？”

    “正宝贝着呢。”

    姜遥浅听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不好意思了。

    解遇已经试好了水温，手指正轻轻地从她的头皮上划过。

    明明脾气能爆上天的人，温柔起来却能比谁都温柔。

    大概是察觉到了姜遥浅的视线，解遇垂眼看向她的脸。

    因为躺着，又向上向后地看人，姜遥浅的双眼看起来有些懵懵呆呆的，而且不知是不是故意着呢，眼睛正朝他一眨一眨的。

    解遇有心想再冷一会，心里的气却莫名其妙的一下子都散了。

    真的瞬间散个干干净净。

    跟她气什么？

    还不特么都是他自己惯的？

    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