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九霄这二话不直接睡过去, 不仅给顾苏整不会了，连覃静州都挑了下眉毛。

    顾苏几乎使出了全力，傻儿子脑中灰雾像龙卷风一样飞速旋转，按道理应该又哭又闹又笑, 疯疯癫癫语无伦次才对, 然而他儿子在如此情绪剧烈波动和变换之下依旧睡着了, 只是紧绷的眉头和嘴角明他睡得并不安稳, 八成是在做噩梦。

    顾苏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正她的能力没有失效, 路九霄醒来之后受灰雾影响，情绪该崩溃还是会崩溃……这就够了。

    她本来也只是计划她跟路九霄“执手相看泪眼”的，让路九霄当着生父和差点成为继父的叔叔发病, 能有什么好处？这不是逼着两位古武大师“关注”她吗？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向玻璃门外阳台上并肩站着的两位大师，抬手抚了下耳骨上的耳钉：她库存的灰雾不够控制他们之中任意一个，强行为之，必然会草惊蛇。

    她不想冒险。

    她再次看了眼路九霄，感受到积存的大量让她十分不舍的负面情绪……她深吸口气：咱们来日方长！

    定主意，她抹了抹眼睛, 摆出了副无比委屈的神情，对玻璃门外的二人，“和我在一起这么无聊吗？九霄他……居然睡着了。”

    覃静州站在原地, 手里夹着烟，“什么时候离婚？签离婚协议的话，”他一指身边的林百鸣, “现在就可以。”

    顾苏眼圈儿又红了，语气幽幽, “成先生，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离婚是我和九霄的事情，你还做不了主。”

    覃静州没什么，只是掐烟进门，在轻拍傻儿子后脑勺的时候怼了丝灵气进去，“醒醒。”

    路九霄应声睁开眼睛，他茫然地侧头看向他，“嗯？啊……我做噩梦了，幸好你叫醒了我。”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

    覃静州故意皱眉，“你除了要抱抱还会什么？”

    路九霄立时低落，“哦。”他缓缓收回了手，“我是智障嘛。”

    缺爱的傻儿子是要逗的，但当着外人，面子也是要给的。覃静州在儿子身边坐下，揽住儿子肩膀，给了个正经的拥抱，“谁让你是我生的。”顿了下他又问，“你还离不离婚？”

    路九霄仿佛刚想起来他是来做什么的，从生父怀里抬头看向怔愣的顾苏，“当初会结婚，因为你我都想报复路震东。我也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导致你重回路震东的怀抱，光是你儿子并非我亲生，就没必要继续。”

    顾苏心里咯噔一下：有了嘴上嫌弃但实则颇为爱护的古武大师父亲做靠山，路氏的股份路九霄都能不要就不要，想来也不会看重她的陪伴以及那点微末的情意……

    她其实挺有自知之明，没有灰雾，她那点虚情假意的确不值钱。路九霄再喜怒无常，出手从来都很大方，也切实帮她解决了她爸惹出的麻烦。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跟她要继续利用路九霄没有冲突。

    于是她酝酿了下情绪，“所以当初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你也都忘了吗？”出声的同时全力催动灰雾。

    灰雾不能直接控制喜怒哀乐，但可以引导目标回忆能勾起喜怒哀乐的往事。顾苏现在做的就是让路九霄回忆车祸后她精心照顾安抚的那段时光。

    路九霄脑中忽然放起了幻灯片，都是他和顾苏情浓时的画面……被这些回忆勾动些许情绪，他再对上顾苏含泪的双眼，“我再考虑考虑”已经顶到嘴边，他情知不妙，一头扎进他爸怀里，“你欺负我……”又疯又傻吗？后半句还没吐出来，灰雾猛地倒卷，他忽地想起自己当时无法行动，被凶手用火烫的锅底拍在脸上的痛苦与愤怒，他抓紧他父亲的袖子，手背满是青筋，咬牙切齿，“我要起诉离婚！”

    其实眼看路九霄一头扎他爸怀里，顾苏直觉就不太好，赶紧补救，谁知路九霄脑中负面情绪果然瞬间暴增，她来没来得及窃喜就听到“起诉离婚”，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林百鸣也掐烟走了进来，坐到顾苏对面，用缠着绑带的左手从公文包里拿出现成的合同来，“我们知道你有点手段，姑娘我个人建议你见好就收。”

    还是被发现了。

    顾苏从耳钉中得到过相关讯息，全力催动初级灰雾产生的“动静”不，未必瞒得过古武大师。但是古武大师并不清楚灰雾的具体作用，不然……怎么可能容许她“蹦跶”到现在，不提新近修炼有成的成静州，她在得到耳钉后跟林百鸣过好多次交道！

    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泪水，再抬头就对上路九霄他爸冰冷的目光，她深吸口气，“见好就收？不，我不同意。起诉离婚好了！”完她站起身来，扯着因为脑中灰雾不肯消停从而一直神游天外的助理，大步出门而去。

    顾苏离开一分多钟后，路九霄才痛呼出声。

    覃静州再次往傻儿子头部了缕灵气过去，傻儿子从哀嚎立时专为嘤咛……

    林百鸣面带关切之色，“怎么回事？”

    覃静州回道：“跟幻肢痛差不多。”

    林百鸣提前做过功课，深知当初路九霄烧伤有多严重，闻言便声问，“PTSD？”

    “是，又不完全是。”

    眼见路九霄眉心从紧皱舒展，林百鸣也敢调侃一句，“养儿子真不容易。”

    覃静州揉了两下傻儿子脑顶，傻儿子抬头看了眼他努力挤出个微笑，就合眼睡过去了……他这才问林百鸣，“有事儿。”

    他能猜到一定程度上能代表协会的林百鸣想跟他聊什么。

    想想注册古武大师的要求，没有案底，练出真气，还有功法总纲或是导论在协会留档，就知道协会里的古武大师纵然不是正道也倾向于正道。

    至于那些有案底练出真气来的，没案底但是传承见不得光的……这些不通过正经方法，甚至是靠血肉人命修炼的魔道邪派武者数量可能十几倍乃至于百倍于正道古武大师。

    而且这世界又不止花国有古武大师，其他国家也有自己特色的修炼体系以及自己的超凡，不好拿到明面上的矛盾和斗争就会默契地通过古武大师与超凡们来协调解决。

    擅长战斗的古武大师日常就是处理这些“内外”问题。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花国的古武大师们近百年来一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这三五年内情况急转直下，光是去年协会就减员百分之一。

    不是直接战死，而是类似之前伤了脖子的那位以及眼前林百鸣这样重伤，纯靠真气硬扛，直到扛不住的那天。如果他不出手，那位伤了脖子的大师和林百鸣到了自己撑不住的时候必然会选择拉着个“老冤家”同归——剧情里林百鸣就是这么没的，如果他活着，还真不会坐视顾苏做大。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道消息？”

    林百鸣灿烂一笑，晃了晃缠着绷带的左手，“快好了。我昨天回协会办事，老伙计们摁住我，扒了我手上的绷带……他们都快按捺不住，想冲到你面前跪下求你。”

    覃静州哈哈大笑，“跪又有什么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想你们都明白。”

    协会上下门儿清着呢，秦洱他们只是初步处理药材，真正让那些药材有神效还得成大师亲自动手，而熬药以及扎针一样损耗真气，他们估计一天接诊四个病人就是极限，其中一个还是成大师的儿子。

    林百鸣笑问：“我和秦洱是不是快好了？”

    覃静州道：“秦洱最快也得半个月，你要是不介意回去趟个三五天，一会儿我给你整一锅猛料，剩下的你可以自愈。”

    林百鸣半点不意外，“果然。那烦劳您帮我自愈吧。对了，协会最近收集到关于你的情报。”

    覃静州漫不经心地问：“有魔道邪道盯上我了？”

    林百鸣郑重地“嗯”了一声，“对方就是重创老徐的老魔，他夸下海口老徐哪天必死，结果老徐活蹦乱跳的……他就追查了一下。”

    老徐就是伤了脖子的那位大师。

    覃静州配合地问：“老魔头查到我身上，盯上我了？”

    “你是神医，他怎么能动你？他只会让你不得不出手……而已。”林百鸣神情一肃，“其实我和路有过一个女儿，不到五岁就去了。”

    路是原主的前妻，路九霄的亲妈。覃静州面无表情，“你觉得你的女儿可能还在？”

    林百鸣重重点头，“对。昨天有个女孩子和我擦肩而过，我感觉那……就是我女儿。”

    覃静州拍拍林百鸣的肩膀，“那你更不用着急，对方迟早会出现在你面前。”

    却顾苏拉着助理坐进车里，接到了项枫的视频通话请求。

    因为项枫无意间搞砸过她的几次计划，她不怎么耐烦搭理他，可再不耐烦也不至于拒接，而当她接通后看着出现在手机屏幕的画面，难免惊讶，“你是……”

    对面的年轻女孩子笑靥如花，“我是你丈夫路九霄同母异父的妹妹，而我的生父是林百鸣。你不想离开路九霄，必须除掉路九霄的父亲，正好我也想弄死他……我觉得让对我无比亏欠的爸爸帮我做件大事应该不难，所以咱们联手吧？”

    顾苏仔细端详了一下，也承认对面女孩子长得跟路九霄颇为相似，但出于谨慎，她也没立即答应，“咱们先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

    感谢雪白折耳貓和燕子飞啊飞两位老相好的霸王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