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京阪梦(29) 物部家八卦一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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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谈恋爱, 转眼就被脸了。

    刚在东京的单人房间闭上眼的黎觉予,转眼就从物部家琴房醒来。

    先前为了参加宝冢的入学考试,才和物部夫人一起学习声乐。等顺利进入宝冢歌剧学院,上课内容从声乐换成了乐器, 目的也从“参加考试”变成“培养乐感”。

    所以就算是周末回家, 黎觉予都不能休息, 还要去物部夫人的琴房上课。

    “三弦琴没有指位, 多加练习能增强音感。”物部夫人用棍子拍着地板,发出叩叩伴奏声, 暗示黎觉予跟着这个节奏弹唱。

    的确,对于黎觉予这个现代人来,二十世纪初的乐器没有标识指位, 没有完整系统的指法,也没有乐谱可以查阅,想要练好一项乐器难度加倍,除跟着师傅反复练习别无他法。

    虽然难,但却是培养乐感和节奏最佳的方式。

    好在黎觉予聪明又刻苦,再加上有两个世界的练习时间,即使是面对物部夫人的考核, 她都能平稳淡定,倾其所能。

    短短一上午,就能完美演奏五六首曲子, 担得上是“短时间进步最大的初学者”名称。

    …如果夫人可以不她是最好的。

    听到她的曲子, 夫人表面平静地夸了一句:“不错。”

    但黎觉予察言观色能力很强, 先前又跟着夫人有一段时间了,单单瞄了一眼就知道这句“不错”是个转折句。

    果不其然,只见夫人短暂夸奖完后, 又迅速面色一沉,发挥起失明者的听力天赋优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第一个“手事”节奏太快了,不符合曲目本身落雪无情的忧伤基调。黎觉予你对曲目练习理解力上佳,但总会出现无视歌曲情绪的情况,手伸出来。“

    意思就是又要挨了。

    黎觉予认命地把手伸出来,心弦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惩戒用的棍子在空中挥舞。

    却没想到,棍子没落下,拉门声却先响起了。

    与之传来的,还有物部将司那佯装淡定中透露着紧张的话声:“母亲。原来你在上课啊,叨唠了。”

    …太假了。

    黎觉予想:作为少爷的物部将司,进房门前怎么可能没有仆人通知他夫人在忙。

    而且他进来后,身形动作毫不客气,没有话中那般谦虚,像个没眼力见的傻子一样,一屁股坐在黎觉予旁边,“正好在房间里看书久了,想听听母亲弹琴。”

    有物部将司这一岔,夫人都忘了她原先准备惩戒黎觉予了,满脑子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帝大学习很辛苦吧。我早就跟一郎过,你年纪轻又连跳数级,即使不上帝大也是可以的。”

    随后她话锋一转,“将司想听什么曲子?”完后还要亲自去拿琴。

    “我来吧,夫人。顺便可以让少爷也听听我练习的成果。”黎觉予赶紧阻拦。

    就算是现在死她,黎觉予都不敢让夫人弹琴给自己听,还不如辛苦点再弹一首。完后,她就开始调试琴音,准备弹一首应景的《春日》。

    “好孩子。”夫人面容平和,确是被黎觉予的识趣给取悦到了。

    黎觉予赶紧调整坐姿,弹奏着手上那把已经被练习到木板发白的三弦琴。

    此时的她,全身都被黄暖色的熏笼照耀着,透着温和美丽的光,就像歌剧中时常描绘的仙女一眼,可惜当事人对这一认知一无所知,只认真低头调试琴身。

    不一会,那飘逸、寂寥的琴声,就从她手中响起,传遍全室。

    物部将司一直在看她。

    屋外,沥沥春雨也在伴奏。丽嘉

    一曲毕,黎觉予一如既往地等待夫人点评,但奇怪的是,夫人没有立刻出声挑刺,而是像苦思沉吟一般微微低下头颅。

    代替夫人点评的,是物部将司悄悄摸过来的手。

    黎觉予感觉到——自己撑在榻榻米上的手,被一股暖和的气包裹着,就像被蒸灯烤得暖和和的棉被附上来一样,把她烫得微微缩了一下。

    上辈子就有家人过,黎觉予的肌肤是冷的,她是个冷血的怪物。

    而这样冷血的身体,却和棉被产生了恋情…黎觉予觉得有点好笑,她当着夫人的面悄悄回握物部将司,像个井里拽着的吊水桶一样上下,恶作剧一样地滑过将司剧烈跳动的脉搏。

    两人就这么当着物部夫人的面,牵起了手。

    在失明的人眼前,和她的儿子调情?

    黎觉予觉得这个画面有点…有点…形容词难以脱口而出。

    不适时地,夫人忽然怒斥了一句:“手。”

    出于长期教学中养成的挨习惯,再加上和少爷牵手的愧疚感。黎觉予下意识地将手伸了出去,却忘了自己现在还在和少爷手牵手。

    “啪——”教棍拍声应声响起。

    黎觉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啊!”

    这下轮到夫人奇怪了。

    只见她微微蹙着眉头侧着脸,问:“我得很大力吗?为什么忽然痛呼出声?”

    “没有,只是吓了一跳…”黎觉予都不敢大声话了。

    因为刚刚,她根本没能反应过来,牵着物部将司的手就伸了出去,偏偏教棍又不长眼,对着这两双紧紧缠绕的手,随随便便就挑了个人。

    于是将司就倒霉中招了。

    挨的人没有出声,反而是黎觉予被吓到惊呼了一声,引起物部夫人的疑惑。

    再后面的时候,夫人开始讲解刚刚的曲目表演的优劣,而黎觉予则是一边听讲,一边用眼神示意物部将司,满眼心疼难以掩盖。

    物部将司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反而把手牵得更紧了。

    虽然两人没有一言一语,但彼此对彼此间的关心却肉眼可见,粉色暧昧气氛满溢出室,也就是仗着夫人看不见,不然光是黎觉予面上难得的少女表现,还有物部将司粉红的耳垂,就足以让人堪颇真相了。

    火盆里的火早已熄灭了,可迟迟没有女仆进来更换。

    黎觉予扫了一眼,稍稍疑惑了下,却没有往下深究。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少爷身后,没有关紧的拉门多了一双苍老的眼睛。

    年迈的女仆大总管正沉默无言地盯着室内情况,仅几瞬呼吸时间,她的皱纹就徒然加深了许多,面上的疲倦失望难以掩盖。

    她悄悄退了出去,往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唱歌一样低声细语哭诉:“夫人好可怜啊。”

    “被丈夫骗,被儿子骗…夫人好可怜啊。”

    **

    等到物部将司从琴房出来,准备驱车返回东京的时候,迎来了女仆大总管的邀请。她:“将司少爷,先去一趟书房吧,老爷在等你。”

    “找我?”物部将司有些纳闷。

    他和父亲关系并不熟络,从到大都是丧偶式家庭培养,更别这种兄友弟恭般的父子谈心画面了,好像自他懂事以来都没发生过。

    “少爷,去一趟吧。”女仆大总管并不让步。

    无法,将司只得跟着她,往正方侧后方的书房走去。

    越靠近那个地方,他越有种不安和慌张。

    起来,这个书房,几乎承载了他失忆后的所有开心和不开心,不管是伤病过后对哲学的越发向往,还是遇到黎觉予并与她相知相恋…总之这个地方,给将司一种“一旦踏进去生活就会大改变”的感触。

    沉重的门被推开,十一点的光景在沉稳的书房留下印记,书籍干燥剂发出醋一样的味道。

    物部将司进去的时候,老爷正在观赏墙上赞扬自己的短诗,让人忍不住想嗤之以鼻。

    但将司长久养成的绅士姿态,让他没有真的做出这种轻蔑父亲的无力举动,而是礼貌到近乎陌生地问:“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

    闻言,老爷转了过来,表情像在面对下属一样冷酷:“你在东京,有在积极同东京圈内各家姐们联系,交际吗?”

    “不曾,学业繁重。”

    物部将司回答堪称言简意赅,作为下属的话他这样的表现算是专业,但作为儿子的话,他的话难免有些冷酷无情了。

    于是,物部一郎受伤了。

    就好像全天下有权势的父亲一样,他表达受伤的方式就是变本加厉的教——不仅搬出过往那套过时的经历成就,还要用讽刺挖苦的语气。

    “东京圈的姐们不管是学历还是家境,都和你相当般配。而且一旦两地联姻后,对于我们有大好处。”

    “如果你不喜欢那种刁蛮的大姐脾气,大可以娶了对方后再另找真爱…”

    老爷难听的话还没完,就被物部将司皱紧的眉头,还有严厉的反驳给断了。

    “父亲,你有学过“尊重”这个词汇吗?”

    这绝对是物部将司这么个温和的人,二十年来唯一一次当众发脾气。一双明亮到足以刺伤人的双眸,就这么紧紧盯着对面瘦弱佝偻的老头。

    “你太无礼了,这些年来物部家的教育都喂狗了吗?”老爷暴怒。

    他的手一起一落,抓起手边的书籍却又放下,足以窥视出老爷内心跌宕又强忍的冲动。

    物部将司看懂了,但他无所畏惧。

    想起母亲,他一句又一句指责脱口而出,全是些让记者听到就足以横扫大阪报纸的八卦内幕:“你以为我不知道正房外的茶室有什么吗?”

    “你把外室直接养在家里来,和纳妾有什么区别?”

    “你有尊重过母亲吗?你现在这话的时候有尊重过我和其他姐吗?”

    物部将司眼眸间多了一丝酸涩感,但暴起的滔天恨意让他控制不住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无法阻止,只能长期地,漠然地,心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无视母亲,往茶室里那群肮脏女人怀里躺。

    可漠然归漠然。

    真的被尊敬的父亲劝纳妾的时候,将司那善良的心灵还是收到了无尽的伤害,只觉得光是听到这句话,都对不起被他捧在手心的黎觉予。

    “不要再了。”

    “我只会遵从我的感情,跟我喜欢的女人结婚,忠贞不渝。”

    物部将司丢下这句话,便无视了身后老爷嘟嘟囔囔的反对、教又或是诅咒…别怀疑,没心没肺的老男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将司一路直冲,往正房方向跑去,女仆大总管想要阻拦他都差点被掀翻了。他冲进母亲的房间里,扑通一声跪坐在物部夫人的面前。

    “将司,你怎么了?“夫人很吃惊,眉头高高抬起。

    “我喜欢黎觉予。“

    将司上来就放大招:“这件事,我不想瞒着母亲,我喜欢她。“

    话音落地,便是长久的沉默,又隔了好久,夫人呜呜的哭声才大声起来。

    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地:“刚刚,黎觉予已经跟我坦白了。”

    “我哭,只是因为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骗我。”

    ——对不起啊将司,我刚刚错以为你变成了一郎那样的坏人…

    物部将司笑了笑,佯装不知地,苦涩地:“母亲那么好,怎会么有人舍得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