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京阪梦(58) 划成稀巴烂的承诺……
“醍醐, 我真的不想做这种事情…”
一阵潮湿有力的风从窗外刮进来,带来夏天暴雨的讯息。
宝冢歌剧团排练场的某个角落里,强风略过两位少女微微出汗的额头,使她们泛起一阵凉意…和畏惧。
其中一个少女浑身哆嗦, 嘴上连连求饶, :“求你了醍醐, 我真的害怕。上次我只想让黎觉予摔跤, 没想到她居然受伤了…”
“我到现在还能记起,血漫在舞台上的样子, 记忆清晰得可怕!”
然而对于少女求饶,醍醐没有半点反应,不是无话可, 而是因为道理自明,无需表态——少女父亲只是个的,位于醍醐父亲底下的大审院法官…父亲下属不就是醍醐下属吗?
所以少女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想到这,醍醐更冷漠了,干脆侧身不去看少女纠结难堪的表情,直到对方木然地了好, 答应要去剪烂黎觉予演出服后,她的笑意才终于回到脸上。
“这才对,今年九月份法院体制改革, 我想, 你也不愿意看到年迈父亲奉命退职。”
少女点点头, 颓然地离去了。
少女走后没多久,角落忽然传出一道男声,:“没想到醍醐家大姐也会使坏啊。”
“…”醍醐迅速转头, 警惕地望向声源处。
哒哒哒木屐声预警着来人身份,直到醍醐看清成田屋家徽后,才露出熟络的社交表情:“原来是成田屋的公子,久仰大名。”
“应该是我久仰醍醐姐的才貌才对…”
堀越旬和醍醐的相见,像是老练人物的荟萃,复制粘贴出全日本大大的贵族常态。一阵寒暄过后,醍醐才找到机会,极其温和委婉地提问:“不知道堀越少爷刚刚听到什么?”
“听到一个…简陋的阴谋?”堀越旬好脾气地调笑一句。
闻言,醍醐脸上矜持维持不住了,露出受伤的表情。堀越旬这才直入主题:“别担心,我和你有着一样的目的,不过我是太喜欢黎觉予了,不相让她和物部结婚,也不想她在剧团抛头露面…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
一向表情冷清的醍醐,听到堀越自白后,瞬间眼睛发亮,就像听到感兴趣八卦的长舌妇。
在这种交心的氛围下,她也忍不住自爆:“实不相瞒,我对物部将司也感兴趣。”
“噢?”
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立,姿态规规矩矩,眼睛却露出对彼此火辣辣的点评神色。
好半天,堀越才终于露出笑容,:“看来我们才是天生队友啊,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我也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堀越将一个瓶子丢给醍醐,中间她还差点失手,让瓶子摔在地上。
“这是我们歌舞伎家族的武器,一瓶…能破坏嗓子的药,通常会用来惩罚背叛家族的人。”
“你的意思是?”醍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要知道五分钟前,她也只是委婉要求下属剪坏黎觉予的礼服,没有朝破坏嗓子方向去想。
她结巴追问:“你不是喜欢黎觉予吗?为什么想让她变成哑巴?”
“没有哑巴那么凄惨啦。”堀越笑意深藏眼眸,“正常话还是可以的,只是唱不上高音了。毕竟我们歌舞伎世家,向来只迎娶贤内助,帮我们理一切内务…”
“而且你真以为剪坏礼服,就能让黎觉予上不了台吗?物部将司多爱她啊,只要她一声令下,物部就能跑遍全日本找来相似的礼服。”
“这种情谊,即使是你也难以破坏…”
堀越旬敢来找醍醐,自然是想好理由的,
歌舞伎世家不娶圈内人,需要妻子充当助理身份,专心理好丈夫的生活点滴的法,是真实存在,外人皆知的。
而且幸运知道醍醐喜欢物部将司后,堀越旬又找到了新的发力方向——不仅毫无眼力见地将两位女生做对比,还反复强调物部将司和黎觉予的深厚情谊。
于是醍醐被刺激到了。
像这种骄傲的贵女,向来好骗又狠心。
醍醐默默将药收进口袋,冷面自负地:“感情在利益面前,还剩下几分?如果醍醐家对物部家发出邀请,你觉得物部将司他还能拒绝吗?”
“我就知道,醍醐姐是最好的队友…”
堀越旬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话直白到这种程度,再继续下去反而毫无意义,两人又一顿告别寒暄,结束了这场深切的初次见面。
等堀越坐回车内,看着醍醐急匆匆往排练场跑的身影时,才后知后觉感叹:“真幸运啊。”
“怎么大家都喜欢木讷将司?”
“唉将司真得感谢我。醍醐的身份可是好东西,和她在一起更有利于…”
堀越旬自顾自着对朋友好的话。
而负责充当聆听者的驾驶位司机,则是出于对少爷真诚的爱护,稳妥地附和:“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少爷对某个女孩那么上心。”
“这让我想起你时候,也是有个很稀罕的玩具。当时只要其他家孩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就把玩具砸得稀巴烂,破坏对方的欲望,实际上只是不想对玩具放手罢了。”
的确有这么一件往事,但堀越旬没明白,在这个时候讲出来是干什么。
难道他还真喜欢黎觉予啊?别笑死人了。
堀越旬怀着这种自负心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既然连我时候的事情都记得,看来你也是时候退休了。”
“…欸,忽然又忘记了。”
“这是老年痴呆,退休!”
“你可饶了我吧,少爷。”
**
排练场内,结束一天训练的黎觉予,拖着沉重的身体往休息室走。
长时间的歌唱在她身体里沉积起满足、如意的心情,使她忘却东京一切烦恼,脚步轻快。而这种大病初愈般的轻松,在进入休息室后,彻底烟消云散了。
才刚走到座位,黎觉予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两三道目光,持续不断地凝视关注着她,让人难以忽视。
这种像是等待着把撒出去的鸟捉回笼子里的感觉,让黎觉予十分不爽。
她拿起水瓶,没有喝水,而是借着瓶身遮掩,双眸不可察觉地朝四周扫了一圈。
最终,她将目光锁定窗边,一位眼神飘渺的少女身上。
实在不是黎觉予目光锐利,而是少女身上的不自然感太重,她不仅脸色白得吓人,还会不自觉地瞄向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服道部?
黎觉予心中明了,放下水杯后快步走上前去,哗啦一声猛地掀开表演礼服的防尘布料。
坐在衣服附近的几人同时望来,顿时发出“啊!”的尖叫声。
只见属于月组一番娘役的表演礼服,横七竖八都是划痕,有的划痕太深甚至破坏了内衬,破碎的蕾丝跟着掀布动作,飞舞在半空中,不是缝缝补补就能上台的程度。
半响功夫,道具损坏的消息传遍全剧团。
服道部员工见经理人都过来后,遗憾地:“全坏了,完全穿不。”
“那怎么办?”从进门开始,铃木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后天就是表演了,定制新的表演服恐怕也来不及了。”
排练室门口围着好几些看热闹的人,有些是脸熟的月组演员,有些甚至黎觉予都不认识,恐怕只是围观的粉丝…
她们统一地将目光放到破破烂烂的礼服上,眼神中充满热切的渴望。
——黎觉予光速登顶一番娘役的事情,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估计除了那批,对黎觉予负伤出演怀有好感的粉丝外,其他人都想看这位大红人出糗。
这时正是宝冢歌剧团转型之初,每位出演者都只有一套贵重礼服,没有替换。
也就是,黎觉予可能是首位没有礼服登台表演的一番娘役…光这样想,就足够让吃瓜群众们兴奋起来。
至于黎觉予本人,则是思绪飞速转动,脑袋快速运转。
她想的不是如何处置礼服,而是对人际关系的反思。
自从礼服损坏曝光后,那些恶心凝视的目光就消失了,看来这就是视线主人耍的伎俩。只不过黎觉予不明白——她和少女并无纠葛,对方为什么要害她呢?
隔着熙熙攘攘人群,黎觉予望向少女,像在探寻着什么…
因为这是黎觉予的表演服,铃木经理便先将调查方向,放到当事人身上,对她展开侦察。
大篇幅度的一问一答让人口干舌燥,再加上黎觉予才刚结束练习,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当着铃木经理的面,她拿起水杯,浅浅喝了一口。
铃木经理也不介意,好脾气地:“喝点水休息下,这一天多遭罪啊…”
忽然,像被人抽掉力气一样,黎觉予的水杯跌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没盖实的瓶子溅出洁白的水花,在地上漫延出大片大片水渍。
至于黎觉予本人,则是对着地面用力咳嗽,脸颊到脖颈处一片通红。
“欸,你倒是喝慢点。”
铃木经理没察觉到异样,还在做出滑稽的拍背姿势,试图拍出对方呛在喉间的水。
“你听到我话了吗?”一道嘶哑的女声响起。
在宝冢歌剧团任职,向来只听得见好声音的铃木经理很茫然。
他疑惑地望向四周,心想排练场怎么会出现老妪状的破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声源处居然出自他右手拍抚下的少女。
铃木低头一看,视线和恰好抬起头来的黎觉予交汇,只见少女双眼、双颊皆通红得吓人。
但最吓人的,是她的声音。
她嘶哑、急切地问经理:“你能听到我话吗?”
“我忽然感受不到我的嗓子了。”
于此同时,距离宝冢不足20公里的大阪,位居高位向来冷冷清清的物部家中,难得地迎来一名贵客——醍醐家总管的拜访。
虽然从财力上对比,醍醐比不上股票行业的物部,但从家族声望和底蕴上讲,那可不要强上太多了。
所以虽然只来了个总管,而不是醍醐家主事人,依旧得到物部老爷的热烈欢迎。
“我这次过来啊,带来一个好消息。”总管皮肤晒得黝黑,衬得他手上放着信件的银盘,闪闪发光。
他乐呵呵地将银盘双手递给物部老爷,:“醍醐家姐在成田屋的引荐下,结识你家将司少爷,心生喜爱…”
白色信件在拆信刀的挥舞下,发出爽耳的撕拉声。
物部一郎曾对夫人做过的承诺,就如同这信笺一样,被划成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