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巴黎梦(7) 金手指意料之外的人……

A+A-

    林恩正在冷静。

    他坐在自己房间里, 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用身体转动带来的风,让内心跌宕的火气平复下来…当然是半点用都没有。

    黎觉予刚刚的模样,就像黑夜中的白字一样, 印在脑海里异常清晰, 让人没法放松下来。就…虽然他林恩是个大帅哥, 本质还是个纯情男孩啊, 哪受得了这种画面。

    “笨蛋!”他骂了一句,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黎觉予, “太笨了,笨死了!”

    “要是被坏人骗走了怎么办?”

    这种没有性别的中性词,更搞不懂他到底在谁了。

    因为内心纠结跌宕起伏, 直到费尔森先生敲响林恩房门,他都没恢复过来,蔫蔫地回复:“干嘛啊?费尔森先生最近怎么那么喜欢粘着我?”

    “之前不是老想把我赶回美国吗?”

    “我就是来问问,教黎觉予的进度怎么样了?”费尔森笑眯眯地询问,有种看好戏的感觉:“看你们在书房呆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太不好了…”

    聊到教学,刚刚的画面又浮现脑海。

    林恩烦躁地对枕头来了个右勾拳, 放在不知情人的眼中,颇有种他很恨黎觉予的错觉。

    “噢?怎么不好法?”费尔森就跟安抚生气狗一样,追问道。

    “她太笨了, 怎么教都教不懂, 的话做的事都好笑死了, 谁好心教导她都会被气死的。”出于害羞,林恩面不改色地闹脾气,撒谎:“总之, 她和学习没有缘分啦!”

    “这样吗?”

    费尔森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随即决定:“那就将黎送去法兰西公学院吧?虽然是公校,但也勉强算是贵族学校,教导标准法语的经验也十分充分…”

    不怕外人嘲笑地,这还是林恩第一次听到亲舅舅顺从自己的意思。

    他结结巴巴地反问:“送到学校?黎觉予?她不需要我来教了?”

    一连几个问题,惹得费尔森先生诧异连连,“你怎么了啊?那么惊讶。”

    “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很想继续教导黎呢!”费尔森哈哈大笑,假装不知道自己把真相出来了:“唉,将黎送去学校也是好的。毕竟我年纪不了,看不得你俩关系不好吵吵闹闹,还是尽快分开比较好。”

    “才不会呢…”林恩话还是那么省略。

    听不出来他是“他和黎觉予不会关系不好”还是“费尔森先生年纪不老”,也有可能这是同时回答两个问题的答案。

    “就这么决定啦!”

    “明天就将黎送去法兰西学院上学。”

    费尔森扔下这个决定,就做戏般艰难站起身来,要往楼下走。

    临走前,他又怀揣未知目的回头,对呆愣在床上的林恩:“Lynn,虽然黎有些迟钝,但认真是绝对没话的。”

    “现在是凌三点,她可依旧还在练习噢。”

    话音刚落,林恩仿佛听到楼下书房传来咬字清晰的标准法语,正在念诵着法国优美诗歌,恐怕按这种认真程度,不久后就能用这种语言唱歌剧了。

    “受伤了也要练习吗?”

    林恩往窗外看去,12月冷风飒飒地刮,带着无影无形却异常动听的法语女声在半空中回荡,再一联想刚刚声音的主人因为自己受伤,莫名的后悔懊恼感海浪般席卷而来。

    “欸不管了!”他再度倒回床上,将心中所有绮丽幻想抛掷脑后,“死亡吧,该死的性.欲!”

    同一个房子,众所周知的秘密和无人知晓的烦恼并存。

    **

    第二天。

    黎觉予醒来,惊奇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幻境中。

    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迅速找到的答案了——对了,她找到工作并且圣诞节假期后才上班,特地叮嘱黎母让她多睡会。

    恐怕此时此刻,她还在那间破旧旅店里倒时差睡觉呢!

    250法郎的房租,用得真划算。

    黎觉予浅浅一笑,光着脚下床开窗户,率先看到一群雪花像白色蝴蝶一样卷过半空,第二眼才发现站在庭院中央,抱着双手靠在汽车门的林恩,手中不停捣鼓着那台,闪着银光的迷你手持相机。

    “喂!”黎觉予喊了一声。

    林恩应声抬起头来,没好气地了声:“怎么声音还是那么难听?”

    虽然嗓子病痛没法好那么快,但是这臭屁孩是真不会话。

    黎觉予正大光明翻了个白眼,给出最佳应对方式:“费尔森先生让我跟他报告学习进度,我决定要把你教的那些话,全数模仿给他听…”

    “不行!”不出她所料,土狗迅速跳脚,“你都要去上学了,告诉他学校的东西不行吗!”

    “不行哦~”论捉弄人,年仅二十岁多的老古董,可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站在窗台庭院,明明隔着十万八千里,却能单凭隔空喊话,成功将其中一人气死——那个人当然是历来惯败的林恩。

    他不过牙尖嘴利的黎觉予,又没有对方的淡定和厚脸皮,没一会就被激得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开车跑路。

    临走前还要大喊一句:“不管你了!”

    “你自己去法兰西公学院吧!”

    黎觉予:…

    糟糕,失算了。

    不过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每次遇到林恩,就控制不住要戏弄他呢?

    现在,得怎么去上学才好?

    费尔森先生的法兰西学院,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校,而是面对大众开设课堂的公学院,又名“法兰西公开学术院”,是法国历史最悠久的机构。

    这间坐落在塞纳-马恩省河左岸的乡间法国贵族精修学校,是法国语言和文化的圣地,如何不让拜访者紧张。

    可千辛万苦到学校后,黎觉予差点想把林恩死——他没将费尔森先生的推荐信给她!

    一个人在巴黎行走,通常需要几封推荐信,最好还有凭证纸、推荐人戳印等具体信息,这些都要在事前准备好,因为法国人不喜欢随机应变…“所以,真的不能让我进去上课吗?”

    黎觉予面带哀求。

    然而学院门口的保安,比起保安更像法国文化的拥护者,谈吐相当不俗地礼貌拒绝了她:“抱歉,女士。没有介绍信,我不能放你进去。”

    好吧,也很严格。

    黎觉予无法,只得带上所有东西,按照来时的路从乡间回到市区。

    本以为很快就能回去,然后同费尔森告状,可谁能想到法国交通一点规律都没有,回去的巴士居然不经过圣日耳曼德佩区!

    三十分钟车程后,黎觉予站在弗勒吕斯街27号,满脸不可置信。

    这栋坐落在卢浮宫对面的古董大楼,将会是未来的文化古物建筑。

    但这不是黎觉予不可置信的地方,而是她现在,举目就能看到属于斯泰因那间不拘一格、幽暗的客厅。就是这么个地方,发挥着引荐艺术家和畅谈艺术的作用,无论是未来还是现在,都是传奇般的存在。

    “是传奇客厅?”黎觉予自言自语般,用既定事实质问自己。

    “是海明威等一众作家、画家聚集的传奇客厅!“这次是激动的肯定句了。

    这下,黎觉予总算有穿越回20世纪20年代的感觉了,双眸隐隐带着兴奋的闪耀。

    她端着兴奋的神色,站在大街边沿朝楼上望去,忽然,一个倚在传奇客厅楼上的男人,意外吸引她的注意。

    女人对于对视极为敏感,所以黎觉予能感受到,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个男人头上褐色头发凌乱,穿着一件宽敞、大开领但材质极好的纯白衬衫,半倚窗台眺望远方,手上还拿着一杯红酒摇晃。阳光好巧不巧地通过红酒杯,在男人脸上留下个光斑,就像天使亲吻后留下的菱形吻痕。

    …艺术家?黎觉予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词。

    不得不,对方浑身满溢而出的感性,令她对其产生些许兴趣。

    “早上好,男士。”

    黎觉予佯装无事,热情起招呼。

    她不是那种,发现被注目后,还要装作对方不存在的人,不管当下心中想什么,表面上也能自然地礼貌问安。

    男人也很给面子,不仅露出撩人笑容,还优雅自然地:“不必那么拘谨,我不是法国人,我来自维也纳。”

    随后又补充:“你要上来坐坐吗?我是一个…嗯,作曲家。”

    …在传奇客厅楼上居住的维也纳作曲家吗?

    黎觉予有些诧异,再加上身处幻境,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所畏惧,干脆顺应好奇心,走上这座古物大楼楼梯,来到传奇客厅楼上。

    “可以进来吗?”黎觉予站在门外,有些拘谨。

    然而对方不愧是维也纳人,将民族自带的个人属性,那种轻跳随性感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不在意地微微一偏头,“进来吧,美丽的女士。”

    房间里,只有一只红红燃烧的电炉,散发深黄色的光,使屋内充满愉快和温馨。

    黎觉予走进来后,下意识地在房间内寻找主人的性格标识物。

    ——乱七八糟的曲谱、叠放整齐的黑胶唱片、有点破旧的吃针唱片机…

    所有一切,都在证明房间主人的确是个作曲家。

    忽然,黎觉予在墙上发现了一张装裱起来的、边缘微微发黄的报纸,上头写着:最年轻的天才作曲家毕维斯,短短6周时间谱曲完成,演出大成功!

    这是一张5年前的报纸。

    难道因为是第一次上报纸,所以才如此郑重地装裱起来的吗?黎觉予内心闪过疑问。

    为避免引起主人家不悦,她以最快速度浏览完报道上全部内容,勉强得知这位漂亮男士叫毕维斯,19岁从维也纳过来法国,20岁出名…现在大概25岁的样子。

    哇,按照这个出名节奏,出道即爆红,现在恐怕也是巴黎响当当的人物了,难怪会住在传奇客厅楼上。

    边走边浏览墙上装裱的资料,忽然,一段曲谱映入黎觉予眼中——这张曲谱同5年前的报纸一齐,装裱在门口旁墙上,足以看得出主人对它们有多么珍重。

    音符就是黎觉予的DNA,一个没忍住,她调整起嗓子状态,声试唱一下。

    “你学过歌剧?

    ”一道男声忽然从黎觉予身后传来,把她吓一大跳。

    毕维斯立刻露出抱歉表情,:“我很抱歉吓到你了。刚刚我在里面喊你喝茶,没收到回复才走出来看看。”

    “抱歉,我在看这张报纸。”

    “五年前的报纸了,房东太太总喜欢做这些无所谓的东西。”

    黎觉予发现——毕维斯在“五年前”这个关键词的时候,脸上表情并没有那么好。

    而且她刚刚就发现了:作为红遍巴黎的作曲家,这个住宅的装潢未免也太单调了。

    如果黎觉予只是个住笛卡尔大街破烂旅馆的人,恐怕会觉得这个家极其温馨。可她在幻境中,是住在圣日耳曼德佩区豪宅里的“贵族姐”。

    见惯法国人普遍大众的凡尔赛装修,再看回这个家,未免觉得有些单调了。

    她坐在毕维斯后面,端起一杯红茶喝了口。

    还在思考要什么话题时,对面人毫无预兆地忽然开口:“我是从维也纳来的作曲家,初来法国还算顺利,现在…无人问津。”

    这是艺术家的委婉法。

    黎觉予心中悄悄翻译,这句话就等同于现代某过气顶流,自己:“红过。”是一个意思。

    作曲家朋友,对于歌剧女演员来是很好的人际关系,黎觉予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这还意味着她发现了金手指的漏洞——要知道,此时此刻她本不应该出现在幻境中。

    如果幻境会[后台运行],那么黎觉予不会捉弄林恩,可以顺利上学,也不会迷路。

    也就是,毕维斯是金手指意料之外的人。

    **

    另一边,林恩都快急死了。

    他开着汽车,毫无把持地在大街上横冲乱撞。偶尔有正义路人想要抨击车主的不是,见驾驶位上是安托瓦内特伯爵的儿子,瞬间就萎了,什么都不敢。

    “这个笨黎,去哪了这是?”

    林恩开着车,一路从法兰西公校找回圣日耳曼德佩区,竟然全无所获。那道娇的身影,就像在法国巴黎地面上消失了一样。

    要知道,当他被气跑后,无意间发现衣服口袋里未给出的介绍信时,整个人都是傻眼,下意识就转动车头,一个急转弯,往法兰西公校方向跑。

    ——如果黎觉予没有介绍信,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口怎么办?

    林恩是这样想的。

    赶过去路上,他仿佛已经看到黎觉予那张俏生生、可怜巴巴的脸,满脸泪痕蹲在校门。

    可是没有,校门口没有女孩的身影,只有保安干巴巴的一句:“没有介绍信,不予入内。”

    真的是气死人了,这个傻女孩究竟是去哪了?

    他狂踩油门,沿着法兰西公校回圣日耳曼德佩区的必经道路上,一路行走,举目寻找。

    实在找不到了,才有下述“两个时后只得回家和费尔森舅舅求救”的画面。

    “舅舅!黎觉予他不见了!”林恩车都没停稳,急匆匆从车窗跳出来,就往屋子里跑。

    边跑,边急切地呼救:“我在路边和公车站那找了好久,她真的不见了!我现在就去给警察局电话,你有那个笨笨女孩的照片吗?”

    “谁笨笨呢!”

    黎觉予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门口传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林恩差点就要冲上去抱紧黎觉予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他只是赌气发发性子,却会引发那么多后续效应,害得黎觉予又是上不了学又是差点消失在巴黎…

    可惜,场合不太对。

    林恩挠挠鼻子,不好意思地问:“我明明什么地方都找过了,你怎么回来的?”

    “因为我坐的是地铁。”

    闻言,费尔森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出来:“你们太有意思了!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林恩从美国回来那么久,到现在都坐不懂法国地铁,是太复杂烧智商…”

    “我哪有那么过!”林恩没礼貌地对老人挥挥拳头,“我是听,之前有地铁停滞地底下,乘客们为了拿回车票坚决不下车,结果集体窒息而死好吧!”

    “总之就是一样啦,林恩子不敢坐地铁…”

    “你个臭老头…”

    得,又吵起来了。

    黎觉予熟能生巧地抓过沙发边上的珍贵瓷器,乖巧坐到一旁,等着这舅侄掐架完再回去,免得被战争殃及…独自呆坐的时候,刚刚与之交谈的作曲家面容浮现脑海,让她莫名在意。

    一个红过,现在没落的作曲家吗?

    这个人出现,是金手指故意为之,还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