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巴黎梦(9) 有谁见过上帝吗?……
——人类生活在狭限制中, 不可自由地进退。
这句话其实是耶稣教的教义,但放在黎觉予的当下出奇合适。
她躺在床上,想了好多可以在彩妆界扬名立威的办法——譬如效仿东京时的成名方法,寻找当下巴黎最有影响力的人, 当作自己的主要客源从而吸引下线;又或者买一套昂贵时装, 用个人形象吸引客人…
可是…没有一条能实现!
没几会, 笔记本上那些好不容易罗列的办法, 又被黎觉予一条条划掉。
而他们的难点,竟然都在一个“钱”上!
黎觉予她被钱限制了, 不能自由发挥。
不仅如此,如果下个月的房租凑不齐,她就得跟正经巴黎贫民一样, 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迫往街头搬迁了,最惨的还不是搬家,而是她和黎母的家具,恐怕还凑不齐一辆手推车。
就是这么贫困到一无所有的人,要怎么闻名巴黎时尚圈?
偏偏现实又不是金手指,不会从某个角落跳出一个男人,可以被她利用, 解决问题。
陷入沉思的黎觉予,哪怕坐在费尔森家中上课,也依然构思这个问题, 伴着朗朗读书声, 她双眸眨都不眨地凝视林恩。
她在想:彩妆事业怎么没有男人那么好用的工具。
“你干嘛了?”丽嘉
林恩耳根都红透了, 嘴上还硬气反问:“劝你别我相机的主意。”
闻言,黎觉予注意到林恩居然连上课,都带着他那部相机, 顿时无语得摆不出表情来。
她问:“作为导演,你不应该更喜欢影像,而不是影片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35mm的徕卡照相机!我亲自跑去德国,从战地朋友手中抢来的…”
林恩真的很喜欢他手上这部迷你徕卡相机。
平日里,他就时常将“估计整个法国巴黎,只有我手上有此款相机。”的话,挂在嘴边。只不过黎觉予是穿越者,看惯相机和带相机功能的手机,才没留意到这个相机的宝贝之处。
可能是黎觉予沉默时间太久,让林恩产生了“她是土老帽”的错觉。
他甚至贴心地想:难道黎觉予不知道相机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连相片都没看过吧?
…这样子想,林恩看黎觉予眼神都不对了,满满的怜惜。
“给你看这个。”他掏出一张照片,应该是在香榭丽舍大街拍的,:“这张照片,是1865年的产物,我祖父那一代流传下来。”
照片中的香榭丽舍,完全就是当下不复存在的破旧广场,和富丽堂皇沾不上边。
当时的摄影师,应当就站在大街中心处架起三脚架,拍下这张留存五十年的照片。旧式火山岩墙壁、所有店铺招牌都出自排字工人的样品字母,毫无设计痕迹、人来人往匆匆路过,没有要往商店进去的意思。
林恩观察黎觉予的表情,尽责解释:“1865年,压根没人想逛偏僻的香榭丽舍大街。但在这张照片流传出去后,大家都想过去看看。”
“摄影师拍的这张照片,将香榭丽舍大街一览无余,等同于给顾客列出完整的购物清单——可以在街头买帽子,去街尾买手工权杖,拐角处买珍贵的华夏舶来品…通过这张照片,无论是法国还是外国,人们总算发现了香榭丽舍大街这块宝地。”
起摄影,林恩惯来自豪非凡,“所以——玻璃感光底片可以冲破地域围困的浩劫,即使足不出户,人们都可以在照片上,得到一整套有关照片画面景象的百科全书。”
“等下你什么?”
在林恩絮絮叨叨的话中,黎觉予隐约间摸到一点光亮。
“玻璃光感…”
“不是,是那句…”
“有了这张照片,无论是法国还是外国,人们总算发现了香榭丽舍大街这块宝地。”
没错。就是这个!黎觉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回踱步,嘴上反复念叨着什么:“照片让香榭丽舍大街闻名,除了照片还有什么…一定还有更简单、更有趣的办法。”
毕竟…她侧目量着林恩宝贝得要死的相机,瞬间缴械放弃:先不幻境金手指的东西能不能带出现实,就是林恩本人而已,也绝对不会将他的宝贝相机出借的。
至少现在,黎觉予觉得林恩不会。
她只能将主意到别的地方:“法国服装是什么闻名世界的?总不可能靠口头相传吧?”
黎觉予思绪飞快转动,怀揣无数个问题走来走去,成功把林恩弄迷糊了。
他拉住黎觉予的手臂,想让她安静坐下来,却一个不心,竟然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黎觉予就这么一个趑趄,坐在了林恩大腿上。
林恩人傻了,脑袋的瞬间空白,让他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而且最重点的是——黎觉予并没有立刻离开。
在林恩看来,此时的黎觉予就像深陷数学问题的自闭儿学者,又或是对异性全无感知的天真少女…也可能是两者皆有吧。反正她就这么紧贴男人胸膛半倚坐着,一点抗拒或者享受的动作都没有,没心没肺又冷血无情的。
这本应是要迅速逃离的事,但是她又离得是那么近,近到让人不知作何反应。
林恩甚至感觉自己闻到和氨水和光膜的味道。
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是一种冲洗照片时总是闻到,容易让人安心和昏昏欲睡的味道。
离那么近,别味道了,甚至连毫无毛孔的白净皮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林恩感觉眼前一片发热,就像时候紧贴壁炉烤火一样,贴着黎觉予的那面皮肤都是发烫的。
“你…”
他想让黎觉予站起来,又不知道怎么。
结果,坐在他膝上的女孩,脑回路却完全身处另一个世界。只见她目视虚空,轻声呢喃:“时装设计师只有动除巴黎之外的客户群才能存活,那么他们的受众,是怎么拓展的?”
“什么?”林恩没反应过来。
“我是,除了照片,品牌们是怎么宣传自己的?”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有种lynn自己在感情路上一路狂奔,誓不回头,回头一看却发现对方还站在路边,研究怎么造房子定居。
凝视着面前这个黑发黑瞳的女孩,林恩心中难得涌出一丝孤寂,该死!怎么莫名被撩了?
为不输掉阵仗,他干脆双手一摊,假装被女人躺惯了的模样,语气无所谓地:“照片太贵了,而且黑白色难以体现时装的美,所以一般是时装画,或者是时装娃娃。”
“这样…”
黎觉予了然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踱步思考。
紧贴着的人离开后,温热发烫的膝头迅速消却,变得跟室内冬日空气一样冰冷。
怎么这个女孩,看起来比他还要自然?好不容易离开香软躯体的林恩,故意不在意心中落空感,转而责怪起对方的薄情来。
“实心眼同志!”他委屈死了,恶狠狠地低声怒骂一句。
“嗯?你什么?”黎觉予对这个年代特有的名词一无所知。
实心眼同志指的是法国特有的女性群体,她们为了不和男人产生联系,会花费十倍努力去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就像黎觉予这样,这种女孩总是习惯于无视男孩,心眼近乎没有,所以便有这个外号。
可惜,林恩才不会跟黎觉予解释,不然显得无意中被撩的他多挫啊!
“不。”
“你不,不然我你…”
…
两人孩子气的拌嘴一触即发,还好费尔森先生及时进来,用一张介绍信成功劝退了战场。
他将浅黄色信笺递过去,:“在法国,艺术家都是些沙龙常客,从来没有歌剧女演员会错过巴黎的沙龙邀请…我的意思是,黎这段时间辛苦点,除了上课还要练习礼仪。”
听是歌剧相关的学习,黎觉予瞬间将林恩抛到脑后,连隔壁人埋怨委屈的眼神都顾不上,追问:“是需要练习微笑吗?”
法国人笑与不笑艺术,她可是掌握得淋漓尽致了,不需要在幻境中也花时间学习。
“不是。“费尔森先生笑眯眯,完全没有嘲笑黎觉予天真的想法,“要学习的部分简单划分,大概是:美食艺术、服装艺术、谈话艺术和爱的艺术…“
“…”
简直就是爱的轮回。
在霓虹的时候,她也是工作日上课,周末与物部夫人一齐练习声乐,到法国更是如此,只不过法国艺术家们更在乎除歌剧以外的…其他东西。
“有点像是享乐主义。”黎觉予实话实。
“是的,但是艺术本身就是享乐,大家聚在一起,分享自己内心澎湃情感,在那一刻,艺术不再是艺术,而是融入大家的工具…”
工具…可能因为黎觉予一直在想彩妆事业如何发展,现在听到什么,都能联想到彩妆上。
费尔森先生不知道黎觉予思绪飘出十万八千里了,拍拍手喊了一个不苟言笑的法国妇人进来,介绍:“这是希特夫人,曾经在皇宫内教导皇族贵人礼仪,由她指点必定事半功倍。”
“希特夫人好。”黎觉予友好地招呼。
然而希特夫人却只用目光下移,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回复。
正当黎觉予犹豫要不要再问候一声时,希特夫人开话了,怒斥道:“太粗鄙了,太粗鄙。”
“这是我在法国见过最粗鄙的女孩,毫无礼仪毫无家教甚至还有口音,不出意外的话,不懂引导、指导、激发、振奋的你,和优雅脱俗者完全没有关系的你,未来只能当卖花女…”
“噗嗤…”林恩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直到希特夫人冷冽目光扫过,他才抿嘴不敢再笑。
希特夫人还在教训:“你要学习的还很多,首先先从走路开始练习。”
“拿上锅碗瓢盆,换上芭蕾鞋子和练习服,准备好哀嚎吧…”
丢下这句可怕的话后,希特夫人率先转身,朝书房方向走去,临进门前身形还微微顿住,像是在示意黎觉予尽快跟上。
身边舅侄俩同情的目光引人注目。
希特夫人这和深宫教养嬷嬷别无二致的威严面孔,使黎觉予难得脚步迟疑。
往书房去的每一个脚步,她感觉自己心情沉重得像《还珠格格》中燕子去皇后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