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巴黎梦(33) “拜尔德,少跟哥唧唧……
“拜尔德, 少跟哥唧唧歪歪,你算什么东西。”
距离黎觉予大概一百米远…的楼上,林恩正毫无礼节地怒斥面前得体的绅士。
明明他嘴上没有一句黑话,但遣词造句都极为粗鲁:“滚开, 别烦我。”
由此可见, 黎觉予模仿的是克制版的林恩, 算不上真正的美式野蛮。
…
“哥哥, 别那么生气嘛。”
那位名为拜尔德的绅士笑眯眯的,习惯性上扬的嘴角, 显得面部表情颇不真实。
他独自站在窗台背光处,阴影遮住面容,却遮不住周身华丽的装扮。
“今天是母亲生日, 你回来看看也正常。”
“那女人不是我母亲,我今天过来是…”忽然,林恩顿住了。
他总不能,他是隔着车窗看到熟练的女人面孔,因为感到担心害怕恐惧,所以才跟到老宅来的吧?
可是,黎觉予不应该知道他家情况, 也不应该…跟着他继母回来的…
“因为什么?”拜尔德微微挑眉,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淡金色头发垂下脸庞,又被撩起:“因为这栋城堡是你妈妈的?都多大了, 别总玩一些灰姑娘的故事。”
“跟着那些贫苦人民厮混, 可一点都不高明, 简直就是浑水摸鱼,即胡闹又荒唐。”
拜尔德从阴影走出来,露出一张经常出现在社会版面的脸——法兰西著名的亿万富翁, 麾下坐拥数位艺术家、诗人、学者等等知识分子的人。
也难怪他会,林恩这个导演所接触的那帮电影棚、舞台工作人员,甚至没有官职在身的费尔森舅舅是贫苦人民了。
对于拜尔德来,巴黎意味着冒浓烟的工厂、政客和国际饭店。
而对于年纪轻轻就被继母赶到美国的林恩来——
林恩冷哼一声,掷地有声地反驳道:“你看过工厂墙边农民们艰难养成的马铃薯地吗?你知道巴斯德一生都没看过十次戏剧吗?你知道你那些艺术家、文人、诗人创造的产物,都是给谁看的吗?”
“还跟我平民贵族的区别?恕我直言,你身边都是享乐的禽兽,堕落的社会。你自己也不过是靠着家族名声挣来群众的钱,居然还敢假装成功人士。“
林恩一番话,直接就把拜尔德得黑了脸。
正巧楼下敲响宴席铃,拜尔德极力压抑住恼怒,整理领带准备下场。
临走前,他靠近林恩耳边,:“你这个被妈妈抛弃的子。”
林恩也不甘示弱,反击:“你也不差,三儿子。”
拜尔德脸黑得几欲滴下墨汁。
事实证明,这场战役最终是林恩战胜了。
能在美国厮混、成才又凯旋归来的青年,总是要比普通同龄人要更厚脸皮、更有攻击性(褒义词),这些是从富贵长大,长大被人恭维的拜尔德所不能拥有的。
楼下。
拜尔德强忍怒意走下镀金的旋转楼梯,魁梧的侍从立即上前搀扶,引着他进入大厅礼堂,“少爷,你来得有些晚了,夫人已经表演过一轮前奏曲了。”
寿星当众显摆是法国贵族的通识了,所以拜尔德没多想听,稍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一转身,他的视线突然定格在大厅角落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孩身上。
宴会强烈的灯光照射在白墙,渗入她浓黑的头发,衬得女孩黑发白肤,脖颈处勾人魂魄。
难道是血缘关系的影响吗?
拜尔德知道林恩身边也有个华夏女孩,并且正发疯般地,为她寻找出演机会、大剧院…但他从来没探究过那个华夏女孩究竟长什么模样,有什么魅力。
直到现在,拜尔德似乎明白林恩的心理了。
“她是谁?”
“是夫人的化妆师,被邀请下来参观聚会的。”
“参观聚会?”拜尔德对侍从的话有些错愕。
他可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什么时候母亲开始不折腾年轻女孩,什么时候世界就会毁灭。怎么可能做出邀请漂亮女人进入宴席,做出这种挫自己志气涨别人威风的事情呢?
果不其然,拜尔德才刚兴起质疑,就看到自己母亲朝华夏女孩走过去了。
“黎化妆师。”
黎觉予回望过去,看到嘴坏夫人后,差点下意识翻白眼了,只是想起自己是带薪出席的,才勉强克制这种快活的怼人姿态——难怪林恩每天都那么开心,身边都是装道德的法国人,只有自己当坏人发泄脾气,这种感觉也太爽了。
夫人对身边那位先生介绍:“这位华夏化妆师可厉害呢,她从百老汇、好莱坞过来的。”
“真的吗?”
这位绅士其貌不扬,属于在黎觉予幻境中都排不上号的人。
他咧着一口不整齐的牙齿,:“我可喜欢看歌剧、戏剧了。”
“我懂得我懂得。”夫人应腔:“优秀的知识阶层总是热衷于探寻歌剧、戏剧、艺术…这些法兰西的本质,就像我这次找香榭丽舍大街的化妆师一样。”
“我们总得认识一些贫穷的人才,才知道自己缴纳的税都进谁肚子里了。”
“哈哈哈哈哈,夫人你真幽默。”绅士应道。
虽然这是也是拜尔德对林恩过的话,但怎么感觉由母亲出来,就如此粗俗不堪?
角落阴阳怪气的讽刺声不停,母亲仗着对方女孩矜持作风,可劲抨击对方和对方圈层,令拜尔德难以继续享受宴席了。
他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黎觉予:“日安,先生。”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面熟啊?”
…好奇心驱使拜尔德停下来,继续旁听。
那位绅士有些意外,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
他:“有吗?如果这是搭讪的话,就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真的很眼熟。”
黎觉予睁着一双困惑的深灰眸子,嘴巴微微开,单手抚在下巴上,摸索着下嘴唇——明明只是普通的量表情,但无论是台阶处的拜尔德还是楼上旁观的林恩,都觉得自己像看到意大利画家精心绘制的圣母像,有种天真而严肃的矛盾。
“啊!我知道了!”黎觉予突然做作地露出恍然大悟表情,大声:“我是在克里希剧场里看到你的,当时你就坐在第一排右边第一个座位上,对着舞台哗众取宠呢!”
“什么来着…哦对,你对哑剧女演员吼道:她只给我看了一只奶子,我可是买了前排的门票,至少要看两只。”
黎觉予粗俗的话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和谴责,但不是谴责她,而是谴责绅士。
毕竟黎觉予可是模仿绅士的,什么错都没有。
“你在胡什么呢!”绅士单手捂在胸口上,被周边目光盯得面红耳赤。
“没胡啊,我看到的人就是你呢…”黎觉予几番犹豫后,选择坚定地肯定自己的记忆。她这番回忆作态无意间加深指控的真实性。
就连嘴坏的夫人,也悄悄远离身边男人。
“噢!”黎觉予脑袋一拍,作出结论:”难道,这就是上流阶层爱看戏剧、歌剧的原因吗?为了赚回一点点…门票和税金?”
“噗嗤——”周围不知道是谁笑出声来。
绅士被盯得满头大汗,弓着厚实肥背,盯着众人消遣的目光逃走了,等走出门口不远处后才敢吐几句脏话出来…至于是骂黎觉予还是骂宴会上的人,就没人能知道了。
真是个倒霉家伙。
黎觉予转头看向夫人,做出一个标准贵族礼仪,语气毫无不客气地:“不是我啊,夫人偶尔也要带眼识人,不然会有人觉得你的交际圈有失体统…”
“你…哼!”夫人怒气冲冲地扔下裙摆,转身离去。
不久后,就有侍从请黎觉予回去了。
估计是有人跟夫人告状,担心黎觉予继续呆在宴会上,会招惹更多事端。
谁知道记忆力如此出众的人,会不会又一.不..心.认出周边谁谁谁的黑料。
还是赶快送走比较好。
换做别人,在聚会还没结束就被女主人赶走,肯定会感到恼羞成怒、继而闹事。
管家们做好场面难看的准备,谁知道黎觉予听后,头发一甩就走了,丝毫留恋都没有。
只剩下不知情的宾客,在问:“刚刚走的女孩是谁啊?”
“举止很有气度…”
“长得也很好看…”
拜尔德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刚想露出笑容,抬头就看到二楼角落同样眼角弯弯的林恩。
几乎是瞬间,拜尔德就知道这位华夏女孩是谁了,也明白她那熟悉的、回怼人的强调,都是从哪学来的…现在仔细回想,黎觉予简直就是性转版的林恩啊!
“所以,她是林恩喜欢的人吗?”
“那也太有意思了吧。”
拜尔德细细揣摩,激动于即将征服一个继兄喜欢的,而且还酷似继兄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