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终归上海(11) 不过这些对于物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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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些对于物部将司来, 什么都不是。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马上去找黎觉予,要马上见到她。现在光是想象,就足够点燃物部将司死去的灵魂, 让他的双眸深处迸射出最初的热情。

    兹拉——一声, 纸制推门被拉开了。

    门外瞌睡的随从看到物部将司出来, 连忙用手抹掉口水, 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在来,“少爷你那么早就起床…”

    话没完, 他就看到物部将司苍白无血色的脸,充满红血丝的眼球,像书中描绘的鬼魅。

    “少爷…你怎么了?”

    “你不会是熬了一夜吧!”

    随从的询问声, 点开了物部将司的反应开关。他猛地转过脸,露出一个喜极而泣,但是身边人看来却分外怀恋的表情,他:“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这率真的笑容,到底多久没见到了?随从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声嗫嚅。

    然而物部将司现在的状态,别回复别人了, 就是让他眼睛里多塞个谁,都有点困难。光穿透薄雾的静谧清,他独自一人激动着、快活着、如果不是教养深刻于心, 随从怀疑他随时就会对着街头大声喊叫, 欢呼了。

    还好没有, 少爷还是冷静了。

    他只是拿上身份证件,一声招呼都不就往外走…等等,身份证件?

    随从猛地反应过来, 害怕少爷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连忙紧跟到街外:“少爷,这大清的你要去哪啊?”

    “我要去法兰西大使馆。”

    “去那干嘛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距离,但法兰西这个单词跳出后,随从霎时感到头皮发麻,表情扭曲。

    他哭丧着脸:“少爷别闹了。我们抵达华夏不足三天,晕船奴仆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你现在又要启航,岂不是要大家将健康交给命运吗?”

    少爷身形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找到解决办法:“你们在这里养病,我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让不懂法语的少爷独自前往法兰西的建议,比大家一起晕船要更加可怕,“而且护照一共就十六页,从上海到巴黎要途径多少城市,又要多少译文签证?多麻烦啊!”

    “没关系,我可以在境外等候,先行前往再申请译文签证。”

    境外等候,如果法兰西人手脚慢一点,不定要在船上住几个月…少爷真是油盐不进。

    这下随从没办法了,只得迈着短腿,屁颠颠跟着少爷跑,看着他在大使馆里横冲直撞——得亏他身份不一般,不然早晚得吃牢子。

    一大清就被拉起来开工的大使,完全没有接待物部将司的意思。

    他疲倦地、睡眼迷蒙地拿过这本信函式集体护照,随意瞄了几眼,见是值得重视的姓氏,才勉强起精神来认真工作。

    过了好一会,大使馆工作人员用英文对物部将司道歉:“根据法国当局的《查验外国人入境护照规则》规定,所有签证需要交由自然人当地的驻外大使馆,由他们进行签订。”

    意思是物部将司的护照在大阪,就必须送回去,才能完成过境法国的签证。

    不仅如此,完成签证后还需要同步给各国驻日的出入境局,制作一系列译文…物部将司着急了,问:“大概什么时候能完成?”

    “大约需要两周,不过好消息是:物部先生不需要亲自回去,证件交给我们即可。”

    这算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周。

    想到见到黎觉予前,还要在上海苦熬两周,物部将司愉悦表情,如同落地镜子碎裂。

    可身在异国,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

    事到如今,物部将司总能从身边事物联想到黎觉予。他在想:黎觉予离开大阪前往巴黎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么无助,如同无根浮萍在却乏规律的流水中浮沉。

    **

    商务印书局的翻译、中文版出版进度还是缓慢推进,但黎觉予的《巴黎梦》法文书籍,却率先在上海范围火红起来了。

    圣玛利亚女子中学,是上海长宁路的一家西式贵族女子学校。

    虽然被唤作中学,实际却包含了中学生、高中生、八年制师范制的学生…因为它并不是传统女校,而是专门负责教少女们如何做出色的沙龙、当好一名合格的晚会女主人的培训班。

    这样的学校,学费上百,几乎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注定内里学生不普通。

    她们能歌善舞、精通外语,在外界被善意笑称为:“金玉翡翠”。

    就是这一帮如此精致的女学生,此刻却捧着一本法文,趁课间时间看得津津有味,连和朋友戏耍都顾不上了…而且这种现象,在专学西文的班级里尤为明显。

    明明大家都在位置上,可教室里安安静静,只有翻书的声音。

    有不明所以的同学,跨越班级来到西文班,却发现自己的朋友,竟然对着一本书,笑得毫无形象…“你今天都在干什么呢?刚刚大家去羽毛球,你也不来。”

    “忙着呢!“

    西文班的人连头都没抬,沉浸在全法文的世界中。

    同学无奈,伸长脖子看一眼后,发现是全法语的后,忍不住吐槽:“这字乱七八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

    然而她话还没完,忽然发现整个西式班的女生,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她们的双眸跟会发射激光一样,紧紧盯着她…像凶狠的狼。

    …这,看错了吧。

    二楼西式班因为学费昂贵,学员都是矜贵优雅的大姐,怎么会跟狼扯上关系。

    可现状就是这样。

    跨班的同学头皮发麻,感觉只要多一句,这群优雅女人就会变身护食的狼扑咬上来。

    这个联想让她下意识躲避视线,问:“怎…怎么了?“

    “怎么能《巴黎梦》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回答同学的人是西式班班长,平时高傲冷漠的一位姐,此时却为一个陌生作者展开争论:“这本书是我见过,最有剧情最有意义的书,女主也是我见过最有力量的抗争女性。”

    “…”同学无奈地裂开嘴角,“女主是有力量的抗争女性?难道这是本革命?”

    其实她这样,本意是想调侃对方用词不当。虽然寻人同学不是西式班,但也算研习过法语,知道书名叫《巴黎梦》,能起这个名字,肯定不是流血。

    却没想到,班长冷脸沉默片刻,居然郑重地点头了。

    “没错,可以这样。”

    “啊?还真的是革命啊!”革命还看得那么津津有味,这不是有病吗?

    正好这个时候,寻人同学的朋友终于看完最后一眼,舍得抬起头来分出一丝精力给隔壁。

    她:“NoNoNo,不是革命。这本书讲的是华夏女主改变命运,成为歌剧之巅的故事,不过我关心的剧情是女主身边的男友们…天啊,无论是导演还是作曲家,都好优秀好有魅力。”

    班长扶扶眼镜,:“我更欣赏女主搞事业的态度,最后决定去百老汇的章节太刺激了。”

    …华夏人女主、法国、歌剧、男友们…这几个新颖标签冲击少女们的心防。

    就连一开始毫不关心的同学,也产生好奇:“天啊,真的会有华夏人在国外成名吗?”

    几个没看过《巴黎梦》的同学也站起来,围在先看完的同学身边,合起来看同一本书。

    原本她们只是想随便瞄几眼,却被不同寻常的开头,还有曲折险胜的剧情所吸引。

    无论是女主初入法兰西时乘坐的地铁,还是英格兰酒店和笛卡地大街的区别,这种剧情新鲜又符合国人口味的文字,无一不在诱惑着大家。

    “天啊,好想试试看瞬间转移半座城市的感觉。”

    “英格兰酒店多贵啊,会有中央国宾馆贵吗?”

    “天啊,如果是我独身进入法国,可能活不过十天…”

    …

    女孩们就像看现代电视剧一样,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再加上女主是华夏人,初入法兰西的剧情设定,让读者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进去。

    ——代入感,就是成功的关键点。

    这也是为什么黎觉予的,在上海比在东京、巴黎两地,更快吸引到国内同龄女孩。而中蕴含的女性能力,则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她们。

    班长扶扶眼镜,心满意足地:“我能感觉到,作者真有歌剧界闯荡的经历,所以剧情才会如此真实扣人心弦,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从剧情中汲取到不少信心。”

    “下节课开始,我要好好学习,败那些洋女孩!”

    除了这些豪情壮志的宣言外,还有专注于剧情的读者:“可惜为什么没有百老汇后续了,难道梦系列还差一本《纽约梦》吗?”

    “是啊,怎么少了一本。”

    …

    黎昭走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大家在聊什么法兰西,什么歌剧的事情。

    她也是西式班的学生,不过因为是插班生,再加上黎家财富不够深厚,所以一直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听到这些话后,她想起自己的法兰西的经历,:“在法兰西真的有一位非常出名的华夏女高音。”

    “真的?!”所有人应声回头,面带惊讶。

    黎昭被这一双双精光闪到了,疑惑地重复:“对的啊…怎么了?”

    “那个女高音是怎么样的,是像书本那样出色吗,替补转正一夜爆红…?”

    其实黎昭哪知道玛丽怎么红的,她法语不太好也没看过《巴黎梦》,面对同学们的关注,只能含糊地:“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歌剧界普通的名气罢了,你们的都是虚构的。”

    “唉,也是。”

    大伙也是听到黎昭的话,差点以为女主是真人,现在回想这种认知的确离谱。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出来,又不是在写日记。

    还有同学想问法兰西的相关,没想到黎昭居然没坐过地铁,也没住过英格兰酒店,住的是非常普通的旅馆…顿时失望脸色难掩,。

    如果不是礼貌家教撑着,恐怕直接一哄而散了。

    意识到气氛不对的黎昭,只能怒力将话题讲得更新颖点、生动点:“我到法兰西的时候,还被歌剧听众们误当成华夏女高音玛丽了,法国大使还给我献花,夸我长得漂亮。”

    “我我不是玛丽,他们还不信,夸我长的好看。”

    …谁想听黎昭吹牛皮,反正这些人精大姐们都不想听。她们只关心,原来法兰西真的有一位华夏女高音,深受当地人民喜欢,频频登上报纸报刊。

    可惜黎昭来去,总能扯回自己身上。

    她在大街上被追,被要签名拥抱…仿佛这个名气是她自己的一样。

    大家都很无奈,直到黎昭提出一个新的建议,她们才总算来精神:“从法兰西回来后,我对歌剧产生极大兴趣,所以回上海后算在上海卡尔登戏院,筹划一出中文版茶花女。”

    这个有意思!

    同学们纷纷来了精神。

    像歌剧这种新鲜洋玩意,就很吸引年轻学生的兴趣,更何况她们新晋偶像——《巴黎梦》的女主也是唱歌剧的,潜移默化中树立起新标杆。

    “我也要参加!”

    “我听三楼音乐教室的法国老师学过歌剧,可以找她帮忙。”

    大家兴致勃勃,某些家境一般的姐却有担忧:“卡尔登不便宜啊,是黎家全权负责吗?”

    “…”黎昭笑容不变:“当然啊亲爱的,怎么我也是黎公馆的大姐…”

    黎昭话刚落下,班长忽然惊呼出声:“天啊,黎家大姐回来了。”

    大姐,大姐不就站在教室中央,被同学团团围住吗?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包括黎昭本人,都朝声源处,也就是班长的方向望去。原来是班长看完《巴黎梦》,见课件还有时间,顺势拿起在书摊一并买来的报纸,默默翻阅起来。

    然后看到刊登在首页的,关于黎觉予和黎家决裂的新闻。

    “黎觉予回来了?”

    “天啊!我真的好想她…”

    大家都在感叹在庆幸,只有黎昭,面色僵硬。

    在这个八年制毕业的西式班级里,黎觉予和同学只相处了三年,和黎昭却是相处四年。即便如此,在同学们心中,黎家大姐永远是黎觉予,绝对不是黎昭。

    当然,有教养的姐们不会表现出来,只有黎觉予曾经的学校好友,这届西式班的班长,上海新贵家庭出身的女儿,才会这么明晃晃将无视摆在明面上。

    班长口齿清晰地读着决裂新闻。

    完毕,她阴阳怪气地:“看来黎昭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你现在的确是大姐了。”

    黎昭报以微笑,藏在身后的手攥出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