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潜入(合) “师兄,言无长老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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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流萤浮动。

    不知为何,今夜白幼梨困得有些早了。她放下手上的琵琶,将其放在桌上的紫檀木盒子里面后,将盒子封好。

    窗户没有关严实, 稍稍开了半指缝隙。一阵风吹进, 拂起了白幼梨额前的碎发。这风不带凉意, 却让白幼梨困倦了不少。

    她轻轻了个呵欠,去把窗户关上了。

    之后,她便转身到床榻上躺下了。没过多久, 呼吸便慢了下了,似乎是已经睡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又吹过了一阵清风,将白幼梨关上的窗户再次吹开。缕缕清风沿着缝隙吹进了白幼梨的房间里,其中还裹挟着淡紫色的烟雾。

    那烟雾循着风的轨迹飘进了白幼梨的床帐。

    不到三息时间, 白幼梨的呼吸又清浅了不少。

    就在这时,窗户完全开。一股更为浓郁的紫色烟雾从窗户处涌了进来, 落地变成了一身姿妖娆的女子。那女子先是隔着一丈距离试探了一下白幼梨的呼吸, 确认她确实昏睡过去后,才继续向前。

    她步子轻得像是一只猫, 没留下丝毫声音, 三两步便走到了白幼梨的床帐之前。她信手撩起鲛纱制成的床帐,靠近了白幼梨的床榻。

    随着她的靠近,这屋子里渐渐有异香浮出,充盈了整个房间。

    女子看着白幼梨露在被子外边的莹白脸, 微微眯了眯眼睛,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她慢慢上前,直到贴近了白幼梨的塌边才停下。

    那女子生着一双紫色蛇瞳, 紧紧地盯着白幼梨,丝毫不偏移。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她的目光下移,停在了白幼梨那一截细白的脖颈上,慢慢地伸出了手。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白幼梨清浅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就在她的手指距离白幼梨不足一指距离之时,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异响。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还好好放在木桌上的紫檀木盒子突然炸开,月起迸发出巨大的蓝色灵光,凌厉地向那女子袭来。

    兰时蛇瞳一凝,急忙翻转右手以抵抗袭来的攻击。

    与此同时,原本安睡的白幼梨睁开眼来,挥出一直藏在手中的符咒,双手迅速结印。符咒顷刻亮起,在兰时的身前形成天罗地网将其束缚住。

    白幼梨面色凝重,抽出灵剑护在身前,看着面前的女子。

    对方一袭紫衣,一双蛇瞳,身上满是魔气萦绕,身份不言而喻。

    “魔族?你是如何混进来的?”白幼梨握紧手中的灵剑,快速发问。

    云中仙处于蓬莱,远离西珑,不仅如此还十分封闭,与世隔绝。别是魔族,就算是寻常修士也难以进入,这人身上魔族特征如此明显,怎么可能容许她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进入?

    而且,白幼梨更不明白的是,为何这魔族潜入云中仙却是来刺杀自己。

    见白幼梨没有中计,兰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耍了。但是她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见此也只是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

    兰时眼中的意外散去,渐渐被兴致替代。她也不急着摆脱周身的天罗地网,紫色的蛇瞳上下量着白幼梨,就像是在欣赏自己的食物。

    白幼梨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灵剑。她另一只手中还握着方才的符咒,向其中输送着灵力。

    就在方才,她已经用宗门玉佩向周围的苍山派弟子发了信号,现在她能做的除了维持天罗地网之外,便只能跟她耗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张天罗地网的符咒可以坚持多久,因为对方的实力显然在她之上。

    等确保符咒中不会缺少灵力后,她才凝神举剑,运起灵力刺向兰时的心口处。可不等剑尖抵拢兰时的心口处,她的灵剑便被阻拦了下来,再难向前。

    兰时见此,嘴角微微翘起。她面上不动声色,只目光微闪,就在下一刻,她的心口处突然冒出一个由魔气凝聚而成的紫色蛇头,大张着嘴朝白幼梨袭来。

    白幼梨连忙抽剑后退,但还是躲闪不及被伤到了左肩。

    “唔——”白幼梨声痛呼,再顾不得其它。

    她后退了好几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肩头。那处的衣服已经灼裂,显然已经被魔气浸染,但好在她身上常年穿着法衣,这才没有伤得太深。

    因为疼痛,白幼梨咬住了嘴唇,她捂着肩头艰难道:“你为何要杀我?”

    听此,兰时舔了舔嘴角,就像是蛇妖吐着血红的信子,“那自然是因为受人所托了,要怪就怪你挡了不该挡的道。”

    到最后,兰时眸光一暗,双目中潜藏着腥风血雨的危险。她右手凝起一团暗紫色的魔气,那魔气在触碰到以灵力凝结而成的天罗地网那一瞬间,天罗地网便开始被腐蚀。

    与此同时,白幼梨手中的符咒瞬间发烫,几乎灼伤她的手心,她连忙将符咒甩出,快速退至窗边。

    这天罗地网是依靠符咒,用灵力结成的。

    兰时可以这么轻易地破解掉,只能明她的实力远超白幼梨。

    白幼梨深知自己和兰时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连忙翻窗跳出,之后再次在屋内布下了几个用于围困魔族的型阵法。

    这院落里住着的都是筑基期的弟子,全部加起来不定都不是兰时的对手。想到这里,白幼梨咬紧了下唇,同时不断地向玉佩之中注入灵力,希望能尽快得到援助。

    很显然,这魔族女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知为何,在这紧急的时刻,白幼梨突然想起了上个月在青云台玲珑脱手朝自己刺过来的那一剑。

    “砰——”

    房间内灵力和魔气在碰撞的一瞬间爆炸,就连白幼梨身后的窗户也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并在下一秒碎成了齑粉。

    白幼梨扭头一看,只见一条由魔气凝聚而成的紫色巨蟒撞破了门窗钻了出来,紫色的巨大蛇瞳冷冰冰地盯着白幼梨。

    “嘶——”巨蟒吐着蛇信子。

    白幼梨挥剑间凝成一道灵力,砍向巨蟒的七寸之处。

    但灵力直接被巨蟒吞噬,没有对巨蟒造成一丝伤害。与此同时,巨蟒盯着白幼梨的双眼中的瞳孔竖起,并且张大了嘴巴。

    在蛇瞳竖起的那一刻,白幼梨突然觉得双腿一沉,犹如千斤,丝毫不能动弹。她咬紧牙关,抬剑在身前凝起一个防御阵法,准备抵御。

    灵力凝结,可巨蟒也没有停下动作,直接冲破了防御阵,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便来到白幼梨的身前。

    白幼梨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就连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蛇瞳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碰上自己的额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巨蟒的脑袋突然一震,随后被震得极速后退。退后的同时,蛇头上方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魔气泄出。

    因为魔气的泄露,巨蟒的身体极速萎缩,很快就回到了房间之内。

    片刻间,白幼梨的双腿也恢复轻松。她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好在身后一人揽住她的肩膀处将她扶了起来。

    受到魔气的影响,白幼梨肩头一疼,脸色瞬间苍白,抬眼便看见江肆冷厉的侧脸。

    “师兄……”

    在看到江肆的那一刻,白幼梨有些惊讶。因为江肆与她所住的地方相距最远,按理来不应该是第一个赶到的。

    江肆自然也注意到了白幼梨肩膀上的伤处,面色一沉。他在她肩膀处施下一个术法,扶着她在一旁的石桌边坐下,随后便提着黄泉进入了白幼梨的房间。

    先前便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兰时因为操控的巨蟒受伤而遭到了反噬,此刻她嘴角带着暗色的血痕,地面上也满是血迹。

    看见江肆进来,兰时直起身子,手中再次凝结起一团魔气。可没等魔气凝结,下一瞬便消失殆尽。

    兰时看着空无一物的右手,突然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她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再次挥掌,可掌间仍旧没有灵力凝结。

    想到之前白藏的预言,兰时终于停下了手。

    这是血脉和等级的压制,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在江肆看来,这间屋子由于兰时的存在,已经是魔气冲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体内的魔气也开始叫嚣。

    想到方才白幼梨差点就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受伤,江肆危险地眯起了双眸。他甩了甩手中的灵剑,一时间剑气徒生。

    “魔族。”江肆低声呢喃道,剑尖愈加凌厉。

    看着江肆提着剑缓步靠近,兰时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压迫。她迈步想要后退,可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无法挪动。

    “怎么会?分明魔骨才刚刚觉醒……”兰时不可置信地低声道。

    江肆运起灵力,手中灵剑飞出,直直地刺向兰时的心口处。

    兰时无法躲避,只能看着剑尖直接没入了自己的体内,顷刻间血液涌出,蜿蜒流下。她咽下已经涌进口中的血液,艰难道:“本是同族,为何……”

    “闭嘴!”

    没等兰时完,江肆便冷声断了她。话间,江肆挥手收回黄泉,其间黄泉剑身上浮现出了一股与灵力完全不同的气息,浓郁得让人窒息。

    江肆眼角泛红,在黄泉入手的那一刻,他甩了甩剑身,除去了剑尖的血迹,似乎是一点也不想和兰时沾上关系。

    片刻,这间屋子便被另一股魔气充斥。

    感受到压制,兰时浑身僵硬,几乎是瞬间便屈膝跪下。膝盖碰撞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但是兰时的嘴里却丝毫没有吭声,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黄泉被收回,兰时心口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见骨。她也不敢抬手去捂住不断流血地伤口,只能任由血液流淌。

    兰时垂下头,无声唤道:“尊上……”

    而此刻的屋外,白幼梨已经恢复了力气。她靠灵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只觉得脑袋昏沉,思考缓慢。

    抬眼间,她看见了天边闪过了一道灵光,转眼间便看见言无长老手执拂尘,出现在了院子里。

    白幼梨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动静会把远在萍水泽的言无招来,她连忙唤道:“言无长老!”

    可言无似乎很匆忙,只快速扫了她一眼,便径直走过,应当是准备从门窗破碎处进入。可不知为何,言无在靠近那处时,却慢慢停下了。

    同时,房间内再次传来一阵巨大的破碎声。

    几乎是在破碎声响起来的一瞬间,言无便冲了进去。

    见此,白幼梨也不再迟疑,连忙跟上。等走进她原本的房间,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几乎被毁坏得不成样子。

    而房间的另一边,此刻也被破出很大的一个洞,想来是方才兰时逃跑时慌不择路,便直接破开了另一面墙壁离开了。

    房间内原本用于照明的明珠散落在地上,借着光亮,白幼梨无意间看见一向沉着冷静的言无看着那个破洞,右手颤抖,几乎快要拿不稳拂尘。

    但是白幼梨也来不及去想个中缘由,因为她看见站在暗处的江肆,此刻状态也不对劲。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在看到江肆正面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睁大了眼。

    只见江肆的双眼暗红,额间隐隐约约显现了一抹暗红色的印记。

    不仅如此,就连江肆周身的气息也有所改变,灵力并不如以往那般纯粹。

    察觉到这一点,白幼梨手心冒汗,微颤着拉住了江肆的手腕。同时注意观察着言无长老,却见对方只关注着那破裂的门窗,似乎有些失神。

    她有些慌乱,不知道江肆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师兄……”白幼梨轻轻摇了摇江肆的手腕。

    听见她满是担忧的呼唤,江肆目光转动。眨眼间,江肆眼中之前的那两抹暗红已经消散不见,连带着他额头间印记的颜色也慢慢消失了。

    江肆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对上白幼梨黑白分明的双眸,想到自己方才的状况,面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僵硬。

    见江肆目光恢复清明,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她悄悄用余光量言无长老,只见他此刻正踱步到房间中间的那一滩血迹旁边。

    也正是因为这摊血迹,此刻房间内的魔气冲天,难以掩盖。

    白幼梨不知道,她在悄悄看着言无的时候,江肆也正看着她。

    方才他没压制住体内魔气的时候,浑身都是魔气,这显然是要入魔的征兆,白幼梨不可能不知道。可现在见她面上并无明显的害怕和排斥,江肆一时间心绪杂乱。

    白幼梨也不知道言无长老是怎么回事,似乎很在意那一滩血迹,亦或者在乎方才的魔族,此刻虽然是背对着他们,可白幼梨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萧瑟。

    见对方似乎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白幼梨仰头,一只手挡在脸颊处,用气音声道:“师兄,言无长老没发现,我们先离开吧。”

    江肆垂首看着紧挨着他站着的白幼梨,姑娘一双无辜清澈的眸子中除了满满的关切,再看不到其他。

    就在一瞬间,江肆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抗拒自己的血脉,也许就单单是害怕白幼梨的态度而已。他不想看见白幼梨疏远的眼神,希望白幼梨对他始终如一。

    一时意动,江肆没忍住反手握住了白幼梨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的凉意,白幼梨眨了眨眼睛。她低下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有些明白了江肆的内心想法。

    她回握住江肆的手掌,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行至院中时,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孟珩就带着不少弟子出现在了院门口,他们都是因为收到了白幼梨的求援信号才来的。

    几名弟子刚到门口,就忍不住大喊:“好大的魔气!”

    “我的天,光这魔气,再怎么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了!”

    随着一起来的,还有被惊动了的泉灵长老,他腕间带着一个的阵盘挂坠,此刻正在疯狂闪烁着。

    见此,白幼梨准备抽回自己的手,可就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肆手掌冰凉,几乎可以比得上冰块了。

    这让她停下了动作,反而心疼地反手握了握江肆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两人站得很近,白幼梨身上穿的弟子服袖子又宽又大,是以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

    泉灵甫一踏进院落,便看见了此刻正站在中间的江肆和白幼梨。他大步走近两人,关切问道:“二位友,可有大碍?”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了白幼梨肩头的伤处。他皱起眉头,看向身后的一名云中仙弟子,道:“去请医师。”

    “是。”那弟子连忙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泉灵转头又道:“你们且好生休息,此处交由我来处理。”

    “多谢泉灵长老。”白幼梨道谢。

    等吩咐完这件事,灵泉这才转头看向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的门窗和墙壁。等看完这全貌,他的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

    而孟珩则趁着这段时间,吩咐女弟子前往各个房间内,查看其他弟子们的情况。

    外面没有用以照明的明珠,只余下浅浅月色。

    借着月光,白幼梨再次注意到了泉灵长老挂在腕间的型罗盘,此刻罗盘的光亮比起方才泉灵站在门口时又强盛了不少。

    几乎是瞬间,白幼梨便反应过来这应当是用以检测魔气的罗盘。

    就像方才那几个弟子所,此刻这院子里满是掩盖不住的魔气。但是修士对于魔气的感知,比魔族要低很多,是以无法分辨这魔气是否出自不同的人。

    可是白幼梨很清楚,方才她走近房间内撞见江肆满身魔气的模样可不是作假。想到这里,她不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江肆的手指捏得紧紧的。

    江肆垂眸,只见姑娘正盯着泉灵的腕间,满脸戒备和紧张。

    “言无。”泉灵往前走了几步,往屋内唤道。

    没等他声音落下多久,言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黯淡昏暗的房间门口。站在外面的弟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气氛的沉重,是以都没有发声。

    泉灵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下立刻有了数,他倒也不避讳,直言问道:“是兰时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无才低声道:“嗯。”

    原来方才那个魔族,是叫兰时啊。

    “她竟然还没死?”泉灵皱眉问道。

    “嗯。”

    片刻后,泉灵轻叹一声。

    就在这时,孟珩等人也在院落中集合,弟子们纷纷向孟珩汇报自己所看见的情况。

    “孟师兄,房间内的弟子们都没受伤,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

    “是的,我们也已经开始尝试唤醒她们了。”

    原来在最开始她们就已经被兰时动了手脚,怪不得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其他弟子出来。

    而白幼梨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是因为她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自从她进入苍山派开始修炼以来,便形成了固定的作息时间。清日出之时醒,夜晚戌时后才歇息,万不可能早早便犯困。

    这让她不得不警觉,所以留了个心眼。

    另外,旁人不知道,可白幼梨很清楚,叶花轻赠予她的琵琶月起,不单单是一把用来弹奏以攻击或安抚的法器,对于魔族的感应更是超乎想象。不仅如此,其中还内设有一个术法,一旦有魔族靠近,便会自发进行攻击。

    在她犯困之前,她特意拿出月起拨弄了一番,立即便月起的音色变了。不似之前那般清越动听,反而低沉喑哑,提醒着白幼梨四周有魔族在靠近。

    得知周围有魔族存在的时候,白幼梨也很紧张。

    因为她之前几乎没碰见过魔族,顶多也就是在出宗门任务时,击杀了一些还未完全成形的魔。

    但是对方藏在暗处,白幼梨怕草惊蛇,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她只好假装中招的样子,走一步看一步。

    没等她躺下多久,便借着术法感觉到了紫檀木盒内月起的轻微嗡鸣,且越来越强烈。也这是因为月起的缘故,白幼梨可以大致知道兰时的靠近,甚至可以听见轻轻的脚步声。

    正是因为这样,白幼梨才可以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让兰时得逞。

    不过话回来,为何兰时偏偏就进了她的房间?之后江肆又经历了什么,竟然突然就出现了入魔的征兆?身为魔族,兰时又和言无长老有何渊源?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也给白幼梨留下了太多疑惑。

    她皱起秀气的眉毛,想了好一会儿也理不出头绪。最后她干脆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江肆发现,仅方才那一会儿时间,白幼梨面上就换了好几种表情,连带着他握着的手也不安分地乱动。

    他知道白幼梨一直都很依赖他,曾经也过有他在会觉得安心很多。

    可白幼梨还不知道其实她自己对江肆的影响更大,只要白幼梨待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他都会觉得无比平静。

    江肆看得出,姑娘方才一直试图安抚他,可是也只有他清楚得很,只要她愿意陪着他就可以。

    就像现在,他猜想白幼梨是因为担心他才没有松开手的,可姑娘不知道,他现在心中一片安宁,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江肆第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在落花城看见废墟中那一团的姑娘时没有选择视而不见。

    多年后回想,他才明白,他是在拥抱自己的光。

    一刻钟后,原本昏睡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地醒来。

    而言无也恢复了清醒,和泉灵先行离开了。二人还未走远,早前便接到泉灵消息的慕华长老匆匆赶来,并很快就整顿了现场。

    因为白幼梨的房间已经不能住人了,慕华长老当即将白幼梨安顿在了金丹期弟子所住的东边院落,还好那边还剩下几个房间。

    等安排好这一切,泉灵长老方才找寻的医师也赶到了现场。

    见此,慕华对白幼梨道:“你既然负伤在身,便先跟着医师下去医治,早些歇息吧。”

    听此,从一开始就想和江肆先行离开的白幼梨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道:“多谢长老,弟子先行告退。”

    着,白幼梨便想拉着江肆一起离开。

    但就在这时,慕华再次发声:“江友,还请留步。”

    在江肆被叫到的那一刻,白幼梨下意识地紧张了。她抬眼看了看江肆,可对方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

    见此,慕华也只是一笑,补充道:“宗主有请。”

    听到是云柏真人找江肆,白幼梨就更紧张了。云柏真人修行好几百年,修为高深莫测,还在这般关键的时刻叫住江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师兄……”白幼梨轻声唤道。

    “无事。”

    她把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江肆一眼就看得分明。他伸出左手握住白幼梨的手腕,轻拍几下以作安抚,之后便拉开了她一直拉着自己的手。

    随后,江肆便对慕华道:“是。”

    见江肆是必然要去见云柏了,白幼梨心中的担心更甚了。她再次抬手扯住了江肆的袖口,声请求道:“那师兄你去见过宗主后,可否来寻我。”

    江肆看了一眼天边的月亮,又看向她肩膀上的伤处,正想拒绝。可转眼瞧见白幼梨满脸的认真和不安,最后只道:“好。”

    “你处理好伤口后,先好好休息。”

    完,江肆便先行离开,前去颂冬殿。

    白幼梨站在原地看着江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后,才跟着医师往东边的院子走去。

    不得不云中仙的医师医术高超,不到半个时辰便把白幼梨肩头的伤口处理完了。

    直到亲眼看见医师剪开她肩头的衣服,白幼梨才清楚看见自己的伤口。她没想到的是,刚开始灼痛无比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而且在江肆术法的加持下已经快要痊愈了。

    被安排来给白幼梨治疗伤口的医师是个话少严谨的人,等确保白幼梨的伤口已经没问题后,才开口道:“你这伤口处理得挺好的。”

    白幼梨藏着心事,回答也有些心不在焉,只轻轻答道:“嗯。”

    到这里,医师也已经整理好了桌面上用于处理伤口的东西,再次确认过白幼梨的伤口,“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明日就可以痊愈,那我便先走了。”

    “多谢。”

    医师没有注意到她的失神,继续道:“方才泉灵长老的罗盘显示,云中仙似乎出现了两种魔气,似乎是潜入了两个魔族,你今夜可有看见?”

    显然,她话中除了兰时之外的那一道魔气是出自突然生出入魔征兆的江肆。但是这种事,白幼梨当然不可能让对方知道。

    她藏在袖子之下的右手捏了捏袖口的布料,状若无事地答道:“并未见到。”

    之后,医师便先行离开了。

    医师前脚刚离开,一直牵挂着江肆的白幼梨便跟着走出了房间门。甫一踏出房门,她不知为何突然看向了左边长廊尽头处,不期然地看见了正倚着梁柱的江肆。

    对方双手环胸,也正看着她。

    月光清亮,洒在江肆的身上。

    应当是因为方才魔气和灵气在体内冲撞的缘由,江肆此刻的脸色些许苍白,目光也淡淡的,像是一尊不问世事的神像。

    可就在白幼梨走出房间和他对上目光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光亮。

    白幼梨不知道江肆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她和医师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可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她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和风都太冷了,白幼梨在看到江肆的那一刻就止不住哽咽,“师兄……”

    江肆轻叹一声,站直了身子,这才答道:“嗯。”

    他声音低沉,但白幼梨在听到的那一刻却感到无比安心。她不自觉地迈开双腿,往江肆的方向快步而去。

    直到距离江肆只有三两步距离时,白幼梨才慢下脚步。她仰着头和江肆目光相接,两眼湿润,“师兄,没事了吧?”

    见此,江肆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没事了。”

    紧接着,江肆又看了看她的肩头,问道:“伤口呢?”

    “医师已经没事了,明日便可以痊愈了。”

    “今夜有没有被吓到?”江肆看着眼前软软的姑娘,心脏都被揉碎了。

    白幼梨低下头飞快摇了摇,她抹去眼泪,“师兄,我带你去个地方。”

    着,她便拉起江肆的手,一路离开了院子。她脚步飞快,带着往后山而去。

    她早前便发现,云中仙里弟子所住的院落后都是一片后山,在之前的那个房间中,每次她推窗就可以看见,灵植繁茂,流萤漫天。

    因为是后山,所以很少有人经过。

    等二人到了后山,看着在空中不断上下浮动的流萤,白幼梨深呼吸了一口,觉得心中也跟着舒服了许多。

    她松开江肆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只见江肆的目光低沉复杂,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每当江肆露出这种目光,白幼梨就知道他心绪很乱,甚至可以是低沉的。

    她知道江肆是天生魔星,生来便是一身魔骨,并不是自发想要和魔族扯上关系的。后来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也定然很迷茫。

    看着江肆沉静的面容,白幼梨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方才眸子暗红的他,那时候的江肆分明也很懊恼,可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话到口边,可白幼梨什么也不出来。她不是江肆,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苦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自然而然地出安慰的话。

    直到最后,白幼梨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双手环抱着江肆。感受到江肆周身的冰凉,白幼梨不禁鼻酸,她深呼吸一次,忍住心口的酸楚和空落,才道:“师兄,没关系。”

    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

    感受到心口处的温热,江肆哑然苦笑,他抬手扶住白幼梨的后脑处,轻轻地抚了抚,“抱歉,让你担心了。”

    白幼梨闷着摇头,也不话。在她看来,受苦受累的都是江肆,这么久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承受这些,而自己什么都不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幼梨才从江肆的怀中探出脑袋,她下巴抵在江肆的心口处,双眼泪蒙蒙地看着他道:“师兄,宗主寻你做什么?”

    云柏真人作为正道魁首,最是正义无私,在这个点上寻江肆,白幼梨不得不害怕对方会对江肆不利。

    “别担心,并非你想的那样。”

    之后,江肆便告诉了白幼梨。原来云柏真人早前便发现了他的异样,并且之前就寻过他一次,只希望他维|稳心性,心境平稳才有利于压制魔气。

    而这一次,云柏真人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江肆有了入魔的征兆。但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讲这件事公之于众,甚至亲自在江肆的体内布下另一种上古禁咒,专用于抑制魔气,保护根骨。

    “这禁咒复杂,一共三道,这才只是第一道。之后两道,会在授学礼结束之前布下。”

    这第一道,主要是用于压制由魔气和灵力碰撞引起的心痛和灵脉抽痛,之后的两道才是用以压制魔气和魔骨。

    听到这些,白幼梨对于云柏真人的选择和作法很是疑惑,但同时更多的是觉得如释重负,至少江肆之后不会再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转眼却看见江肆还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探究和询问。注意到这一点,白幼梨身子一僵,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告诉过江肆她是怎么知道江肆体内有魔族血脉的。

    最重要的是,江肆也没有问过,而且似乎现在和之后也不准备过问。

    她目光微动,有些躲闪。她总不能告诉江肆自己五年前就开始做奇怪的梦,在梦中他和自己都是一本书里的人物,而他们的人生也是书本中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吧?

    这太荒谬了。

    不仅如此,在那本书中,江肆的后来和结局都是她不忍看见的。

    目前师兄已经有了入魔的征兆,白幼梨又想到他之后可能会经历的事情,没忍住红了眼圈。她埋头在江肆的心口处,轻声哽咽道:“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的……”

    江肆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道:“我会的。”

    与此同时,远在西珑的魔宫内。

    兰时坐在一张黑木椅上,她心口处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仍不见愈合的迹象。她脸色很差,就连妖艳的红唇也很苍白,但是她毫不怨言。

    伤口无法像往常一样快速愈合,是因为这是为江肆所伤,原本就愈合困难,更何况还是灵力和魔气混杂,那更是难上加难。

    而她房间的窗户旁,还站着一人。那人全身上下被一件黑色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白得不正常的双手和下半张脸。

    “魔星又暗了。”那人低声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兰时的反应很激烈,可她一动,肩头的伤口血流更是不止。

    “这是事实。”

    他叫白藏,和兰时一样是七大魔将之一。

    多年前的正魔大战,前九大魔将全部被击杀,在弱水之畔魂飞魄散。

    魔将不同于魔尊,需要由血脉决定。魔将的诞生是由实力决定的,是以在魔将们毙命后,还存活着并且有实力的魔族纷纷崛起,还是为魔将之位你争我夺。

    而现在的七大魔将便由此产生。

    不可否认,他们能在这一场自相残杀的斗争中活到最后,那便是目前魔族中实力最强的七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魔星升起,魔尊现世,那才是魔族的最强者。

    魔族不同于修仙界,强者为尊,有实力者居上。

    在魔族,从最开始便存在着血脉和等级的压制,上位者天生居上,谁也无法忤逆和超越。而在整个魔族之中,高于魔将的存在只有一个,那就是魔尊。

    母庸质疑,魔尊便是魔族的最高位者,万魔之上。

    在前魔尊苍凌魂飞魄散后,魔族群龙无首,直到角逐出七大魔将后,这局面才有所缓和。但魔族不可长期没有尊主,是以这些年来白藏一直试图通过星宿找到魔尊。

    上古记载,每一种族分居于一片星域,通过星子的分布,可以观族界的命运兴衰。而在魔族的星域中,一直存在着不同于其他星子的魔星。

    那魔星便代表着魔尊,在苍凌陨落后,代表他的那颗魔星很快便黯淡坠落。

    与此同时,另一颗魔星正在悄然形成。

    而就在前段时间,善观天象的白藏便告诉其他六个魔将,魔星已经现世,魔尊即将降临,魔族尊位无主的日子即将结束。

    但是奇怪的是,这颗魔星虽然通体暗红,但并不明亮,反而无光,看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压制,无法完全释放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魔星的颜色愈发亮了。

    白藏也正是循着这一轨迹,才找到了下一任魔尊,也就是此刻远在蓬莱的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