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缓和(合) “阿梨,今日之事,是我抱……
正当众人都顿住的时候, 叶知楠又问:“碎片呢?”
白幼梨最后看了一眼江肆,转过头去,道:“碎片并不完整,拼凑不齐便也没有修补, 但我妥善收好了……”
显然, 叶知楠是在吸引白幼梨的注意力。
“你是对的, ”叶知楠正想回苍山后托罗燃风为她修补就好了,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改了口, “但无法修补也无事,回去后让师伯再给你一块就好了。”
不用猜也知道,白幼梨的玉佩中不乏奇珍异宝,但装的多半都是江肆给她的东西。叶知楠觉得,这样的东西只会徒增牵挂和烦恼。
白幼梨看着叶知楠, 对方也看着她,半晌后他嘴唇微动, 道:“回苍山吧。”
“什么?”白幼梨有些没听清楚, 眨了眨眼。
“我,回苍山吧。”叶知楠声音抬高, 重复了一遍。
听此, 白幼梨想到以往总是因为没有记忆而感到迷茫的日子,不免放松了许多,笑道:“好。”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好好感谢问剑山庄, 是他们救了我,还收留了我五年。”白幼梨扣着袖口的布料,声道。
“那是自然, ”萧依云把桌边的一盘糕点放在白幼梨的面前,“回去后,师尊定然会派遣弟子上门感谢的。”
“是的,而且现下问剑山庄跻身七大宗门,想来以后与苍山派时常交集。”靳子琛也道。
他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身侧的萧依云身上,看着和白幼梨轻声话的萧依云,他嘴角笑容加深。
很早之前他便发现,萧依云对这个年纪最的师妹很是在意,只不过因为她性格过于沉着内敛,一直不曾表现出来。
在听白幼梨坠崖身亡之后,她也落寞了许久,甚至跟他道:“以往她在时,不曾对她尽到师姐的情分……”
能让冷清的萧依云出这种话,可见白幼梨是真的惹人喜欢。
白幼梨在心中细细估摸着,传闻罗燃风一共七个弟子,排行第五和第六的弟子结成金丹后便出门云游,一直不曾回去,再加上在这宴会上坐着的……
“大……大师兄,师姐,三师兄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靳子琛和萧依云同时愣了愣,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惊讶于白幼梨会单独询问孟珩。
靳子琛笑道:“三师弟尚在苍山闭关,此行是由我与你二师姐带队。”
“原来是这样……”白幼梨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宫殿的大门被推开,六大魔将进来了。他们先向江肆行礼问好,之后便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下。
兰时从进来便发现他们的尊上根本不想理他们,于是疑惑地顺着江肆的目光看去,随之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她心下一惊,差点没忍住站起来,但是她不能。她悄悄看着江肆的脸色,随后手指微动放出一条蛇,爬到了素商的腿边,张嘴就是一口咬下。
素商浑身一僵,随后伸手捉住那条蛇的七寸处用力一捏,蛇顷刻间化作一阵魔气消散。素商怒气冲冲地转头看向兰时,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疯女人,做什么?”
兰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白幼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搞什么东……”素商一边低声咒骂,一边转头看去,在看到白幼梨的时候声音便立刻止住了。
他睁大了眼睛,无声询问:谁他娘的又送了一个假货过来,不怕尊上把他挫骨扬灰吗?
兰时摇了摇头,再次注意到江肆的表情,回道:你看尊上的表情,这个肯定是真的。
素商也看向江肆。
显然是他们的目光太过明显了,就连元芜和云心也注意到了,纷纷抬头看向江肆,想要一探究竟。
可没等他们看个究竟,突然一股巨大的威压铺开,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素商和兰时,当场喉头涌上血腥气,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
这是尊上发怒的前兆,四个人立马就老实了。
在现存的六位魔将中,真正见过白幼梨的就只有兰时和素商。至于其他四个人,顶多只是听过。
五年前,在魔族众人被紫璃和蓝琉埋伏时,若不是白幼梨拼尽全力用传送符把江肆带走,他们也许真的护不住当时实力不足现在两成的江肆。
所以,兰时和素商对白幼梨还是非常感激的。
被江肆警告之后,兰时和素商安分了没多久,便一起从宫殿的后门出去了。
“那真的是尊上的师妹?”一走到后院,素商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兰时也觉得非常奇妙,道:“没错了,你难道没看到尊上的表情吗?”
经此提醒,素商还是回忆方才看到的江肆。那的确是他们的尊上,可是浑身都像是被寒冰包围了一般,令人生畏。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不是……”到这里,素商也不敢再继续。毕竟在魔族,白幼梨和死这两个东西分开没关系,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忌。
“我也觉得很奇怪。”兰时道。
当年在罗溪镇中,紫璃和蓝琉带着大批所谓的正道弟子围堵江肆,甚至就连还是罗燃风弟子的白幼梨也不放过。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罗溪镇南部已经被鲜血染红。
江肆一人,杀了上千名正道之人,其中不乏元婴期以及以上的修士,可无一逃出了江肆的长剑。
那一天,是正道的噩梦。
就连魔将们,也不敢忘记那天的场景。江肆浑身都是血色,鲜血从他的长剑上混着雨水流淌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所有前来追杀江肆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尸体倒在泥泞中,雨水和血水掺杂着流淌,空气中弥漫的是连大雨也冲刷不去的血腥气。
只有江肆一个人,提着长剑站在尸堆中。
雨点就好像全部都砸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黑夜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他望着天边,无声无息。
这一仗是他赢了,以一敌千反败为胜,可是众人却并未感觉到他开心。
他赢了正道,那又怎么样?
他还是失去了最宝贵的人。
外界都传闻江肆在那之后便回到了西珑,回到魔宫休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他独自一人去了白幼梨坠落的崖底,把整个崖底翻来覆去地找。
兰时和素商不敢怠慢,连忙带领魔兵一同寻找。
可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整个崖底都快被底朝天了,可还是没有见到那抹娇的身影。
魔兵们都放弃了,只有江肆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地在崖底寻找。
那天江肆独自一人对战正道上千人,不可避免地受了伤。那时的江肆魔气恢复还很缓慢,原本是急需休息的时候,他却不容违抗地留在了罗溪镇。
三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人,只找到了几片玉佩的碎片。
“尊上,先回魔宫吧……”素商冒死道。
都这么久了,就算是尸体也该腐烂了……此处荒无人烟,白幼梨的尸体不定早就被豺狼虎豹叼走了,也只有江肆……还不肯认清现实。
那天的江肆站在崖底,地面上时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他就好像没有听到素商的话,在那一处站了很久。
最后,他捏紧了手中的碎玉,哑声下令道:“回西珑。”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江肆该放下了,心中再多的悲恸也该过去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江肆患上了轻微的狂症。
后来越来越严重,江肆便提着剑离开了魔宫。
正如外界所传闻,他杀了所有对他不服气的魔族,让整个魔族都心甘情愿地对他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在这五年来,杀戮是缓解江肆狂症的唯一方法。
可是现在……
素商看向兰时,试探着道:“你,她是不是也可以?”
“这毫无疑问,”兰时很是笃定,“尊上这个病症原本就是因为她才有的,她既是根本,自然也是良药!”
两人向来不合,只在关于魔尊的事情上才会两心一致。
“不过,话回来,你不觉得尊上和她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吗?”素商再次发问,“若她是真的,尊上还能独自一人坐在上首?”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甚至可以是匪夷所思。
就当二人满腹疑惑之时,魔将元芜也从宫殿后门摸了出来。他望着相处融洽的两人,面上惊讶道:“你俩在聊尊上和那个女弟子?”
“你为何会知道?”素商问道。
元芜两手抱着后脑勺,信步走到两人中间,道:“这你别管,我倒是听,那女弟子五年前重伤便失忆了!”
“什么?”兰时声音拔高。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何两人现在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素商道。
之后,兰时把方才两人的谈话内容跟元芜讲了一边。元芜顶着一张娃娃脸,摸着下巴故作老成,假意思考了许久后,他了一句让其他两人都没想到的话。
“你们得很对,可那都是尊上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宴会到了最后阶段,也该把众人此行前来的目的提一下了。
是由千壑门门主陈其最先开口的,他站起身来面向江肆,道:“尊上,我等此行前来魔宫所要商议之事,不知尊上是何看法?”
终于有人提出来了,几乎在场所有的弟子都屏住了呼吸,心翼翼地看向江肆。
只见江肆暗红色的眸子微动,从某处收回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陈其的身上,这个过程可谓是漫长又难熬。
“我知你们前来是为了琉璃宗一事,”江肆声音哑哑的,到这里还冷笑出声,“真是可笑,让你们来谈判,他们却躲着不敢出面。”
听此,众人面面相觑。
他得没错,这次谈判来的只有七大宗门的人,琉璃宗并没有前来。
气氛一时间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肆才道:“可以。”
这便同意了?
众人俱是觉得不可思议,实话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琉璃宗以往对江肆做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更何况江肆也放话了不会放过琉璃宗。
陈其正准备再点什么,便见江肆看向了问剑山庄的席位,道:“宴会结束后,还希望问剑山庄的少庄主单独跟我谈。”
无故被叫了名字,程弋也没有慌张,他不卑不吭地道:“好。”
其实程弋也早有预感,在白幼梨被潜清派弟子叫住名字的时候便觉得惊异。结果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白幼梨竟然是苍山派的弟子,还是尊教罗燃风的亲传。
听闻魔尊江肆性子在苍山派时冷漠孤僻,唯独对自己的师妹照顾周到,疼爱有加。在上任魔尊之后,也一直在找寻失踪的师妹,这般想来,便是白幼梨了。
宴会结束后,靳子琛和萧依云作为领队的弟子,还要与其他宗门的领队商议此行要事,白幼梨便只好和叶知楠一起走出宴会。
她抬眼看着叶知楠的侧脸,短短时间内她便发现了对方似乎并不是很爱话,遂低下了头,没有主动搭话。
还没走到宴会门口,白幼梨突然又被人拦住了,还是那个潜清派弟子,对方气喘吁吁,看起来是方才跑过来的。
他看着白幼梨,盯了好久,最终败下阵来,“好吧,我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完,他站直了身子,耿直道:“那就重新介绍一下吧,我是潜清派黄蔚泽,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了,当时是在云中仙的授学礼,但是你肯定已经不记得了,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也算是重新认识了。”
如此自来熟,白幼梨也算是第一次见,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没话,叶知楠抱着灵剑瞥着黄蔚泽,道:“黄道友,她现在不记得你,你这般实在是过于失礼了。”
黄蔚泽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了一瞬间,然后就大声道:“她都还没有什么!”
完,他声嘀咕着:“真是的,以前是你师兄,现在又是另一个师兄,你到底有几个师兄啊?”
白幼梨并没有听清他的声嘟囔,因为她看见江肆也从宫殿中走了出来,对方的目光紧紧锁定住她,这让她指尖泛凉,忍不住想要后退。
叶知楠察觉到她的怯意,稍稍移步挡住了她,望着江肆道:“尊上不应该去和少庄主议事吗?何故在此?”
对此,江肆并没有话,而是走到白幼梨的面前,垂首望着她,温声道:“今晚,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这话一出,白幼梨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顿时投过来的视线,众人的视线过于赤|裸以至于她有些不知所措。
叶知楠蹙眉,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黄蔚泽,他大声道:“尊上可知男女有别?白师妹现在不记得你,你这般实在是……”
他原本是想要用叶知楠的话对待江肆的,可到最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身份的变化,不由得声音越来越……
他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江肆,本以为对方会生气,哪知道对方面上波澜不惊,就好像压根没听见他话一般。
众人都以为江肆没有在意黄蔚泽一时口快出来的话,可白幼梨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江肆眸中情绪的变化。
他好像很伤心,因为黄蔚泽那句她不记得了吗?
可是……
“尊上若是有事,大可以明日再,夜间寒凉,早些休息吧。”白幼梨完,便匆匆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白幼梨没走出多远,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让毫无防备的她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披风落在宴席上了。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拿,可一想到站在宫殿门口的江肆,便又消了这个念头。算了算了,一件披风罢了。
虽她知晓了自己是苍山派弟子了,可因为房间的安排,她还是需要去西院和问剑山庄的弟子一同休息。
就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一名身穿黑色裙装的侍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来人对着她行礼,语气恭敬:“白姑娘,还请移步珞瑜院。”
“什么?”白幼梨不解。
侍女站直了身子,再次解释道:“尊上为白姑娘安排了新的住处,还请移步。”
白幼梨当然猜到了这定然是江肆的安排,她心中紧张,轻轻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是回西院就好,还请你帮我谢过尊上。”
她不同意,侍女肯定也不会逼迫她。
这般想着,白幼梨抬步从侍女身侧绕过,径直离开了。
方才在宴席上,她和靳子琛萧依云与叶知楠都有所交流,猜测过往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虽然不算特别亲近,但也是颇有交情。
而看江肆见到她时的反应,白幼梨却很不理解,对方上来时的目光很柔和,可突然间又想要杀了她。
他周身的杀气不似作假,可后来却又道歉,这种态度让白幼梨很不解。
另外,靳子琛等人也没有告诉她,她以往和江肆的关系究竟如何,光靠这一场宴会中的所见,她也推测不出真相。
但是抛开这些不,江肆现在是魔尊了,她若是回了苍山派,就算不是对立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再有太多牵扯。
白幼梨这般想着,已经回到了住处。
问剑山庄的弟子除了程弋都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他们看见白幼梨,纷纷围了上来。
洛漾一把拉住她,道:“阿梨,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幼梨摆了摆手。
洛漾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往房间里走,一边还在道:“真是吓死我了,你被苍山派的带走了,一整个宴会我都没能和你上话。”
“这般来,你这出来一趟倒是正好被认出来了,这次行程结束之后,是不是要直接回苍山派啊?”洛漾继续问道,看向白幼梨的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白幼梨笑了笑,道:“是的,跟大师兄和师姐已经好了。”
“虽那样才是对的,可是我还是好舍不得你啊!”洛漾着,拉着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毕竟我们都相处好几年了。”
接着,洛漾翻了两个茶杯,端起茶壶倒茶,刚倒了一杯,手却突然顿住了。接着,她浑身一抖,连忙把茶壶放在了原处,不再动了。
“怎么了?”白幼梨不解。
洛漾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双手交握着,压低了声音道:“我……我突然觉得,我们还是少吃点魔族的东西吧。”
“为什么?”
“那魔尊……也太可怕了吧。”洛漾这话的时候表情积极夸张,“我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杀气,感觉只要有人不顺他的意就会被杀掉了。”
洛漾是问剑山庄洛长老的后代,从就在问剑山庄里长大。而问剑山庄之人,大多心思纯善,为人和气。洛漾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江肆这般满身杀气的人。
话虽如此,可洛漾的也没有错,他确实杀了不少让他不喜之人。
“而且……”洛漾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幼梨,凑近了一点,“方才在宴会之前,我觉得他好像是想对你动手。”
她眼中带着担忧,在白幼梨回答之前又变换了语气,“可是他为何之后还跟你道歉啊?看你的眼神变了又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听洛漾和她所想的差不多,白幼梨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我觉得……只是我觉得啊,阿梨……”洛漾斟酌再三,“这人喜怒无常,杀伐无度,你还是别跟他太多牵扯了,反正你都是要回苍山派的。”
对此,白幼梨不置一词。
正当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便是程弋的声音,唤道:“白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是少庄主!”洛漾噌地坐直了身子。
“还请进。”着,白幼梨起身站好。
程弋推门而进,面上温润的神色不再,反而是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目光也颇为复杂。
见此,洛漾抬手捂住了嘴唇,看了看白幼梨,又再看了看程弋,心中为少庄主感到伤心。毕竟当初是程弋主张带着白幼梨出来散心,哪知道这人就再也带不回去了。
“少庄主,”白幼梨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请坐吧。”
程弋刚在剩下的一张凳子上面坐下,洛漾便快声问道:“魔尊找你什么了?”
听此,白幼梨也看向了程弋。
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程弋抬手按住额角,道:“自然是关于琉璃宗的事情,尊上已经同意放松对琉璃宗的压制了。”
是放松,可是又能放松得了多少,还未知定数。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洛漾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他在宴会上那么只是场面话呢,至少也要再提一些要求吧?”
之后,程弋也没有其他的了,先行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
他将房间门轻轻地合上,站在回廊上无力望天。想到和江肆的谈话,顿时觉得心中苦涩无比。
程弋专门来找白幼梨之前,原本已经好了腹稿,可在看到她之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出来,最后落荒而逃。
实话,他很后悔一时兴起把白幼梨带出来游玩散心,至少可以让她多留在问剑山庄一段时间。
原来,江肆找寻的师妹真的是白幼梨,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只不过问剑山庄实在是偏僻,而且距离南靖太远,才没有找到罢了。
也就是,就算他没有带着白幼梨前来魔宫,以江肆的势力,找到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本来就是苍山派的弟子,就算自己有心相留,定然也不会长久。
其实洛漾对了,江肆确实没有轻易松口,他也确实提出了要求……
思索了良久,程弋勉强自己放下心思,克己复礼是他从就学习的理念,竟然被用到了这里,也是可笑。
洛漾跟白幼梨聊了许久,最后安抚了一番,便也离开了白幼梨的房间,让她早些休息。等明日傍晚,便可以跟随靳子琛等人回苍山。
白幼梨把她送至门口,之后又转头坐回了桌边,她看着面前还一滴未动的茶水杯,脑袋里一片混乱。
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在别人看来她好像还算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些迷茫。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的檀木盒,里面盛放着四片玉佩的碎片。她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将其拿在手中细细地看。
玉佩的品质很好,入手温润,很快就染上了她的体温。
想当初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对于过往除了手中这几片碎片便再无痕迹。
因为没有记忆,每天过得都很茫然。虽然问剑山庄的每一个人都很亲和,可始终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没有归属感。
叶知楠,明日他们便会启程回苍山。
到时候,白幼梨就可以看见师尊罗燃风,除此之外还有三师兄孟珩,还有昔日的好友和熟悉的长辈。
实话,因为她没有记忆,对这些人的理解也就止步于别人口中的名字了。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白幼梨总觉得从别人口中所得知的东西都太少太过片面,她应该有更在意的东西吧。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白幼梨彻底没了睡意。
她从床榻上起身,穿好布靴,准备出门去看看。刚推开门,白幼梨便注意到月光透亮,洒在院中。
今夜是满月啊。
她回身合上门,沿着回廊往前走。
应当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西院极大,房间也很多。就连回廊,也似乎一直走不到尽头似的。
寂静无人,周遭只有轻微的风声。
白幼梨双手抱臂,又想起了自己的披风。魔宫的夜晚实在太冷了,白幼梨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休息。
正当她定主意的时候,突然看见回廊的尽头走来一人。
对方显然也一眼看见了他,慢慢停住了脚步。
是江肆,他一人站在回廊的尽头处,臂弯处还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白幼梨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她不心落在了宴会席位上的披风,怎么会落到江肆的手里去了?
而且,这里既是西院,为何江肆会在这里?
她站在原地,心知方才和江肆是对上了目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是直接转身离开,还是站在原地。
在她犹豫的时候,江肆已然迈步向她走来,最后在距离她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道:“夜间寒凉,把披风穿上吧。”
着,他很自然地抖开披风,想要抬手给她披上。
感受到独属于对方的气息袭来,白幼梨浑身一僵,制止住了江肆的动作,道:“尊……尊上,我自己来。”
兴许是这个称呼唤醒了江肆,他怔愣一瞬,随即面上流露出了一丝落寞。他好似轻声叹息了一下,才把披风递给她。
白幼梨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披风,其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一瞬间,她觉得那处有些烫手。
拿着披风,她并没有着急披上,而是先道谢:“多谢尊上。”
“阿梨。”江肆突然出声断她。
“嗯?”白幼梨下意识地应了,可心中也觉得很奇怪,因为靳子琛他们唤的都是师妹,为何江肆会唤她名?
“不要那样叫我。”
他受不了。
“那……尊上想让我如何唤你?”白幼梨有些局促地抱紧了怀中的披风,心里也泛上了异样之感。
“唤师兄吧,”江肆声音放低,他看着白幼梨,月光下的眸子暗红,晦暗不明,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我就这一个请求。”
白幼梨望着他的眼睛,心中异样的感觉不断扩大,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其实在她这个要求很简单,毕竟江肆原本也是她的师兄。
可是好像江肆并非这么认为,他面容轻松了不少,随后道:“能跟我走走吗?”
“好。”
之后,江肆便带着白幼梨走了另一条回廊,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在地面上留下两道影子。
因为江肆没有话,白幼梨也不知道该些什么,便只能垂首盯着两人的影子看。两道影子一长一短,看起来一点也不显违和。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水上亭中。
江肆停下脚步,垂首看着姑娘的发顶,轻声问:“你玉佩的碎片呢?”
“嗯……”白幼梨正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在储物袋里。”
着,她自然而然地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的檀木盒,似乎下一步就是直接递给江肆。
可她动作停住了,因为她反应过来自己跟江肆关系可能并未如此亲近。
江肆看见她的动作,轻笑出声。
白幼梨听见耳边传来的闷笑声,心中狐疑,可抬头看去的时候,江肆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见他从袖口处拿出几片碎玉,道:“剩下的在这里,我帮你拼吧。”
他手中一共三块碎片,当真和白幼梨放在盒子里面存放的一模一样。若是仔细去看,还可以看见其中一片上有半个“梨”字。
白幼梨思索片刻,把手中的檀木盒放在了江肆的手心里。
两人的手指有片刻的相触,随之分开。
江肆垂眸看了看白幼梨的指尖,带着她在亭中的石桌旁坐下,他把所有的碎玉摆放在面前,随后道:“你手很凉,把披风穿上。”
听此,白幼梨面颊泛红,轻轻捏了捏拳头,感受到自己的手指确实很冰凉,便听话地把披风穿上了。
见她把系带系好了结,江肆才收回目光,专心地把白幼梨的玉佩拼凑好。
白幼梨坐在江肆的对面,看着碎片一块一块地被拼在了原本的位置上,玉佩也越来越完整,心里不免充满了期待。
她能感受到江肆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周身的魔气没有露出一丝,这也是白幼梨安心待在这里的原因。
江肆微微垂着眸子,眉头舒展。他睫毛很长,浅浅地搭在下眼睑上,在月光的映衬下留下了一片的阴影。
两个人都没有话,可是气氛并不紧张。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是白幼梨又不出哪里奇怪,就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该是如此。
“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吗?”江肆突然轻声道。
程弋曾告诉过她这是一个空间法器,可是因为不完整完全无法开,又因为材料特殊,就连窥探一二也难以做到。
于是,白幼梨老实地摇了摇头,问道:“师兄知道?”
她自以为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江肆却在听到的一瞬间手指微缩,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白幼梨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肆微微闭了闭眼,把最后一片碎片拼上,面前的玉佩便呈现出了完整的样子。
他耳边还回响着方才白幼梨的称呼,他太久没听到姑娘这般唤他了。
白幼梨歪了歪头,双手托腮看着面前的玉佩,质地温润,其上还刻印着她的名字。想到立刻就可以修复,心里的期待不断扩大。
“我并不知道里面确切地有些什么东西,但不外乎都是我给你的。”江肆完,指尖上显现出一抹红色的魔气,沿着他的指尖流淌在面前的碎玉上。
下一刻,玉佩上的裂痕寸寸修复,变成了完整的整块。
只见江肆拿起玉佩,往前递了递,示意白幼梨接住。
白幼梨连忙双手捧住玉佩,分明方才还是一堆碎玉,现在终于恢复了原样,上面的名字也完整了。
她好奇于方才江肆过的话,正想开看看,却突然犯了难。
见她没了动作,江肆望着她头顶的发旋,问:“怎么了?”
白幼梨有些委屈地抬头,可怜巴巴道:“我……我不会用这个。”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眼看着一堆宝贝就在眼前却摸不着。
看见月光下捧着一块玉的姑娘,江肆少见地有些走神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当时还是丫头的白幼梨也是拿着这块玉,可怜巴巴地自己还没有学会怎么把东西从玉佩中拿出来。
当时的白幼梨是怎么做的?
“师兄,能不能教教我?”白幼梨心翼翼地把玉佩递过去。
哦,是让师兄教教她。
江肆没有接过玉佩,因为这玉佩只有白幼梨自己可以开。他望着白幼梨的眼睛,道:“先试着用灵力吧,之后熟练了就可以不用了。”
完,他讲了一下细节。
白幼梨跟随着江肆的指导,很快就开了玉佩。她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发现里面真的放置了许多东西。
灵药、符咒、阵盘、灵石……
方才,江肆这些东西都是他给的……
突然,白幼梨在里面发现了一抹灵力极为强盛的法器。那法器在接触到她的灵力后便显得极为兴奋,浑身都在颤动。
这法器与她联系很是紧密,白幼梨一下子便感受到了。
她顺从本心将其拿了出来,竟然是一把古琴。那古琴是由上好的梧桐木制作而成,琴面是淡淡的红棕色,其上绘制着梧桐和凤凰,很是生动。
白幼梨看见这古琴的第一眼,心里便喜欢得不得了,她伸手摸了摸那百年冰蚕丝制成的琴弦,心里便知这古琴难得。
她喜好乐音,如今又得了这件宝贝,心底地欢喜。她面上笑开,看向江肆,两眼都是亮晶晶的,问道:“这古琴也是师兄赠予的吗?”
久违地看见她的笑容,江肆也忘却了心中烦忧,嘴角带上一抹笑容,“这是八年前赠与你的,算是结丹礼。”
当年她结丹之时,也是像这般喜不自胜,抱着他撒娇要礼物,还问是不是她要什么都给。当时他便觉得,饶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配不上这份娇俏。
白幼梨听见江肆的话,面上笑容慢慢收敛,随后难过地看着江肆。她想对不起,因为她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江肆过于了解她,眼见着姑娘双眼里泛上难过,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他对此未置一词,只道:“阿梨,今日之事,是我抱歉。”
兴许是太过高兴,白幼梨早已将今日与江肆之间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现在想起来,白幼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那师兄以后……应该不会了吧?”
“不会了。”
怎么可能还会?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
眼见着夜深露重,江肆便带着白幼梨往回走。
白幼梨真的很喜欢栖凰,对其也是爱不释手。
江肆看在眼里,心中微动,在最后分别时刻,对她道:“阿梨,你的灵剑,还在我那处。你明日来寻我,我把它给你,可好?”
没想到自己还有灵剑,白幼梨面上绽开一个笑容,雀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