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训

A+A-

    东院中,冉芷午睡刚醒,正摆弄着熏香,听春红在她耳边细声叙述,嘴角轻轻牵起:“你是,冉秋救回来的那人是从林瞻手里逃走的?”

    “是。”春红道,“看样子,二姑娘确实是奔着林公子到慈恩寺去的,她救下这人,定然是已与林公子见过面了。”

    冉芷闻言冷笑一声,将熏香的盖子合上,慢慢挪步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明艳的脸,抚着侧脸笑道:“春红,你道我这相貌如何?”

    春红不想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连忙道:“咱家姑娘的容貌,就算是放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谁要是以后能娶了姑娘,绝对要羡煞旁人了。”

    冉芷不置可否,取了一支步摇递给站在身后的春红:“那我这容貌,配那林瞻如何?”

    春红熟练地将步摇戴于她头上:“哪个男人会不喜欢美丽动人的女子呢?咱家姑娘又琴棋书画样样在行,绝非那庸脂俗粉,自然是配得上的。”

    “咱们冉家根基尚浅,比不得那些大家。”

    冉芷扶着发髻,笑道,“这京中权贵,哪个不是积累了几辈家业的,外人面上敬我们几分,也不过是看在冉修诚的面子上,如今人已逝去,皇上又对冉家十分冷淡,这冉家姑娘的名头就更不值钱了,我自然要为自己做些算才是。”

    春红拿着梳子的手抖了一下:“姑娘,你是想......”

    “原先我不过是想在婚事上与冉秋争一争罢了。”冉芷嘴角带着笑,眼中却带着怨恨,“可上次我去瞧她,她态度冷淡,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做出一副柔弱样子,果然是阳奉阴违,我竟被她摆了一遭!”

    “她不是想嫁进国公府吗?”冉芷站起身,看着春红,“我就让她瞧瞧,凭她那几两手段,怎么和我斗。”

    春红犹豫了一下,心道:“姑娘想怎么做?”

    “听你道,那孩子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可对?”

    春红点头。

    “一个抓来取乐的低贱之人,还是林瞻亲手带走的,你我那妹妹将他从林瞻手里带回来做什么呢?”

    冉芷拨弄着手指上的樱红,嗤道,“无非就是想在林公子面前做出一副良善有德之态,好叫林公子对她另眼相看。”

    春红似是明白过来:“姑娘的意思是......”

    冉芷面露愉悦,像是已经看到了冉秋落败的样子,“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留一年纪与她相近的男子在自己院中,这若是传出去了,哪个公子还愿多看她一眼呢?”

    既然是冉秋自己挖的坑,就别怪她推她一把了。

    此时,突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喘着气,声音还带着哭腔:“姑娘,夫人今日叫二姑娘前去问话,结果不知二姑娘了些什么,惹得夫人动了怒火,这会正在屋里责骂下人呢,姑娘快去看看吧。”

    “我不过睡了一会,竟出了这事。”冉芷将耳边的发丝捋好,袅袅移步,“走,过去看看。”

    冉芷到屋门口的时候,正听到屋中一声脆响,连忙走进去,就见赵兰月脸色极黑,正指着地上跪的丫鬟骂:“叫你端个茶水也这般费劲,想烫死我吗?!”

    “阿娘,这是怎么了?”冉芷走上前扶住赵兰月的臂,“怎么动这么大的气?”

    她声音娇柔软糯,似是一勺糖水,使得人一听便不忍动气。

    赵兰月发狠似的喘了几口气,见是女儿在身旁,才将怒火按了下去,看着屋里几个不敢动弹的丫鬟:“那个贱蹄子不服管教,你们一个个也跟我做对,都反了天了吗!”

    冉芷听到她粗鄙之语,暗里皱了皱眉,扶着赵兰月坐到了椅上,一双如玉手握成拳,轻轻捶着她的背。

    “阿娘何必跟他们动怒呢?”冉芷靠近了些,乖顺笑道,“如今阿娘管着内宅,这些婢子的身契都在阿娘手上,有不服管教的,您直接将她们发卖出去便是,谁又能对阿娘的事指手画脚呢?何必为着那些不值得的伤了自个身体?”

    “唉!”赵兰月听着她的话,想到如今冉府内宅由她了做主,顿时气顺了不少,但还是冷哼一声,语气刺人,“什么发卖不发卖,你能将你那好妹妹发卖出去吗?”

    冉芷眸色一动,问:“怎么,秋儿她惹阿娘生气了?”

    “那日便听你了她从外面带回来个人,我这两日还等着她来与我明此事,她迟迟未来见我,目中无人便罢了,今日来竟对我出言不逊,还出分家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赵兰月着便流起泪来,“过去我们二房就总叫他们给踩着,是,我们是比不得大房风光,可如今我掌着内宅事务,也该尊贵些,却得不到晚辈一个正眼,我命苦啊——”

    冉芷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字眼,面色一顿:“分家?”

    “什么以后各房过各房的,叫我不要管束她。”赵兰月咬着牙道,“冉修诚早就入了土了,如今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丫头片子也敢轻视我,要不是还有她那个哥哥在,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阿娘真是气昏了头,怎么连这样的话都出来?”冉芷轻拍着赵兰月的后背为她顺气,“阿娘莫动气了,想来秋儿也只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怎知她不会?”赵兰月急道,“你没见她今日的样子,她跟我对话,哪还有过去半分柔顺!我就知道过去都是她装出来的,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怎能不防?”

    冉芷听着赵兰月的话,又想到那日她去看望冉秋时,冉秋淡漠的态度,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赵兰月抓着冉芷的手,“芷儿,你爹爹在朝中任职,又不得皇上的眼,若是她真的执意分家,告诉了她哥哥,冉子初那贼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若真分了家,你爹爹的俸禄,恐怕撑不住我们房内的开支啊,况且冉家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都在还冉子初手里,他可比他那妹妹狠心多了,到时候我们......”

    她着,不由哽咽起来。

    “阿娘莫急,秋儿不愿听你的,难道还能不听祖母的吗?”冉芷顺着赵兰月的背,不紧不慢道,“她爹爹可是最孝顺祖母不过的,秋儿她再怎么闹,也不会想惹祖母生气的,此事只要祖母出面,她定然不会如愿以偿的。”

    赵兰月脸色稍缓,依旧不放心道:“可她若执意如此,连你祖母的话都不肯听呢?”

    “阿娘不必担心,如今这冉府可以全靠爹爹一己之力撑着,大房只剩下秋儿一人,纵使她要闹,又能翻出什么花来?”冉芷凑到赵兰月耳旁,轻轻道,“况且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耗,阿娘且听我......”

    赵兰月听着,脸色渐渐由怒转笑,只是还有一丝犹豫:“当真可行?”

    “阿娘等着看便是了,有宏儿在,到时候祖母一出面,准叫她松了口。”

    冉芷笑着,眸色一暗,“至于冉子初,他如今远赴凤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手哪能伸这么长呢?秋儿一人又能做得了什么,这冉府啊,终究是我们的。”

    “阿娘,我回来了!”一阵男声传来,赵兰月和冉芷向门口望去,便见那里露出一张脸。

    赵兰月一见儿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宏儿回来了。”

    冉宏走过来,他如今十二岁的年纪,已经与冉芷一般高了,长得十分壮实。

    冉芷在一旁柔声道:“只顾着话,忘了这是宏儿下学堂的时候了。”

    冉宏看着赵兰月,疑道:“阿娘脸上怎么有泪痕?”

    赵兰月连忙抹了抹脸,还未话,冉芷却还想着方才那个点子,一听冉宏问起,立刻拿起帕子,突然抹起了泪:“你秋儿姐姐今日顶撞了阿娘,的话句句剜人心,阿娘受了委屈,这才......”

    冉芷似是不忍再下去,自责道,“阿娘如今管着内宅,却叫人那般羞辱,都怪长姐无用,连为阿娘辩驳几句都不敢,唯恐你秋儿姐姐记恨。”

    冉宏气道:“她怎敢这样对阿娘?!”

    “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你秋儿姐姐天性如此,我总她盼着她能收敛着些,一家人好好相处着便是,可这人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改的......”

    冉芷握住冉宏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爹爹近日事务繁忙,极少归府,你便是咱们二房唯一的指望,我和阿娘受了委屈,除了你,又能与何人呢?”

    她本就生得柔若无骨,一流起泪来,眼尾通红,睫毛轻颤,更惹人怜惜。

    冉宏自就知道她长姐柔弱,往常便一直被二姐压着,眼下看着母亲和长姐双双受了委屈的样子,登时便怒道:“好哇!竟敢欺负阿娘和长姐,我定要给她些教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