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原来你躲在这？”樊翊在花丛缝隙间看见一个女人缓步走来。

    他看不见女人的模样，但那一步步看似轻盈的脚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雪灵没回答，女人继续：“你的瑾王快死了，你不留在她身边伺候跑到人间来干嘛？”

    雪灵回：“你知道污蔑陛下会有什么下场吗？”

    “污蔑？你们瞒得住妖界里那群傻妖，可骗不过金莹大人，瑾王一死，莹大人就会继位，到时候她会怎么惩罚你这只乳臭未干的屁妖。”

    “你忘了金泽大人？”

    “哟，对啊，你的金泽哥哥，那只冷得像块冰的老妖竟然会迷上你。”女人向雪灵走得更近，“不如我现在杀了你，然后传出消息是金莹杀的，那金泽和金莹起来，呵呵，那可是场好戏。”

    雪灵冷哼：“银箩，你竟然盘算着陷害你的金莹大人。”

    “妖王之位谁不想争一争？”银箩伸出了一条银尾巴，“我还是少跟你胡扯，杀了你再。”

    樊翊心头一紧，攥起拳头。向北拉住他的手臂，冲他挤眉弄眼。这狐妖间的斗，凡人可别乱掺和。

    樊翊侧身看向身旁的华图，看见他背包里插着的桃木剑，他伸手拔出，紧紧地握在手里。

    向北眼皮子突突跳，樊翊的神情举动分明是想偷袭狐妖。这不要命的任性少爷。他紧拉着樊翊的手臂，冲他拼命摇头。

    雪灵：“你想杀我，那得先过金泽大人这关。”

    “哼，金泽怎么知道你在这？”

    雪灵淡淡地：“只要我一摇铃铛，金泽大人十分钟就会到。你十分钟内绝对杀不了我。”

    “你以为我会信你？”银箩的语气明显有了怯意。

    “你可以用你的命赌一赌。”

    银箩沉默片刻，咬牙切齿：“今天算你走运。我就不信金泽能护着你一辈子。”她的话音刚落，樊翊就看见她的脚向上一蹬，瞬间变成了毛茸茸的狐狸脚，向天空奔去。

    向北深吐了口气，快蹦出胸腔的心跳终于缓和了下来。

    “你们可以出来了。”雪灵叫唤。

    雪灵看见樊翊手拿桃木剑站了起来，惊讶地问：“你为什么拿着桃木剑？”

    樊翊讪然：“我在想如果那只狐妖对你下手，我就偷袭她。就算杀不了她，应该也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让你可以逃走。”

    雪灵怔了半晌：“你不怕她抓住你，吸干你的血？”

    樊翊:“你不是我的血有酒精味不好喝？那只狐妖应该对我的血没什么兴趣。”

    雪灵的目光抖动，悠悠地：“你真傻。”

    向北忙：“我真的被Boss吓破胆，怕他真的冲出去我拦都拦不住。”

    雪灵注视着樊翊：“以后不许你有这么傻的想法，凡人是不可能偷袭狐妖的。你这样冲出来只会白白送死。”

    一片好心被讥讽成傻子，樊翊一脸难堪，又怒又窘，把桃木剑塞到华图手里：“对，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酒鬼，我是傻上头了才会想要去救你。”话音未落就大步向花园大门走去。

    向北双眼瞪起，喃喃：“不好，Boss真的生气了。”

    雪灵怔怔地看着樊翊的背影，脸上浮起似忧似喜的神色：“向北，如果他以后要做傻事，你一定要拦着他。”

    向北耸肩：“我尽量。”

    华图神色凝重地盯着雪灵，眼里满满的阙疑。

    四人去到酒店，樊翊还没洗漱，就闷头上床睡觉。

    雪灵默默的走到床边，坐在他身旁：“翊，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樊翊的满腹闷火像漏气的气球，随她的柔和如絮的声音流逝。他想什么，又不知道该什么，只能沉默。

    “我不是真的认为你傻，而是，你，太重要了，我不能让你有任何损伤。”

    樊翊猛地坐起，目光锐利：“我太重要？我为什么太重要？”

    雪灵怔愣地与樊翊对视，双唇动了动，话没出口，目光却移开了：“你不要再追问了，你不会想我封锁你的记忆。”

    这只妖，连撒谎都不会，只会威胁。那他自己呢？除了送死就什么也不会。樊翊重重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房间一片寂静，樊翊感觉到雪灵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然后雪灵轻柔地哼着曲子，音韵袅袅，好似有种安抚情绪的魔力，樊翊努力想积攒的火气又慢慢的消散了。

    曲毕，雪灵缓缓道：“我来人间前，一位大人就给我一个救命铃铛，如果我遇上了麻烦，只要摇铃铛，他立即会飞来人间救我。别的狐妖是杀不了我的。”

    “就是那个金泽大人？他是你的情人？”樊翊忍不住在被窝里发问。

    “金泽大人当然不是我的情人。他知道我是孤儿，比较照顾我。在妖界，没有父母照顾的妖是很难活下去的。”

    “为什么？”

    “妖的血能大大增进灵力，妖界里不仅有狐妖，还有狼妖，虎妖等等，就算狐妖不吸同类的血，其他妖怪可就不会客气。”

    要不就不，要就像交底一样，樊翊闷闷地：“你是算不瞒我了，还是算告诉我后再封锁我的记忆。”

    “我想通了，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你知道后反而更能保护好自己。”

    樊翊掀被坐起：“对啊，反正在花园那我们三个凡人都听到你和银箩的对话。金莹，金泽，瑾王，妖界是要改朝换代了吧。”

    雪灵凝重地注视樊翊：“对，如果瑾王陛下走了，妖界很有可能会出乱子。如果各路妖怪涌到人间，凡人绝对抵抗不了。瑾王派我来人间是为找一位法术高强的驱妖师保护你。”

    樊翊彻底震惊了，双眼瞪成铜铃：“保护我？瑾王为什么会认识我？”

    “一百年前，瑾王在人间认识了你太爷，他对瑾王有恩，你现在是樊家仅存的血脉，瑾王当然要保护好你。”

    樊翊一脸懵逼，太爷樊夜对狐妖王有恩？那么牛逼的事怎么没有家族故事留传下来。

    “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重要了。我想尽快为你找到驱妖师，之后赶快回妖界陪着瑾王陛下。”

    这两天的疑惑似乎都解答了，樊翊低头沉默细想，目光却忍不住向雪灵飘去：“呃，如果你回了妖界，还会不会再来人间？”

    雪灵微微思索：“如果没什么特别事，应该不会。”

    樊翊眼里浮起失落：“你就不想来人间看看，呃，朋友？”

    “朋友？”

    “我，不算你的朋友？”

    雪灵一愣，随即嫣然微笑：“对，你是我的朋友。”

    这样的笑容如同漫漫长夜后的旭日把樊翊的心都融化了，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能不争取？他鼓起勇气：“不然你也给我一个铃铛，我有事时摇铃铛，你就来见我。”

    雪灵又愣住了，歪着头细细思索：“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樊翊要确认：“那你要答应我走之前要给我铃铛。”

    雪灵满脸宠溺地伸手摸摸他的头：“我答应你。”

    她这亲昵的举动方向有点歪。樊翊眉头皱起：“我二十六岁了，你别把我当孩子看。”

    “我都五百岁了，你就是个孩子。”

    “你不是你在妖界也只算刚成年，那就是人间的十八岁。在人间我比你大，以后你别叫我翊，叫我阿翊。”这一个字差别太大了，樊翊必须坚持。

    雪灵笑着：“好，阿翊。”她瞥了一眼他的衣服，“要起来洗漱一下再睡吗？”

    樊翊这才意识到因为趴在花丛地上，衣服裤子都沾上了泥巴。他的肚子突然传出了“咕噜”声，樊翊尴尬地笑了笑。回到酒店时，因为雪灵受了伤不能给樊翊做饭，向北叫外卖时也他给点了份，他满肚子火气根本吃不下，现在火气消了，肚子就开始闹脾气。

    樊翊用手机查看外卖网站时，雪灵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楼下人潮涌动的步行街夜市，心念一动：“阿翊，不如我们到楼下的夜市去吃吧。”

    樊翊一愣：“你的伤……”

    “喝过精血后我的伤好多了。银箩不会再来找麻烦，我想不如趁机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息。”

    樊翊喜出望外跳下床:“求之不得，不定你感受完后就不想走了。”他急忙换了件干净衣服和雪灵出门。

    晚上九点的步行街夜市热闹非常，雪灵一脸藏不住的好奇，左右张望。

    樊翊探问：“你之前来人间没逛过夜市？”

    “这次是我第三次来人间，上两次来得很匆忙。”雪灵看着路边的烤串，目光停留了两秒。

    樊翊会意，走到烤串店，各种烤串都点了一份，拿了串羊肉串递给雪灵：“试试，保证你会爱上的。”

    雪灵接过，抿了抿唇，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笑意浮满眼眸：“很好吃，人间的肉香的确令人垂涎。”

    樊翊咬了一大口：“不过怎么样也比不上你做的饭菜。”

    “瑾王陛下不喜欢吃肉，所以我做的都是素菜。以后我试着做些肉菜给你吃。”

    樊翊惊喜得有点不出话来：“你，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雪灵微笑：“你时候最爱吃……”话音戛然而止，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