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惶惑地看着樊翊：“王宫外那群魔怪在召唤那股灵力。我听见魔王叫唤, 阿妙，回家吧……”

    樊翊紧搂住她：“那一定是魔王的魔怔。”

    “那不是魔怔。魔怔只能迷惑人心，但我身体里的灵力却是真实存在的。”雪灵静静靠在他怀里。澎湃的思潮平静下来后，她渐渐理清思绪, “七蘼花能散播魔毒, 就证明它和魔王有关。如果一万年前阿妙伤重不治, 魔王把她的灵识放入七蘼花中, 七蘼花救回我时，阿妙的灵识就寄身在我身上。在前世七蘼花让月灵复生, 所以月灵第一次见到魔龙时，魔王就脱口而出叫她阿妙。那时候阿妙的灵识已经在月灵身上了。这一世，七蘼花也救过我……”

    樊翊眉心紧锁：“就算阿妙的灵识附在你身上, 她也不可能轻易控制你。一定有法子把她从你身上赶走。”

    雪灵默默点头：“对，一定会有法子。”只是心头的不安却挥之不去。

    --

    樊翊带雪灵回到龙帝宫时，青炀和弘长老已经回到宫中。青炀看见雪灵一脸疲惫，凌厉地扫了樊翊一眼，快步上去握着她的手，“阿灵，你没事吧。”边边探视她的身体。

    雪灵怔怔地看着青炀。月灵的记忆恢复后, 再看见青炀，思绪百转千回。半晌过后，她吁了口气：“我没事, 但我有个坏消息。”

    青炀微愣。

    “我身体里有一股能被魔王挑动的灵力, 它像花一样在我体内生长。”

    青炀握着她的手腕探视, 沉凝：“我探测不到那股灵力。它是在魔怪来袭时被激发的？”

    雪灵点点头：“是。那时我几乎无法压制它，只能叫羽立带我去山林，再让他把魔怪赶走, 依靠山林的灵气才勉强克制住。”

    青炀深深地看了樊翊一眼，转头看向雪灵：“我会安排在龙帝宫百里外布上结界，不让魔怪再靠近。”

    雪灵感觉脑门胀痛，思绪紊乱：“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青炀：“我陪你。”

    雪灵瞥了樊翊一眼，他明显脸色不虞。“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魔怪群起攻击龙帝宫，神民大臣们都看在眼里，一定会忧心忡忡。你还是去朝堂处理好这件事。”

    青炀伸手抱了抱她：“好，我上完朝就来陪你。”

    樊翊站在一旁，拳头不由然紧攥。弘长老看在眼里，眉梢的忧虑又增添几分。

    --

    朝堂上，大臣们不断上奏各地出现魔怪的情况，仅仅几个魔将就让无数神民逆转成了魔怪，把神界弄得人心惶惶。神民都知道，一旦被魔化，就只有死路一条。

    青炀：“朕已下令神将活捉魔怪，把魔怪统一带回应天将府，明日会在宫外展示幻象让众神民知道，朕已经找到魔毒的解药。”

    朝堂上一片惊喜的哗然，大臣们议论纷纷，沉重的脸色轻松了不少。

    散朝后，青炀和弘长老同行，弘长老：“魔王如果计划破界而出，更应该集中兵力在妖界，为何要来神界闹事？难道真是因为雪灵在神界？”

    青炀凝眸：“我怀疑阿灵和七蘼花是魔王破界而出的关键。”

    弘长老：“如果能知道一万年前魔王是如何破界而出，或许就有破解的方法。”

    青炀脚步顿了顿，示意侍卫去找羽立。

    “唯一直接面对过魔王的是山野孤客，既然羽立是他的徒弟，或许会知道些线索。”

    弘长老心头微紧，跟随青炀去到偏殿。不久后樊翊来到。

    青炀不动声色地量樊翊：“你师父可曾提过有关魔王的事？”

    樊翊嘴角牵起：“师父对徒弟们提过很多有关魔王的事。对了，陛下的八弟青桡就是我的师弟，也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他应该知道得更多。陛下怎么不找他询问？”

    弘长老的眼角抽动，青炀满脸清冷：“他已经离世了。”

    樊翊一脸诧异状：“离世了？他的灵力那么强，怎么可能突然离世？”

    青炀冷肃地回：“这和你无关。朕要知道有关魔王的事。你师父可曾提过一万年前魔王是如何破界而出？”

    樊翊嘴角挑起，坚持：“我师弟的死怎么可能与我无关？如果是被人害死，我这师兄就要为他报、仇、雪、恨。”

    青炀眼中寒意渐起：“怎么？朕的话你也要违逆？”

    樊翊耸肩，翘手：“龙帝陛下似乎忘了，我是狐妖，我只听令于我的陛下。既然龙帝陛下不肯告知青桡的死因，我自然会去查。至于魔王如何破界一事，龙帝陛下也可以自己去查。如果龙帝陛下没什么其他事，我要去守护我的陛下了。”话音未落，樊翊转身大步离开。

    青炀的脸色变了。自他登基以来，除青桡外，再无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弘长老急忙圆场：“山野孤客一向不顾及世俗礼数，他的徒弟有此个性也不奇怪。”

    青炀双目收紧：“他是不是和青桡一起待过，言行举止和青桡那么像。”

    弘长老清了清嗓子：“或许山野孤客收的徒弟都是一个脾性。”

    青炀沉凝片刻，看向弘长老：“我总感觉他的脸很奇怪，他平凡的容貌和他的双眼很不相配。”

    弘长老一时语滞，只能认同点头：“我也有同感。”

    青炀眉峰高耸：“难道山野孤客能做出任何灵力也无法看穿的面具？”他的疑惑中带着肯定。

    弘长老忙圆场：“既然他个性如此，也没必要和他硬碰硬。让雪灵询问他魔王之事就好。”

    静默好一会后，青炀施展幻视术，传话严隆：“严隆，我要知道两件事。其一，一万年前魔王如何破结界而出，其二，魔王和七蘼花有什么关系。”

    严隆哀求：“龙帝，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凡人魔将，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

    青炀冷哼：“看来你是想再试试桃夭藤的滋味。”

    严隆慌乱：“别，别，给我点时间，我这就去查。”

    “十天。”

    --

    雪灵回到寝室，虽然体内两股灵力对抗时她几乎耗尽了体力，她却心烦意乱，完全无法入睡。到了夜深时分，她起身走到琰的房间。一个蓝影闪入，搂着她的腰身，“怎么了，睡不着？”

    “嗯，脑子很乱，就来看看琰。”

    樊翊牵着雪灵走到琰床边，俯身亲吻他的脸颊，轻柔地：“屁龙，爹爹回来了。”

    雪灵心头酸楚，哽咽着：“我答应琰，再也不离开他。”

    樊翊转头看向雪灵，心翼翼地问：“当年你为什么会忍心留琰在宫里去跳崖？”

    雪灵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苦涩一叹：“你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知道有南薰和弘长老在身边，琰会健康成长的。”

    樊翊心头抽痛，一个妈妈忍心丢下孩子在自己生辰当天悲壮跳崖，她的绝望和凄苍比他找魔王要魔毒更甚。他飞蛾扑火般挑战青炀，搭上了自己和月灵的性命，让一家三口分离了五百多年。这代价太巨大。

    他把雪灵拉入怀里：“对不起，这一生我不会再冲动。如果没有绝对的胜算，我不会再贸然挑战青炀。”

    雪灵依偎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澎湃的心跳声：“你不需要挑战他。我会让青炀明白，我不会选择他，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

    樊翊会心笑着：“我叫向北在人间买了至少一百套别墅。狡兔三窟，我们是狡龙百窟。”

    雪灵吃吃笑起。

    “阿灵，我掉落息落崖后在人间漂泊。有一天，我听到你呼叫：‘青桡，你等我！’再看见一道七彩光从天空划过，我知道，一定是你来找我。于是，我往你掉落的地方飞去，看见狐妖妈妈把你带回妖界。我跟去，看着妈妈用养灵丹养育你的灵识，看着你从玄光点变成婴孩，听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从婴孩变成孩童、少女，我陪着你四百多年直到野出生。”

    雪灵恍然：“你就那点经常围绕在我身边的玄光？”

    “对，你还问我到底是什么，怎么总在这？”

    雪灵热泪盈眶：“原来你一直陪着我。”

    两人相拥良久，樊翊擦了擦她的眼泪：“和你件爽快的事。青炀刚刚叫我去问魔王的事，我反问他我师弟青桡的事，哇塞，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好久好久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太爽了。”

    雪灵无奈：“你别做得太过分，心被他看穿你的身份。”

    樊翊得意挑眉：“我知道，难得有机会我才戏弄他一次，我会心行事。不过青炀问了个好问题：魔王是如何破界而出。我记得这也是山野师父疑惑之处。山野师父崎山的结界并没被破，但魔王竟然带领魔将出现在妖界，他才怀疑是当时的狼妖王和魔王勾结。但是崎山的结界是五十万年前由狐、狼、虎三位妖王共同封印的，只能进，不能出。五十万年来从来没被破过。只靠狼妖王不可能解开。不过妈妈把崇鹜关了那么久，还是逼问不出其中秘密。”樊翊翘手思索，“还有什么法子能探知魔界的阴谋？”

    雪灵：“或许严隆能探到什么消息。”

    雪灵还在思前想后时，樊翊把她抱上床:“别想太多了，这事我会查清楚。”他噘嘴，“青炀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不断钻空子对你动手动脚。我真想砍了他的爪子。”

    雪灵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抱我一下，我亲你一口，这样你该消气了。”

    “消气？”樊翊瞪眼，“你是我的，任何男人也别想碰。”完开始宽衣解带。

    雪灵按住他的手：“青炀就睡在隔壁。”

    樊翊俯身边亲吻边呢喃：“我布了禁忌，他听不到。如果他真的不识趣地进来了，让他看见我们缠绵也无所谓。”

    雪灵扭他不过，只能尽可能克制自己的声音。只是樊翊刻意不让她忍着，浓情化开时，欢愉声在房中流淌不散。

    --

    次日，雪灵和青炀在念月园陪琰玩耍时，金泽匆匆而至。看见他神色凝重，雪灵忙问：“怎么了？妖界出了事？”

    金泽点头：“崇虞和虎妖王带领大臣联合上奏，妖界如今受到魔将魔怪攻击，情势危急，但陛下没镇守尧銮宫指挥妖将对抗魔军，反而不知所踪。他们联合起来弹劾你，要逼你出来交代。”

    雪灵惊讶，看来要闹事的不仅是魔王。

    青炀蹙眉，不满：“你这个摄政王也压不住？”

    金泽哼了声:“我和阿灵只有婚约，没有正式成婚。妖界规矩是只有王夫或王后才能当摄政王，他们就拿住这条规定来挑战我。”他凝重看着雪灵，“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我和你立即成婚，其二，你回尧銮宫和崇虞他们正面交涉。”

    青炀决然：“成婚绝对不可能。”

    金泽：“那我就得带阿灵回妖界。”

    青炀看着雪灵：“别担心，我陪你去。”

    金泽：“阿灵，我们如今只能见机行事。这事一定是魔王在背后煽动，不然崇虞不敢如此猖狂。”

    青炀冷哼：“好，我就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

    雪灵看着青炀：“还是让我先处理吧。我这个妖王就算再没用，也不能让龙帝替我应付臣子。”

    青炀点头：“好，我易容跟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不用害怕。”

    离开前，青炀前去乾坤殿交代政事，金泽低声问雪灵：“羽立在哪？”

    “他和弘长老去封印七蘼花。”

    金泽：“龙帝没怀疑他的身份？”

    “暂时没有。”

    “虽然没人能看破他的面具，但他的眼神就藏不住。提醒他心些。”

    “我知道，谢谢你。”雪灵看着金泽，“等处理完魔王的事，我就会退位把王位传给你。”

    金泽：“你们之后算去哪？”

    “天地之大，总有我们一家三口容身之所。”

    金泽诧异：“一家三口？琰是……”

    “琰是青桡的孩子。”

    青炀把青桡的孩子认作自己的王子？金泽愣了半晌，摇头讪笑：“深情我没法和樊翊比，痴情我也没法和龙帝比。”

    “阿泽，你不需要和他们比。”

    “你带琰离开，不怕龙帝把天掀翻了找你们？”

    雪灵无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金泽微笑：“痴情可以，别成了痴魔。如果龙帝太过分，你摇铃铛，我能帮你挡一挡。”

    雪灵会心一笑：“多谢。”

    --

    青炀易容成普通的神将跟在雪灵身边，和金泽一起去到尧銮宫。

    雪灵换回王袍，和金泽前去正殿。青炀不方便跟随，只能藏身一个隐秘角落仔细观察。

    殿下群臣议论纷纷，看见雪灵和金泽步出，众臣行礼后，崇虞毫不客气地开口：“陛下，本君有要事相问。如今魔将魔怪不断侵扰妖界，为何陛下不坐镇尧銮宫，指挥妖将抗敌。陛下到底去了哪？”

    雪灵冷静地回：“主君可知除了魔将魔怪，更迫在眉睫的是何事？”

    崇虞一怔：“本君不知。”

    “主君难道不知是什么东西让妖们变成魔怪？”

    崇虞冷哼：“是魔毒。魔毒无药可解，本君不知道陛下要什么。”

    雪灵伸出手，掌心中出现一个瓶子：“朕找到了解药。只有找到魔毒的解药，才能破解魔将魔怪的攻势。这就是朕离开妖界的原因。”

    殿中大臣一阵哗然。

    洪放和侍卫押出一名魔怪，眼冒红光的魔怪狰狞地挣扎着。雪灵把瓶子递给金泽，金泽掐着魔怪的脖子逼他喝下瓶子中的水，魔怪瞬间倒地，痛苦地翻来滚去。半晌过后，他停止挣扎，睁开眼时，眼中没了红光，怯生生地看着满朝大臣，再看见端坐王座的雪灵，吓得伏地：“陛下万安。”

    殿中霎时回荡起一片欢呼。

    雪灵凝视崇虞：“主君还有什么要的？”

    崇虞脸色僵硬，双目紧绷：“本君还有一事请陛下确定，陛下与金泽并未完婚，金泽这摄政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如果陛下无意招金泽为王夫，金泽就该从摄政王之位退下。”

    雪灵看了金泽一眼，金泽微微点头。雪灵：“因魔王来犯，情势紧迫，朕无意在短期完婚。而且朕也完成了闭关修炼，泽王就回归泽大人之位。”

    金泽的平静反应让崇虞的眉头皱了皱，他冷哼一声，继续咄咄进逼：“当初陛下即位时，莹大人发起挑战，虽然陛下胜出，但全因龙神帝从旁协助，陛下也算是胜之不武。陛下也知道，所有妖王继位时，如果有人挑战必须要战胜挑战者方可登基。既然当时陛下不是靠自己的修为胜出，本君不服。本君今日要向陛下发起挑战。”

    崇虞对面的狐妖长老哲镜悠悠道：“主君可能忘了王册也明确记载，挑战者必须为继位君王同辈，主君显然不是陛下同辈，挑战不成立。”

    一个年轻锦衣狼妖站出，向崇虞行礼：“叔父，容孩儿向陛下发起挑战。”

    雪灵记得，他就是崇鹜的二王子崇魏，参加过逐鸿会。

    崇虞看着哲镜：“本君的侄儿崇魏总该和陛下是同辈吧。”

    哲镜清了清嗓子，不置可否地看向雪灵。

    回来前金泽提醒过雪灵，崇虞很可能会借机向她发起继位挑战，他不是王夫，便不能代替雪灵出战。雪灵明白，几乎任何挑战者都比她强，她要赢几乎不可能。但是她利用御空术，接过对手三十招还是很有可能的。

    金泽：“崇魏虽然算是陛下的同辈，但比陛下年长一千五百岁，直接对阵有失公允。如果陛下能接下崇魏三十招，便算陛下赢。”

    崇虞嘴角挑起：“好。但是，如果有任何人出手相助陛下，就算陛下输。妖王之位就要择日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