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夕夕发现了 谢谢你,亲爱的小太阳……
睡了一天, 颜顷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做了什么梦,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残留着极其糟糕的感觉。
他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 眩晕感消失后爬起来,情绪很宕,想到夕夕, 他强撑着爬起来,开了灯, 拉开窗帘。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一点远处的灯光。
已经这么晚了……
忽然,颜顷心里一个咯噔,夕夕,没有给夕夕做午餐。
他赶紧往外走,夕夕正坐在沙发上玩平板, 看到他立刻放下跑过去, “爸爸, 你好点了吗?”
颜顷蹲下和她拥抱, 努力抑制仍旧糟糕的情绪,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精神:“嗯, 好多了, 对不起宝贝, 爸爸睡太久了, 忘记给你做饭了。”
夕夕有点想哭,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一秒回去了,“夕夕自己吃了饼干哦!不饿的!”
颜顷愧疚不已,他的情绪好像被无限放大了, 就像此刻愧疚自责的情绪。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对自己的厌恶……他不想这样,但控制不住。
“宝贝,爸爸现在就去做饭餐,很快哦。”
“嗯嗯,夕夕不饿的,爸爸不着急,要不然我们点外卖吧!”
“没关系宝贝,爸爸去做。”
颜顷不知道怎么面对夕夕,他此刻只想逃。
他强自起精神来,他不想夕夕担心,害怕被夕夕知道他糟糕的情绪状态,害怕被嫌弃。
害怕被最在乎的伤害。
最开始就在担心,但他以为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在告诉自己现在很好。
原来没有很好。
吃晚饭的时候,颜顷极力起精神来,让自己看上去和平常一样,但夕夕敏锐的能感觉到周遭空气中的那种不同。
三个爸爸,夕夕能感觉到,颜爸爸是最脆弱的,虽然他看上去是最高调,最……夕夕想不到形容词了。
她很怕爸爸受到伤害,有时候也会害怕一不心的话就伤害到爸爸。虽然她一直在夸爸爸女装特别漂亮,她喜欢麻麻,但夕夕能感觉到爸爸其实是在意的。
夕夕很想帮助爸爸,她想知道爸爸身上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她不敢问。
也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做。
夕夕埋头吃着米饭,眼睛悄悄红了。
爸爸为什么总是那么难过呢?
他好可怜。
颜顷有些失神,没发现夕夕的变化,他思维变得很迟钝,很累,身心俱疲,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动。
吃完饭,颜顷在收拾,夕夕用力眨眨眼睛,可可爱爱的笑着拉住他衣摆:“爸爸,夕夕这次会多呆几天哦~可以陪爸爸好几天!”
颜顷愣了一下,迟钝的反应过来,今天就是夕夕离开的时间。
宝贝笑的阳光又软萌可爱,颜顷低头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眶瞬间红了。
夕夕没能忍住,也红了眼眶。她嘴巴动了一下,很想问爸爸到底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爸爸可能不想被人知道。之前她试探过,爸爸每次都转移话题。
“爸爸,你要开心,要好好的。”
颜顷情绪一下就绷不住了,他无意识的捏紧了手,用力弯出一个笑:“嗯,爸爸很开心呀。”
“很开心夕夕能多留几天。”
为了让爸爸开心一点,夕夕很认真的挑了一部喜剧,拉着颜顷一起看。
颜顷抱着可爱的宝贝窝在沙发上,喜剧很不错,夕夕被逗的不时笑起来,颜顷也配合的笑。
但他看到的却是喜剧欢乐背后在讽刺的另一面,看不到阳光与美好,这种认知让他感觉更糟糕。
情绪陷入恶性循环,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宝贝的长发。
连太阳都无法治愈他了吗?
……
晚上夕夕睡着后,颜顷悄悄起床随便套了件衣服,开车去酒吧。
他给林桉了电话,林桉在那家酒吧,还没走。
酒吧里依旧是悲伤的曲调,台上依旧是那个胡子大叔,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故事。
林桉看了他几秒。
眼前的青年套着件蓝色的冲锋衣,染了咖色的头发,脸上没有表情,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好看,那双湖绿色眼睛依旧澄澈干净。
一瞬间,林桉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坐在她的咨询室,痛苦的捂着脸,用英文问她:“what“s wrong with me?”
林桉站起来,“去我的工作室吧。”
副驾颜顷改造成了幼儿座椅,林桉坐在后座,她默默从后视镜中窥视着这个有些陌生了的青年。
或许本来就是陌生的,虽然是他的心理医生,虽然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他忧怅的心的人,但只是接近,依旧是被隔离在外的。
她曾想要治愈这个灵魂,但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从不曾敞开心扉,不肯诉自己或许狼狈的过往。林桉很期待,今天二十四岁的青年,会不会试图彻底走出阴霾?
和六年期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境,也是这把椅子,也是这个桌子,也是这样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
颜顷的声音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低沉,难辨男女,一如相貌。
“我应该又犯病了。”
“三天前,我和别人发生矛盾,他们我人妖,我了他们一顿。当时我很爽很开心,我想着不想穿女装了,我想给自己换个发型,然后我买了很多假发,开始学理发,我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发型师。”
颜顷顿了一下,继续:“我三天三夜没睡,当时我没意识到我不对劲,以前我做自己热爱的事时,也是这样的状态,我以为我精力充沛,直到我女儿问我,我才猛然意识到,现在陷入了抑郁。”
每次陷入躁狂,他都察觉不到自己不对,落入抑郁时才会猛然惊觉。
林桉温和的安抚他:“没关系,都是这样,躁狂期间大多都察觉不到。”
安静隔着桌子对视了几秒,颜顷问:“……我应该怎么办?”
当年林桉劝过他多次,继续治疗,双相需要长期治疗,他还没好,不要功亏一篑。但他拒绝了,之后会发作,但都是轻度,可以接受。
林桉声音很柔和,她轻声问:“药还有吗?”
“我买了。”
“嗯,放松下来,你现在很紧绷。”
“颜顷,放松,现在不要想那么多。”
颜顷努力配合:“好。”
林桉轻声引导他:“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
“怕我女儿受到伤害,怕我没办法好好的照顾她,怕她以后觉得我奇怪,怕以后她同学你爸爸是个变态……”
很多很多。
林桉耐心听着。
听他一点点诉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痛苦。
……
别墅里,颜顷一走出卧室,夕夕就坐起来了,她爬下床,走到更衣间,拉了个椅子过来,爬上去取下爸爸的包包。
她偷偷看到了,睡觉前爸爸从里面取了瓶子,然后吃了药片。
mine,这是什么呀?
夕夕不认识,她拿着爬下来,用平板输入查询,用插件语音朗读。
听不懂……
想了一阵,夕夕决定求助李爷爷,虽然李爷爷看上去不靠谱的,但是他每次都靠谱。
夕夕过去电话的时候,李天初正在豪华的五星酒店中用午餐。
“丫头,怎么啦?”
夕夕着急举起瓶子,放到镜头跟前,“爷爷,这个是什么药呀?”
李天初看了一下,“等等,爷爷去找下老花镜,看不清了。”
很快,李天初戴着个时尚的金边框链条眼镜回来,他瞧了瞧,“等老道搜一下。”
他都没怎么吃过药,哪会认识。
他看出丫头很着急,边查边安抚:“夕夕,别急,爷爷查查。”
治癫痫的?
哦?还是双相药物?
李天初放下手机,“娃娃,这是谁的药?你先和爷爷一下,爷爷就知道了。”
夕夕犹豫了几秒,“……那爷爷不可以告诉爸爸哦。”
李天初:“哦,不,你爸爸怎么了?他没抽筋吧?”
夕夕迷惑:“为什么会抽筋呢?抽筋是什么呢?”
“那他有没有情绪变化大?”
夕夕点点头。
李天初知道了,“夕夕,这是治疗双相的药物,也就是躁郁症。”
夕夕茫然,一时理解不了这个新词汇,“什么叫躁郁症呀?”
李天初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
夕夕沉默了,爸爸确实是这样。
“……那怎么办呀?”
“等等啊,爷爷查一下。”李天初继续查,他当初就感觉那子可能有点心理障碍的,一般奇怪行为总会有原因的,再他那童年简直可以是悲催了。
就是没想到竟然发展成疾病了,还需要吃药。
思索了一阵,李天初问屏幕里眼巴巴等着的姑娘,“夕夕,你爸爸没和你吧?”要是了也不用拿个药瓶问了,再那子看样子就不想自己过去被别人知道,他那天算完卦反应那么大。
夕夕点点头。
“那你就假装不知道,还像以前一样就好了,多鼓励他,关心他。”
李天初见过很多人,这子是性格很鲜明的一种,极其自信又极度自卑,反复横跳。
夕夕点点头,心里担心:“那爸爸可以好起来嘛?”
李天初看看网页,看样子是不行?但可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遗传的?
看个浏览器他自然不能断言:“嗯,会好的!夕夕别担心。”希望还是要给的。
又聊了一阵,夕夕挂了回房间乖乖睡觉了,她悄悄放好药瓶,还像之前一样。
……
第二天清四点钟,天还没亮,颜顷带着一身寒气的回来,天气很冷,呼出的气体都成了一团白雾。
和林桉聊了很久很久,又喝了点酒,在咨询室就睡着了。
他感觉现在状态好了了,林桉一如既往希望他可以坦诚,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帮助他。
他再次拒绝了。
虽然知道影响他病情最大的原因就是心理因素,但他做不到将所有难堪至极的事情告诉另一个人。
别墅里黑漆漆的。
颜顷悄悄走进卧室,夕夕还在睡,光线昏暗,他开了手机屏幕,瞧瞧换了睡衣上床,轻轻把女儿抱在怀里。
的身体暖烘烘的,身上飘着浅浅的香味,很好闻。
借着手机屏幕还未熄灭微亮的灯光,颜顷亲亲宝贝的额头,无声低语:谢谢你,亲爱的太阳。
屏幕自动熄灭,房间里回归黑暗与寂静,这一次,颜顷睡了个好觉,甚至没被夕夕不心的动弹给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