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布鲁斯嘲讽地，“如果你的是那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怪胎，那个无视法律使用暴力的疯子，那么我的确认识他。”

    休斯顿感到一阵模糊的不安。昨夜审讯完蝙蝠侠后，他有思考过“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这个可能性。

    然而韦恩的话语里流露出的对哥谭义警的厌恶之情——又是那么浓厚和毋庸置疑。

    难道想错了吗？

    休斯顿皱起眉头，他缓慢开口，斟酌着自己的词汇。

    “我不认为蝙蝠侠是个怪胎。”

    布鲁斯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休斯顿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休斯顿感觉自己正躺在外科医生的术刀下，被淋淋尽致地解剖着。

    然而不到一秒，那锐利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多奇怪的想法啊，”布鲁斯微笑着，“请多告诉我一些。”

    一提到蝙蝠侠，布鲁斯韦恩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不对头。

    休斯顿瞪着在车窗上移动的阳光，就好像它是他十分厌恶的令人痛苦的黑咖啡。就此转移话题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然而他还是选择继续下去。

    “韦恩先生，我看过很多报道，他们都蝙蝠侠是哥谭的独裁者，是个病态的疯子。我不否认他的某些举止多多少少有些疯狂，但他更是理性克制甚至是伟大的。”

    着这些话时，休斯顿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种着迷的表情，注视着他的布鲁斯慢慢睁大了眼睛。

    “如果哥谭是黑暗的，每一个人成为罪犯都是源于他们在黑暗之中，并逐渐被黑暗吞噬。那么蝙蝠侠不一样，他潜在黑暗里，穿着一身黑，却是这里唯一的光明。他试图用自己的武器把黑暗托上去，就像西西弗斯永无止境地把落下的石头推上去。每一次推石头，都使它离悬崖更远一些。”

    休斯顿舔了舔唇瓣，车头窗户上的那块阳光映在他眼眸里，散发出夺目的光来。布鲁斯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开眼睛。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于是不停不停地去打击罪犯，而在打击罪犯时他还坚守着自己划定的一条线。就我所知，他从未越线。他是人类的底线。”

    布鲁斯听见自己心跳错了拍子，也听见旁边的人继续着那些不可思议的话。

    “和超人不一样，人类需要自己的奇迹，蝙蝠侠就是那个奇迹，而奇迹不该被指责辱骂。”

    休斯顿沉默下来，他的话似乎完了，布鲁斯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法拉利的轮胎尖叫着转过拐角。

    “可你从没见过他，”布鲁斯没有服力地反驳，“你没见过蝙蝠侠，他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休斯顿斜了布鲁斯的脸一眼。

    “可他救过你。”

    “什，什么？”布鲁斯结结巴巴地问，声音紧绷。

    “他救过你，”休斯顿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你是一个好人，蝙蝠侠救过你，蝙蝠侠救了一个好人，明他也是一个不差的家伙不是吗？”

    上帝啊。

    这个逻辑这个逻辑太强盗了。

    布鲁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他不停地想是因为“蝙蝠侠救了布鲁斯所以休斯顿喜欢蝙蝠侠”还是休斯顿早就仰慕蝙蝠侠。但不管是哪个，他发现自己都抑制不住地开心。

    其实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布鲁斯曾经看过上那些蝙蝠侠狂热粉丝发表的言辞，每一个都比其更加肉麻。

    但休斯顿在这些话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温和包容的气质，就好像哪怕他不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也能理解他面具下那个人从童年时期第一次遭劫时开始的一切苦难。

    这使布鲁斯感到一阵战栗，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开车上，避免自己脸上露出窘迫和羞涩的表情。

    “呃，我想，”布鲁斯僵硬地扯开话题，“你为什么会来哥谭，为了蝙蝠侠？”

    休斯顿愣了一下，没想到布鲁斯会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他刚才的那番话确实像是一个迷弟对蝙蝠侠的看法。

    他咳了咳嗓子，他的确是为了蝙蝠侠来的没错，但不能这么。

    “因为韦恩企业工资很高。”休斯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布鲁斯真的没想到这个，他挑了下眉头。

    “所以送你一张银行卡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错，”休斯顿对他投去轻松的笑容，“这对我帮助很大。”

    “我真高兴。”布鲁斯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紧接着他肩膀放松下来，眉头松开，又重新变成了那副游刃有余、轻松悠闲的花花公子模样，好像之前的谈话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涟漪。

    他转换状态真快。休斯顿摸了摸下巴，对着窗户看了一会儿。

    “我们接下来去哪？”他问。

    “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哥谭。”布鲁斯神秘地。

    休斯顿期待地看向外面的风景。

    他们到达罗宾逊公园，布鲁斯指着一个告示牌，“看那儿。”

    他的言语里暗含骄傲之情。

    休斯顿扭头，看见那上面写着：“它从灾难里活下来了”。

    “因为毒藤女，以前这里曾爆发过一场大灾难，”布鲁斯开始回忆，“植物疯长，地面下的泥土被翻出来，所有路灯、休息椅、雕像所有人类的气息都被毁灭殆尽。空气里是一股清新的草味，那些绽放的花朵很美，但一朵却能毒死一个成年男性。”

    “但它最终还是得救了，那天在公园里游玩的人也活了下来，没有一个死亡。”

    “因为蝙蝠侠？”休斯顿询问他。

    “因为蝙蝠侠和他的罗宾。”布鲁斯露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他脸上的温柔笑容。

    休斯顿发现了，他把它作为秘密藏在自己心里。

    他们穿过罗宾逊公园来到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从这里向四周蔓延，韦恩大厦矗立在最中心的地方。它很高，不管你在哥谭的哪个地方，只要一抬头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像在夜晚看见天幕上闪烁的蝙蝠灯。

    “真了不起。”休斯顿感慨道。

    “那是我父辈们留下来的。”

    布鲁斯将那些韦恩家族的历史娓娓道来，休斯顿耐心倾听着。

    他们坐在法拉利豪车里，脸上被太阳涂上金光，看着流水一般的光点从哥谭大厦反光的玻璃里滚过。太阳有一半隐在云层里，云层还嵌着金色的模糊的边线。

    布鲁斯接着带他去各个著名的地标，他们沿着蜿蜒的路前进，经过富丽堂皇的住宅，穿过一些哥谭特有的破败地区。布鲁斯向他指出各种有趣的事物：建筑细节，宣传海报和不寻常的商品。

    他们在三门大桥旁停了一段时间。

    清澈的海水在桥梁下方缓慢游动，休斯顿看向远处，另一座城市在云间若隐若现。

    “那是大都会。”布鲁斯喃喃道。

    太阳渐沉，海面上泛着一阵粉红色的光，地平线模糊成一片粉色朦胧。一艘船在上面缓慢游动，仿佛要从地平线去到天顶。

    布鲁斯看着它消失在视野里，然后开着车左转离开大桥。沿着悬崖经过一段弯曲的山路，他们停在了一个眺望点上。

    下方是排列整齐的码头仓库，间杂着零星的黑色工厂。

    布鲁斯指着一个和其他没有什么两样的码头，目光闪烁，表情像在回忆。

    “那个码头，”他的眼神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色彩，“曾经目睹一个英雄摔进海里。”

    休斯顿安抚地看向他。

    “他没有死，”布鲁斯耸耸肩，如释重负般继续，“他从枪击下活过来了，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活过来了。”

    “他才是一个奇迹，一个英雄。”

    “他是谁？”

    “詹姆斯戈登。”布鲁斯，他眼睛蓝的像一片海。

    就在这一刻，休斯顿看着他，他发现布鲁斯出这句话的神情是多么美丽。韦恩的唇角勾起一个微的幅度，眼睫投下的淡淡阴影遮盖了那些黑眼圈。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看着那普通的码头像在看一个金色的灵魂。

    布鲁斯韦恩绝不是两个简单的词汇就能形容的人。

    休斯顿不禁露出一个有些傻的笑容，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从没了解过他，或许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但他确信自己最终可以。

    他们离开眺望点，重新回到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一路上，布鲁斯看着哥谭，休斯顿看着他，从他眼里看见那些隐藏在这座城市下的故事，那些打动人心的东西。

    当布鲁斯瞥向表时月亮快要出来，于是他把汽车停在了韦恩庄园门口。

    “我还有个私人训练，不能再继续陪你一起了。”布鲁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休斯顿理解般地点点头，耸耸肩：“昨天我们也是这个时间分别的。”

    昨天？

    在听到这个词之前，布鲁斯以为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可是，天哪，他们的相处时间连4时都没有，可他们已经了这么多话。这么多的他从来不会向别人的事情。

    布鲁斯有些懊恼，但并不后悔。

    休斯顿打开了他汽车的前门，向布鲁斯和阿福告别。

    “明天见，韦恩先生。”

    布鲁斯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但休斯顿还是感受到了那其中的一丝紧绷。

    “如果我们明天还会见面，为什么你不试试叫一下我的名字？”他，“我会非常乐意你叫我布鲁斯。”

    休斯顿坐在驾驶位上，摇下车窗。

    “布鲁斯，”他笑着，“晚安。”

    影影绰绰的月光打在他脸上，金色的睫毛一抖便落下无数细碎星光，一直落到布鲁斯心里去。

    “晚安，休。”布鲁斯由衷地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