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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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凉细腻的碎冰混着酸甜可口的鲜果入口,轻松驱散了夏日的最后一丝炎热。荀弈弯了弯唇角:“味道不错。”

    傅宁便笑道:“世子若是喜欢,可以叫府上的厨子预备着,做法也不难。”

    “要怎么做?”荀弈侧头看着他,似乎真的有些感兴趣。

    “其实也简单,只需要家里预备好碎冰,再叫厨子........”傅宁本着“多个熟人总比多个敌人好”的想法,将制作酥山的方式又了一遍,荀弈认真地看着他,时不时问上两句,俨然十分上心。

    和傅宁心中的荀弈又有了些不一样。

    在傅宁的认知中,这位摸不透的世子似乎是和世间万物都不大在一个步调上,饮食这样的事应当不是很在意,没想到他竟然问得如此详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傅宁的疑虑,荀弈便道:“我有一位十分相熟的长辈住在京郊,我想着给他带去,或许暑天会好过一些。”

    傅宁有些意外:“世子殿下的长辈?”可荀弈的长辈,要么在宫里住着,要么便远在边塞封地,不知道是哪一位这样潇洒,在京郊住着。”

    荀弈轻声道:“不是我家里直系的长辈,是我过去一个朋友的长辈,只是他许久不在京城了。”

    傅宁不是不知轻重的孩童,自然不会去问他那位朋友缘何不在京城了,只笑道:“世子殿下真是重情之人。”

    荀弈低笑一声,没再就这个话题下去,转而问道:“你今日不回家吃饭,你舅舅舅母竟也允许,不怕别人将你带坏了?”

    傅宁失笑:“我舅舅只担心,我将别人带坏了。”

    两人捡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了一会,荀弈忽然问道:“你明日——”

    他话刚出口,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子玉!你在哪儿!”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直接将荀弈的声音盖了过去。

    傅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注意到荀弈:“元思兄这个嗓子,不去国子学门口喊迟到,真是可惜了。”他着站了起来,含笑道了声“告辞”,便向外头去了。

    他脚步轻快,荀弈还来不及什么,傅宁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一座室内的庭院为了挡住外头的喧闹声,不仅加固了临街的墙壁,还在墙边修了一道精致的“高山流水”景,最上方用竹管引水,自山顶潺潺而下,恰好掩住了街上的笑闹声,只可惜,却拦不住室内的。

    傅宁似乎已经走远了,具体的话音听不清晰,只能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莫吵”、“友人”等话语,听不清全貌,但语气中的熟稔与热络,是从来没有在荀弈面前展现过的。

    荀弈低头看着桌上的酥山,白瓷的盏还放在藤桌上,时令的瓜果颜色艳丽,放在碎冰上,瞧着却有些化了。

    慢慢舀了一勺放进口中,冰凉的口感依旧,但荀弈心头却忽然泛起了一丝烦躁。

    或许是因为他太招人喜欢了。不止招自己喜欢,也招旁人喜欢,也有旁人想要和他亲近,而对傅宁来,亲近旁人,似乎永远比亲近他容易。

    “叩叩!”

    荀弈抬起头,看到一个褐色衣衫的年轻人倚在拐角处的房间门口含笑望着他,神色更加不好:“三皇子不在雅间里头享受温香暖玉,出来做什么?”

    三皇子笑得满面春风:“出来看你吃瘪啊。”他边笑,边向前走过来,在荀弈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了:“我你怎么出来在旁边透个气,半日都不回来,原来是被狐狸精给勾了魂魄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走廊的方向:“方才过去的那一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月州知府的儿子?果然生得标致极了。”

    荀弈将勺子搁下,不悦地看着三皇子:“他不是狐狸精,也不是什么能随便亵玩的人物,你别这样他,也别他的主意。”

    三皇子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男子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再者,就算我真的对男子感兴趣,也不会碰你的心上人啊。”

    荀弈不喜欢他轻佻的语气,下意识反驳:“他不是——”

    三皇子见他忽然顿住,笑得更开心了:“不是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他话到一半,也顿住了,片刻后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难道,还想着单纯想跟人家做朋友呢?”

    荀弈刚才想反驳他的“心上人”,但听他到“单纯的做朋友”,心里更不想承认,便没接他的话。

    三皇子这下也不再调笑了,盯着荀弈仔细看了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别人的事情都看得透透的,怎么到了自己,就拎不清了呢?”

    荀弈看着那一碗酥山,语气和碗里的碎冰一样冷:“你还是快回房间去吧,仔细回去晚了,温香暖玉要想死你了。”

    三皇子直接忽略了他语气中的讥讽,十分没有眼色地挪了挪凳子,坐到了荀弈旁边:“你别恼,你听三哥给你好好道道。””

    “不用你道。”

    “不!你一定要听我!”三皇子扯住荀弈的袖子,十分痛心疾首:“你不懂,这样的其实——”

    荀弈甩开他的袖子,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我懂。”

    三皇子以为他在气话,跟着他站了起来,还想再继续,荀弈直接断了他,语气淡淡道:“我懂,我知道我对他不一样,但那又如何。”

    三皇子皱眉,语气中十分不解:“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趁这次机会多跟他亲近些?”

    “他进京时,我找了他几次茬,如今他好容易跟我话了,我不能再唐突了。”

    三皇子:...........

    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对,这事儿,我上次就听了。我还想问你,你天天心心念念想人家,见面找茬是怎么个意思?怕人家不讨厌你?”

    荀弈:...........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因为我幼稚。”

    那日他得到消息时有点晚,赶去时恰好看到傅宁拿刀指着冯羽,害怕他真杀了那个二愣子惹来杀身之祸动了手是真;走进之后看到冯羽站起来便贴在傅宁身边,烦躁冲动也是真。

    所以才步步紧逼,才十分没品地找茬,让他跟自己有了隔阂。

    三皇子看着他,欲言又止,长叹一声:“早知道这样,我第一次去青楼时,就该死活拉着你,好叫你学学,什么才是对人家的正确方式。”

    荀弈不答,只端起桌上的酥山,又挖了一勺送到口中。

    三皇子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酥山,一挑眉:“人家送你的?”

    “嗯。”

    三皇子一挑眉:“有戏啊!”

    “没戏。”荀弈淡淡地:“他只是习惯了这样待人而已,若是换了旁人.......”他皱了眉头,没有再下去。

    三皇子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看看你,想到人家拿一盏碎冰给别人都心情不好,若是你再这样慢吞吞的,等他再过两年谈婚论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你是要跳进醋湖里淹死自个儿吗?”

    荀弈沉默片刻:“所以我才想着,要先和他做朋友。”

    就算京城民风开放,男子相恋也不是什么大家都能接受的事情。他半个月前才找了傅宁的茬,这几日关系刚缓和,便直接心悦他,只怕下场不是他如愿以偿,而是连个从朋友开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皇子瞧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忽然乐了:“叫你作,叫你幼稚,发愁了吧,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