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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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这一词,其实本身并不带有许多其他的意味。

    譬如先前荀弈要听的“省之哥哥”,虽然于他们这个年岁来,多少有些太过亲昵,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好哥哥”这一称呼,便截然不同了。

    平日里和关系好的朋友闹着玩,喊两句便罢了;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荀弈试图让他喊一声“好哥哥”的意味,却并没有这么简单,而是多了一层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就像是冯羽房间里藏的那些话本中,风流潇洒的书生腻在粉面含春的美貌姐身上,情到浓时,诱着她喊一声“好哥哥”似的。

    傅宁张了张口,“好哥哥”三个字在他舌尖上滚过一圈,没被他出来,却在他脸颊上烧出了一点殷红。

    只可惜夕阳的光晕太朦胧,站在他面前的人没有看清,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孟浪,惹了对方不高兴。

    “我开玩笑的。”荀弈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朝中局势盘根错节,一时半刻也不完,等来日找个时间,我慢慢与你听。”

    傅宁松了口气,心情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好。”

    只是荀弈的来日,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了实现的机会。

    节日一过,国子学的课业便前所未有的繁重了起来;学里的先生铆足了劲,恨不得将学子们一天到晚都留在各自的院落里背书与写题。

    傅宁的闲暇时间由此也变少了,就连那位他期盼已久的西北神医来到京城时,也是好容易才抽出时间见了一回,其他的便只能拜托李侍郎与外公帮忙安排了——他在国子学还有许多课业要做。

    就这样忙碌了许久,直到傅宁接到从月州寄来的书信,读到信中的“京城天寒,吾儿切记加衣添饭,勿忧我心”时,才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京城已然是深秋时节了。

    信纸上的字迹娟秀,但却自有一股舒朗的大气之感,是傅宁母亲的手迹。

    或许是许久未见儿子,这位平日行事飒爽的女子竟在信中写了许多:从新到的大夫治病如何用心,他的父亲又是如何有了起色;到傅宁院中又换了新的花草,窗台上来了南飞的燕雀.......诸如此类细细碎碎的生活琐事写满了数页纸张,没怎么提对儿子的思念,却字字句句皆是念想。

    傅宁靠着窗台,将信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忽然生出了几分乡愁来。

    他自从来到京城便诸事缠身,这段时日又忙于学业,竟然忘记了多写几封信寄回家,白白让家人牵挂。

    今日散学早,难得有些闲暇,他干脆自己动手研墨,又命人拿了纸张,算给母亲写一封回信,好叫父母安心;目光掠过窗台,却看到了不远处一册古籍——是之前在世子府,荀弈送与他的。

    荀弈的禁足早就解了,但他身在竹院,即便是不用参加来年的春考,却仍旧有许多其他的事情要忙;先前他禁足时两人还能偶尔见一次面,但之后越来越不得空,不知不觉,他们两人已经有将近一月时间未曾相见了。

    “哎呀少爷,你怎么提着笔发起呆来了?墨汁都要染到袖子上啦!”

    书童的声音忽然响起,傅宁回过神来,才发起蘸了墨汁的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太久,墨迹落在纸上,点染出几处深浅不一的墨痕。

    “这纸都脏了,要不要给您换一张?”书童在一旁问道。

    “也好。”

    书童拿了新纸过来,却发现傅宁提笔在纸上沿着墨迹勾画了几笔,一只憨态可掬的猫便出现在了纸上。

    “真好看!”书童忍不住夸赞道,“都画画的时候照着原样画最好看,但我觉得少爷您随便想的这只猫,也是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呢。”

    傅宁失笑:“随便想的?这猫要是听了你的话,怕是要对你五花大挠了。”他着,将画着猫的纸张放在了一旁,接过书童递来的干净信纸,重新写起回信来。

    书童见他专注,不敢再扰他,心里却生出了几分好奇来:他几乎日日跟在傅宁身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猫啊,难道是国子学里哪位先生养的猫?

    国子学里不允许自带丫鬟厮,学内除了扫洒厮之外也没有什么服侍的人,旨在让学子们事事亲力亲为;故而学内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只好如此猜测了。

    傅宁回信写得很仔细,写完已到了掌灯时分。晾在一旁的信纸早已经干透,画面上的猫显得愈发可爱了。

    他拿起来瞧了瞧,又在上面添了几笔,那猫面前便多了一片浅浅的流水,与一尾跃出水面的游鱼。

    只是还没画完,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李静姝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素色风筝,跑进了傅宁的房间:“哥哥哥!我们学里明天要去放风筝,你给我画个风筝面儿吧!”

    这几日天高云淡,倒确实是个踏秋的好时节。

    傅宁搁下笔,接过她手里的风筝:“怎么没叫外公帮你画?”毕竟他们家里若是论起丹青,老太傅的应当是最好的。

    李静姝叹了口气:“爷爷正盘算着要搬到京郊的庄子里去呢,没空搭理我,叫我找你来。”

    老太傅自从辞官之后便四处云游,这一次在京城连着住了几个月,早已经闲不住了,隔三差五地要去京郊的庄子里住几日,最近枫叶红了,他终于是忍不住,算彻底回归他心心念念的田园隐居生活了吗?

    傅宁失笑:“行,那我帮你。你想要什么花样儿的?”

    李静姝皱眉想了想,目光忽然落到了他未完成的画卷上,眼神微微一亮:“我想要这样的猫!”

    傅宁却似想起来什么好玩事情似的,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旁人家的猫,主人气得很;若是知道我给你画了,怕是要跟我生气呢。”

    “哇,这么气!”李静姝咋舌,“那算了,你还是给我画个兔子吧!”

    “好。”

    当晚,荀弈处理完事手上繁杂的事务,回到自己的府中时,便看到自己的案头放了一张从侍郎府送来的画。

    画上的图不是工笔细描,似乎只是画画者随手勾勒的草图,但落在荀弈眼中,却叫他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伸手在画上轻轻摩挲了一回,他忽然问道:“勤院的室外课,是立冬的时候才停?”

    身后的侍从笑道:“殿下您忘了,昨天就是立冬,他们的课程已经停了。”

    荀弈思索片刻,对侍从道:“你替我去告个假,就我累了,明日要歇一天。”

    ?

    京城的地理位置,立冬的时候还没有很冷喔_(:з」∠)_所以温度上来算是深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