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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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可是傅宁却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今年年初我还在月州,这两年我也不曾来过京城;难不成你要是幼时相见,就对我一见钟情了?这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他语气并不温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可荀弈却不知怎么的,心情反而越来越好了。

    担心自己的笑容让眼前人不高兴,荀弈忍下了笑意,认真地和面前人解释:“你确实没有来过京城,但我去过月州。”

    他见傅宁的表情仍旧有些茫然,便叹了口气,提醒他道:“去年圣上下旨,令南北方学子交流,月州富庶,学府又多,地点便选在了那里——冯羽就是那样和你结识的,想起来了吗?”

    去岁的记忆涌上心头,傅宁道:“我自然知道,但——”他迟疑了片刻,“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你应该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荀弈顶着他将信将疑的目光,继续认真解释,“那次交流本来不用我去,但是圣上嫌我不爱出门,叫我和三皇子都去了。”

    去年的荀弈和先前傅宁最初见到的模样十分相似:冷漠寡言,不乐于交际,与过分热情的三皇子截然不同。

    其他的学子都进了不同的学府进行学习,他们二人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迟迟确定不了到底去哪个学府。但他们二人本来也不着急,索性坐在临街的酒楼悠闲度日,一个看典籍古书,一个看江南美女,好不自在。

    直到那一日,看书累了的荀弈无意中向窗外望去,正看到一抹灵动的身影。

    杏色衣衫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枝将开未开的花,带着笑容越过拥挤的人群,将花枝放在了一个绾着发髻的妇人手中。

    他看不清那妇人的容颜,但从少年亲昵的神色中也可以判断,那妇人应当是他的母亲。

    妇人似乎是了什么,少年的笑容愈发轻快,跟在妇人身边,不多时便走远了。

    三皇子当时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对母子身上,便趣他,莫不是看上了有夫之妇;但荀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自己对那少年更感兴趣。

    彼时的三皇子虽然还没有今日男女不分的接受能力,但也十分喜欢看人乐子;想了想便问荀弈:“你若是真能得到他,要怎么对待他?”

    于是那时的荀弈想了想,认真道:“大约会金屋藏娇吧。”

    听了他的话,三皇子却大笑了起来:“你这想法,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实现了——那是月州太守的独子,老太傅李赟的嫡亲外孙!”

    旧事讲到这里,该明了的便都明了了。

    荀弈道:“我当时确实想和你结识,但还没来得及,京城里便传来了信,圣上要我们回去京城读书,不算再让我们在江南蹉跎日子,我违拗不得,只好离开;但我确实是那时便很在意你了。”

    这答案有些荒谬,但细想起来却又十分合理;傅宁哑然片刻,又问道:“那我刚来到京城时,你为什么又要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

    荀弈轻咳一声,神色间有些不自在:“我想要早些见到你,但是看到冯羽,又觉得碍眼,所以——”

    所以做出了那样幼稚的事情。

    傅宁有些想笑,但又觉得哭笑不得:“所以你一直执着于我叫你省之哥哥,也是这个原因?”

    “那倒不是。”荀弈道,“我只是想和其他人不一样。”

    傅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所以你才看冯云不顺眼。”

    荀弈点了点头,又道:“但我知道你将他们当做朋友,所以即便我看着不顺眼,也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你可以放心。”

    傅宁无话可。

    荀弈见他不话,心里也有些忐忑:“我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三皇子——”

    “我不是不信你。”傅宁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迟疑,“我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介意了许久的情敌竟然是自己什么的,实在是太——

    荀弈看着他略带苦恼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你这么在意我是否有过意中人,是在吃醋吗?”

    傅宁脚步一顿,瞪了荀弈一眼:“我没有!”

    只是归,他脸颊上却有些热了起来。他迅速转过脸,装着看一旁枫林间露出来的山下灯火,心内希望灯笼的光亮太暗,荀弈看不出来才好。

    荀弈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怎么能发现不了这一点变化;但他好容易才解开了对方的心结,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伸出手,轻轻将他的握在掌心:“仔细看路。”

    他们先前并不是没有碰过对方的手,也曾经牵着手走过;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样明明白白地知道,走在身边的是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

    第二日的清,天将蒙蒙亮,傅宁便被院子里传来的响动吵醒了。他向来浅眠,警醒了一瞬便推开窗子向外望去,正看到老太傅在院子里散步的身影。

    老太傅听见窗子的响动,便慢慢踱到了傅宁窗前,笑道:“外公把你吵醒了?”

    傅宁摇摇头:“我平日里也醒得早,不挨外公的事。”

    老太傅道:“既然如此,你便起来,陪外公出去走走吧。”

    傅宁自然不会拒绝,迅速换好了衣服,便陪着自家外公走了出去。

    清的山林泛着淡淡的雾气,温度也比白日里冷上许多;傅宁走在老太傅身侧,心地看着道路,恐怕一个不留神,摔到自家外公;但老太傅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这里的山路,我走过许多次,你摔了我都不会摔,放心吧。”

    傅宁笑道:“我知道外公身体硬朗,但多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老太傅没话,良久才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心里也有主意,所以你做的什么决定,外公也不想去置喙,只希望你自己将来不后悔就是了。”

    这话得直接,傅宁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昨日的情景,下意识道:“外公......”

    老太傅却摆了摆手:“他不是个坏孩子,否则外公也不会放任他接近你;但是有些事情,外公还是得提前告诉你,免得你将来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些不尽不实的,坏了你的心情。”

    傅宁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狂乱的心跳:“外公指的是?”

    老太傅看着他,缓缓道:“他非是圣上亲子,却自养在京城,待遇堪比皇子;可以圣上对他的亲厚,远超其他王侯——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