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远之在决赛前, 最后一次私下跟陆连宸单独话。

    十分钟过得很快。

    十分钟一到，柳兰喻就敲开了宿舍的门。陆连宸还在原地愣着，顾远之已经先他一步, 越过他, 把门开了。

    “走吧。”他道。

    这句话是对着陆连宸的。陆连宸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走，一直走到了门口, 他突然回过头, 看向了顾远之。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看到了顾远之平静的眼神，还有微微勾起的嘴角。

    那是一个陆连宸记了很久很久的眼神。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都想着，如果那个时候他回头，之后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但是没有如果。

    没有得到顾远之准确的答复, 柳兰喻显得很焦躁。但是再怎么焦躁, 他也没有办法。

    一票否决权是官方给出的规则。顾远之如果想用, 那是他自己的自由, 没人能干涉他，系统也不能。

    而且, 顾远之不再见他们。

    他自己去敲过门，以陆连宸的名义找过他，最极端的一次, 他甚至摸清了顾远之的通告和行程, 在他的每一个行程结束之后去蹲点。

    他的结局是被保镖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

    看在他长得不错又是alpha的份上, 对方并没有把他当成真的坏人。只是委婉地叮嘱了一句，就算是内部人员也不能让粉丝情绪影响个人的工作, 话里话外, 都把他当成了顾远之的狂热粉丝, 把他气得够呛。

    他不死心，还想找别的方法，却被陆连宸拦住了。

    他给对方看了顾远之给他发的信息。

    -宸宸，转告你师父，他多找我一次，我在他面前多亲你一次，如果他乐意祝福的话，尽管找。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柳兰喻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威胁我吗？他觉得我会怕他这种幼稚的威胁？我……”

    “你会的吧。”陆连宸声道。

    柳兰喻：“……”

    “你还帮他！！！”

    不可置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连不远处的红豆都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缩了缩。陆连宸看着自家难得幼稚的师父，脸上都是无奈。

    最后，他用一句话让柳兰喻安静了下来。

    “如果他真的定了主意，那么我去也没用。师父，你应该已经看过了他的资料，你知道这一点。”

    每个气运之子在系统都有单独的档案，除了生平为了保密只会公开任务需要的部分外，性格和爱好都是写得很详细的。

    柳兰喻做过的任务比陆连宸还多，他怎么会看不出顾远之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就这样，一天天的尝试和失败，他们终于迎来了决赛。

    *

    决赛当天，柳兰喻准备了一个麻袋。

    用他的话，一旦顾远之出现，他就用这个麻袋把人套走。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宣布这件事。

    陆连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系统留给了柳兰喻，悄悄地叮嘱了一句让它看好柳兰喻不要乱来，这才去了直播现场。

    化妆师内，早已熟悉的化妆师姐姐一边给他化妆，一边笑了：

    “宸宸是不是很紧张？”

    不光是粉丝，工作人员也会关注选手。陆连宸出道差不多是既定的事实，就连其他的练习生都默认了这一点。

    陆连宸回过神，笑了笑：“还好。”

    确实是还好。

    事实上，得知顾远之大概率真的要用一票否决权把他留下后，他发现自己反而变得很平静。

    甚至……

    隐秘地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为什么而来。可能是因为他跟顾远之之间确实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也可能是因为，他有点累了。

    他真的有点累了，日复一日的任务，始终需要盯着的进度条和数据，所有东西都被量化，让他拿到任务报告的时候，有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茫然和疲惫。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如果被柳兰喻知道，对方会震惊，也会难过——

    师父他一直在为他自己的事情奔忙，就是希望他能按时回家。

    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想法。

    他其实从来就不觉得系统是他的家。

    那里冷冰冰的，什么都没有。他牵挂的，只是柳兰喻。如今柳兰喻也陪在他身旁，他承认自己是个不擅长面对问题的人，他居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刷子刷过他的眼睫，他闭上了眼，耐心地等着化妆结束。

    而与此同时，外面已经开启的直播已经达到了上千万的实时观看，弹幕也刷得飞起。

    【来了！！！我的宸宝，今天妈妈就要送你出道！】

    【好家伙，这么快三个月过去了，想当初我还在骂泛星是狗居然敢给Starry塞人，一转眼我都给宸宸投了快一个月票了，这就是真香的力量吗……】

    【笑死我了，谁不是呢，我真的好期待啊，我甚至期待顾远之写几首甜歌，顾队你看到了吗，你团里马上要多一个甜心omega了，希望你识相一点OK？】

    【臣附议！！！就要甜歌！就要甜心！嘿嘿，宸宝我来了！】

    弹幕刷得飞快，与此同时，各项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着。

    晚上七点整，一切准备就绪。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现场的大部分熄灭。然后，在现场粉丝的尖叫声中，Starry四个人从升降台上缓缓出现。

    节目组给这场比赛画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初舞台和决赛都是Starry开场。

    这是有始有终。

    也是……

    新的开始。

    【诸君，我永远为Starry的舞台心动】

    【三个月没回归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的，不过看在他们挑出了个甜心的份上，我原谅了，出道之后一定要快点回归啊qwq】

    【话顾队是真的病了吧，他整个人都瘦了好多啊，不过还是很帅就是了】

    开场舞结束，其余三个人下了台，只留了薛燃一个人在台上。

    他拿起麦，先了声招呼：“Hello，大家好，又是我。爱豆中最会当MC，MC中最有偶像潜质的，你们的好朋友，薛燃。”

    顿时，现场响起了一阵哄笑。

    【今天气氛真好啊】

    【确实，毕竟只是走个流程（。】

    【笑死，确实】

    简单地串了下词，就是练习生的舞台。

    集体舞台和solo一如既往地没出什么错。只是让弹幕感慨惋惜了一波这一届练习生的质量。其中，陆连宸出现的时候，引起了弹幕和现场好大一部分的尖叫。

    但是，他却出乎意料地没唱什么大众都很熟悉的歌。

    *

    节目组是给陆连宸准备了歌的，是他初舞台的《蔚蓝》。

    按照节目组的意思，这是他进入大众视野的开端，也是粉丝喜欢上他的开始，所以，给他选了这首歌。

    陆连宸原本都答应了，但是他无意中听了，节目组还想在他solo完之后增加一个顾远之重新给他评分的环节，他立刻就拐回去，取消了原定的曲目。

    “宸宸，你不要觉得尴尬嘛。”staff苦口婆心地试图劝他，“你看，唱这歌，你都不用重新练歌了，还能制造爆点，多好呀。”

    ……后者才是重点吧。

    陆连宸想。

    “再了。”staff道，“顾队那边也答应了，他不介意的。”

    陆连宸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大概是节目组为了诓他故意给的辞。

    顾远之怎么会答应？

    重新给等级，那就是对他的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如果还给了他一票否决，那这就是完全的自相矛盾。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怕为难顾远之，只是觉得尴尬。

    “不必了姐姐。”他道，“我唱其他的就行。”

    “那行吧。”staff叹了口气，“反正你唱什么都好听。”

    这话是一句事实。

    solo曲目唱完，无论是现场还是弹幕，都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度。

    台上，难得穿着浅粉色衣衫、扮绚烂得像春天的男孩子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里看向前方，终于有了波澜。

    全部的流程结束，下一步，就是……

    公布票数。

    【宸宸今天真好看啊，看他一天到晚黑白灰的，花里胡哨的居然意外地也不错，更像妈妈的乖崽了】

    【穿得明亮一点好啊，正好今天出道，喜庆一点hhh男孩子就要穿粉色！】

    【道消息，听他们自己挑搭配衣服的时候Starry有人去围观了，合理怀疑是谁哄着我们宸宸穿的：）】

    【Yoooo~嗑到了！】

    【行了行了，出道了可有的嗑，快公布票数了别嗑这些有的没的了，我的键盘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那么下面，我就开始公布各位的票数。”台上，薛燃拿着一个浅色的信封，拆开来看了一眼，然后一怔。

    “不好意思。”他道，“还有个流程，差点忘了，现在我们先拆一下一票否决权的投票情况。”

    他笑了，“在昨天，节目组分别让我们四个人每人写了个信封，是匿名投票，还叮嘱我们就算没有也要交来着。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诚意，在最后又制造了个惊人的悬念？”

    【嗯嗯嗯，惊人惊人】

    【我呵欠了，薛燃你敢不敢搞快点】

    【当初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了，节目组你是真的没啥玩的了搞这个，你无不无聊……】

    “好了，你们的赞美我收到了。”薛燃笑眯眯地开始拆信封，“下面，我开始念结果。”

    不远处的舞台上，陆连宸抬起眼，看向了他的方向。

    没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就像没人发现，他的脸上完全没有马上出道该有的喜悦和兴奋。

    会写什么呢？

    他想。

    顾远之是会只写他的名字，而是再加上理由呢？

    理由……他又要怎么写呢？

    投出这一票，他必然会遭受各种质疑和攻击。以他的身份，他其实是没有立场阻拦自己的粉丝将怒火发泄到顾远之身上的。

    但是……

    这其实不是顾远之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他垂了眸，又一次看向了不远处的导师席，那个人正背对他坐着，脸上看不清神情。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试衣间，他在一堆琳琅满目的衣服中间稍显无措，这个时候，有人经过了他的身旁，随手挑了挑，把一套衣服递给了他。

    “穿这个吧。”他笑了笑，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好看。穿给我看一次，行不行？”

    他就换上了那身衣服。

    其实有点不习惯，但是……

    “第一封，空的哈。”薛燃将一个信封塞到最底下，开了口。

    陆连宸猛然回过了神。

    “第二封……”

    “空。”

    “第三封。”薛燃把信封展示给大家看，“空。”

    他没有拖流程的意思，几封信念得飞快，陆连宸甚至还没回过神，三封空信封就被他念完，只剩下了最后一封。

    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与此同时，薛燃已经拿起了第四个信封。

    “最后一封。”他道，然后开，脸色一怔。

    【卧槽？】

    【我去我去不会吧，薛燃你别吓我！】

    【？？？这个脸色是什么意思？】

    “这一封……写了字。”薛燃慢慢地道，然后抬起眼，敛了笑意，“你们猜，写的是什么？”

    全场一片寂静。

    陆连宸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的顾远之，目光相接，对方一愣，然后冲他笑了笑。

    陆连宸也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刚刚的那点犹疑收了回去，重新变得很安定。

    “信上写的是……”薛燃看着手上的纸，慢慢地道，“不管出不出道，各位都是我心目中很优秀的练习生。祝各位未来无论是否从事这个行业，都能前程似锦。”

    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写的。”

    全场安静了下来。

    “这也是我想对各位的话。”他看向了舞台的方向，“这不是你们的终点，而是你们的开始。很感谢你们对于Starry的喜爱，让我们有机会能够认识到你们。未来，希望我们能在其他的场合再遇见，各位——”

    “后会有期，前程似锦。”

    “下面。”他开了最终的那个信封，“我来公布最终的出道名单。”

    “陆连宸练习生，恭喜你，你成功地获得了出道名额，即将成为Starry的第五名成员，恭喜！”

    “砰”地一声，是礼花开启的声音。

    不远处的舞台上，漂亮的男孩子抬起头，被漫天的彩带包裹。

    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恭喜。

    他……

    出道了。

    作者有话要：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