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身边的宫人听见先前的动静, 急急忙忙过来探查情况。

    秦红着脸与她解释后，便被园扯进殿中清洗。

    那宫人瞧见庭中平静，且放心回去禀报。

    出来时, 庭外已经筑起一个简易灶台。

    秦凑过去左瞧瞧右瞧瞧，甚是新奇。

    秦离也换了一身月白素衫, 信步过去, 看着分外熟悉的灶台, 温声解释：“外出行兵仗，将士们便会架起此类灶生火煮饭。”

    秦恍然点头，崇拜看向他：“秦离, 你还懂仗呀。”

    “略知一二。”秦离不禁轻笑，“明日，我教你做长寿面。”

    秦直起身，抱着他手臂，“我现在就要，明日是你生辰，不用你动手，快教我！”

    秦离无奈妥协，嘱咐宫人取来面粉。

    和水揉面, 熟练至极。

    秦没记住，不过几个功夫, 一白软的面团窝在银碗里，圆润可爱。

    “……”此非她力之所及也。

    她岔开话题, 絮絮叨叨：“秦离, 你今年多大了，你是不是二十二岁了？”

    都这么大了。

    秦离知道她在想什么，擦净手, 敲敲她脑袋，“少胡想。”

    秦摸摸头，笑眯眯夸道：“没想，就觉着你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真好看。”

    听着她敷衍的夸耀，秦离轻哼一声，并不受用。

    当夜身体力行告诉她，自己正风华正茂。

    翌日。

    秦抱着被子，怨愤的赖在北北床上。

    给自己开解了许久，安慰自己，今日是秦离生辰，不宜动气。

    她挪挪身子，将要下床，便见秦离缓步而来，手臂上搭着郁金绫裙。

    秦看着他这副衣冠济楚的模样，暗恨自己又被美色迷了眼。

    这厮也忒道貌岸然了。

    秦离将人从北北床上拉出来，好声哄道：“五皇妹，不生气了，今日为兄带你下山玩可好？”

    “……”

    秦离已经拿住了她的七寸，吃喝玩乐。

    她纠结了一下下，决定暂且原谅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

    终南山山脚下，有一个市集。

    他们去得不算晚，集市还未散，秦看着摊上的兔子糖人，眼眸一弯，笑道：“秦离，我与你讲，上一世我走后，飘了出来，正好看见这兔子糖人，那时还想吃来着。”

    秦离浅浅一笑，买下两个兔子糖人。

    秦乐滋滋的咬一口，又好奇问道：“秦离，我上辈子……”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是怎么死的呀？”

    话音一落，秦离顿住步伐，眸光闪了闪，旋即看向她充满好奇的双眸，“五皇妹，”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是我害了你。”

    永乐宫固若金汤，那毒下的极其隐秘，不久，她便出现了虚弱之症，太医束手无措，遇到四处游历的霍郎中。

    原以为霍郎中会治好她，他也亲眼见她身子慢慢好转。

    一日早朝，他回到永乐宫，里面只有一具尸体等着他。

    她走的毫无预兆。

    秦没想到自己还真是被他害死的，愣了片刻，下意识松开他的手。

    手便被紧紧握住，“五皇妹，抱歉。”

    秦缓过神，心绪微乱，她抬头看着他歉疚的目光，强颜笑了下：“你不是有心的。”

    秦离垂下眼帘。

    秦只好伸手抱抱他，柔声安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秦离，今日是你生辰，你不是活到长命百岁吗？”她抬头，笑嘻嘻的看着他，“我们要将上一世的都补回来。”

    秦离轻轻笑了下，伸手捏捏她软柔的脸，握住她的手继续走。

    秦咬一口糖人，头半靠在他肩臂上，望着热闹街市，一双晶莹清澈的杏眸笼了层薄薄水光。

    “秦离，我想回去做长寿面。”

    她声音闷沉，秦离微微侧首瞥向她纤长的羽睫，上面碎着泪珠。

    他温声道：“好。”

    秦鼓鼓腮，又道：“我也要吃。”

    “好。”

    “阿爹阿娘都要吃，园也要。”

    “嗯。”

    秦如了意，心里畅快许多。

    以后大家都会长命百岁。

    *

    秦凌川与陈皇后正下棋，中贵人传公主与太子来了。

    他放回白玉棋子，他们两个人成日黏在在一起，难道来找他。

    他摆手让他将人带进来。

    秦拎着长寿面，笑眯眯过去，行礼道：“拜见阿爹阿娘，阿娘我给你做了吃的。”

    边，边将食樏放在他们身边几案上开。

    陈皇后惊讶的看着食樏中的葱鸡蛋面，有些不敢置信：“你做的？”

    秦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声道：“我煮熟的。”

    秦凌川卷上宽袖，将面端出来，叹道：“朕来尝尝，朕的女儿所做的面味道如何。”

    “秦离可好吃了，”秦忍不住自夸。

    陈皇后忍俊不禁，语气调侃：“原来有人先一步尝过了。”

    秦有些害羞，下意识扯扯秦离袖子，正欲开口，便听自家阿爹道，“你们来的正好，秦离，朕有话与你。”

    秦离微微颔首，牵着秦侯在一旁。

    陈皇后知晓他们应该有要事商议，吃完有些坨的长寿面后，带着女儿出殿散步。

    秦凌川抬手示意他坐与棋盘对面，“城中有何动静？”

    秦离扫了眼棋盘上的残局，道：“长安暂无动静，不过东都有些动静，魏留守养的几万私兵，欲往长安。”

    秦凌川欣然颔首，胜券在握，道：“待大局已定后，朕便向天下澄清你的身份，为你们赐婚。”

    秦离拱手行礼，神态温顺：“多谢陛下，臣告辞。”

    秦凌川和蔼的笑了笑，起身相送。

    望着那道从容不迫的背影，笑意渐冷。

    他回过神，随意瞥了眼棋盘上的残局，那身陷囹圄的黑子不知何时已绝处逢生。

    ……

    秦离一出来，陈皇后便见自家女儿目光黏在人身上，她无奈，戳戳她脑袋，嗔道：“女儿真是白养了，去吧。”

    秦欢欢喜喜蹭蹭她的手臂，笑嘻嘻道：”没白养没白养，女儿最喜欢阿娘。”

    她就是担心秦离。

    陈皇后推推她脑袋，笑道：“去吧。”

    秦得令，撒开阿娘，拎起裙摆，笑眯眯跑到秦离身边。

    声问道：“阿爹与你谈了什么呀？”

    秦离握住她的手，笑道：“陛下，过不久就给我们赐婚。”

    “真的？”她怎么有点不敢置信。

    “千真万确。”

    秦狐疑，秦离捏捏她的手心，又笑道：“今晚陪我去山上看星星可好？”

    秦鼓鼓腮，这厮比她还幼稚，竟喜欢看星星。

    她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临近半山腰有一处供人歇息的凉亭。

    夜间山间蛙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夜幕并未完全黑透，透着一抹静谧的黛蓝。

    秦顺着头顶旷远的星空望去，远处村落灯火阑珊，隐隐能闻见狗吠声。

    这种感觉真好。

    秦离望着山下林中闪烁的微光，暗暗一笑。

    半响，秦也发觉山脚下有些不对劲，指着那些林间细碎的火光，“秦离，你看，那下面怎么冒着光呀？”

    秦离搂住她肩膀，道：“许是有人趁夜在山中捕猎。”

    是吗？

    她怎么就有点不相信呢。

    “五皇妹，天色已晚，我们回去了。”

    秦还没回过神，便被他牵着往山下走。

    好在夜色清淡，路还算好走。

    回到梦华殿，洗洗睡下。

    秦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殿外有些东西。

    她立时惊坐起，呆愣愣的看着透进殿中的火光。

    怔了怔，忙穿好衣裳往外走。

    “殿下。”

    一个人影忽然蹦出来，把秦吓了一跳。

    她缓缓颤悸不安的心口，又惊又疑道：“采翎，你这么在这？”

    采翎行礼道：“是主子吩咐奴在此守着殿下。”

    闻言，秦愈加疑惑：“秦离呢？”

    “主子已然下山，如今这翠微宫已经被二皇子的人层层包围了。”

    “！”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她急急慌慌往外走。

    采翎扯住她，“殿下，主子自有把握，请殿下不必担心。”

    秦甩开她的手，很是严肃，“老是与我叫不要担心，他这般突突然然的，我怎能不担心，——我要去找阿爹阿娘。”

    殿下犟起来，采翎不好拦她，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昭阳殿内，灯火煌煌。

    陈皇后正担心女儿，便见秦拎裙跑过来，忙去迎她。

    母女相拥，来不及多伤感，秦的目光率先在殿中扫了一圈，问道：“阿娘，阿爹去哪了？”

    陈皇后松开她，生怕她害怕，轻声安抚道：“儿，不怕，你阿爹随柳都尉在外面查看情形。”

    秦一点都不怕，只觉着奇怪，为何秦越会带兵围翠微宫，难不成他要造反？

    秦凌川沉着脸色踏进昭阳殿，正要骂秦离这个奸诈人，便自己女儿与媳妇立在殿门口，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这兔崽子比那武安侯还要老奸巨猾，明明商榷好，只要秦越有异动便一举拿下，如今竟让他生生逼宫。

    他就是死，也不会把女儿交给这样一个奸诈人。

    *

    夜色下，长安城中，往日巡逻的金吾卫皆不见踪影，透着诡异的静。

    武安侯府。

    年事已高的武安侯，盯着侯府大门，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家奴冲冲赶到他身边，压低嗓子道：“侯爷，出事了。“

    武安侯像是刚回过神，“出了何事？”

    “叛军进了长安城了。”

    武安侯讶异捋捋胡子，命府卫时刻警惕。

    少刻，又一个家奴急促而来，“侯爷，奴方才收到消息，信王、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太常寺卿等各府皆被人血洗了。”

    武安侯吃了一惊，老眼一睁，问道：“可知道是何人？”

    “他们穿着与叛军一样，行动迅速，手段要比叛军狠毒，也不知是不是一伙的。”

    “侯爷，郎君今夜宿在信王府上，我们要不要去——救郎君和信王？”

    武安侯摆摆手，沉思片刻，嘱咐他们将府门守严实，切不能让叛军冲进府。

    *

    翠微宫外，火光接天。

    秦悄咪咪透过门缝往外瞧，外面严严实实，全是军队，只等着破门而入。

    她回过头看向采翎，“秦离现在在何处？”

    “主子现正在调遣禁军。”

    “采翎，你可知着殿外有多少兵马？”

    “两三万，大部分兵马往长安城去了。”

    秦思索道：“秦越造反，大可直逼长安，为何还要将我们困在这里？”

    采翎道：“许是想挟持陛下立诏书。”

    秦不懂秦越在想什么，都造反了，还要什么诏书，虚伪至极。

    不过他围禁翠微宫，却不硬闯，倒给秦离拖延了一些时间。

    希望他快点来。

    正念叨着，门外传来响动，吓得秦后退一步。

    此处侧门偏僻，采翎怕出乱子，带着她往回走。

    未走几步，门被轰然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