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分明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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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忆昔嘴上虽然没再什么,可那眼神分明是给她的行为定了性——

    “你分明是故意的”。

    她轻而易举地读出了他微表情里的深意。

    不想抬杠。

    特别是看着曾忆昔这质感不错、大写着贵的卫衣,衣袖那里被她刚刚抓出几道皱痕。比起所谓的占他便宜,她觉得自己该对这几道皱褶致个歉:“我刚刚没注意,不好意思。”

    听到她话,曾忆昔淡淡回了句:“是没注意吗?”

    被他话里话外的内涵噎的一呛,江月稠忍不住回辩道:“那你怎么不提醒呢?”

    不想被她抓衣袖,吱一声不就行了。她还能硬抓着不松手?

    “我不是在吃东西吗?”曾忆昔举着手里的“论据”,“老同学请的,多稀罕啊。”

    他把话得慢条斯理且理直气壮。

    那只被咬了一口的海棠糕被她眼角余光扫到,吃东西和提醒她这俩冲突吗?

    还有半天就咬了这一口?

    就这样吧,懒得跟他争。

    沉默无言地走着,伴随他们步伐的只有风卷落叶的簌簌声。

    过了一会儿,曾忆昔难得主动开口:“这哪儿?”

    看着跟前矗立的路牌,江月稠嘴角微微一抽,但还是干起了导游的活,边走边跟他道。

    曾忆昔每每只是“嗯”一声,也不多话。

    貌似是习惯了和曾忆昔的这种相处方式。她就这样自自话,并不期待曾忆昔给出什么回应。只把自己东道主的事做好,曾忆昔要是不乐意待,肯定也不会委屈自己跟她在这儿晃悠。

    不过慢慢发现,曾忆昔跟在她身旁,也没玩个手机什么的,像是在认真听她?

    校门外一条街的美食,的路边摊位和那种上规格的酒楼饭馆各占两端,三五结伴的学生们,一手拿着几根串,一手捧着杯奶茶,走走笑笑鲜活热闹得很。进了校园里,却是一个世外桃源。树木成林,鸟语啾啾,见证过悠悠岁月的古朴建筑还透着昏黄灯火,不知不觉地,就让一颗在世俗里滚浪过的心渐渐抛却了疲累。

    他并不知道江月稠为什么辞职来读研,但不得不,上学的日子还真是不错的很。

    逛了一大圈,出校门时,时间不算早。

    送曾忆昔到他停车的地方,江月稠想了想,他大老远跑一趟送东西也比较辛苦,便又道了声谢。

    没回应她的谢意。曾忆昔两手抄在口袋里,不咸不淡地问一声:“那你怎么回去?”

    走了一遭,知道这江大校园还挺大,不会还徒步走回去吧。

    江月稠:“有校车。”

    曾忆昔“嗯”了声,这才拉门上车。

    没一会儿,车窗缓缓降下。

    曾忆昔手肘架着窗沿,侧过脸来看她,嗓音略低地喊了声:“江月稠。”

    附近的人来人往,送外卖的电动车一路狂按喇叭,各色灯牌高悬于他们头顶上方。

    喧闹不止的夜色里,他的声音随风而至,多了几分缥缈。

    江月稠忽然有一种此去经年的怅然感。

    她的名字被曾忆昔喊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以这样的口吻。

    没有回应,她只站在原地,隔着些许距离瞧着曾忆昔,等他为什么喊她。

    视线在夜风里相接,片刻后,又似被风吹的离散开来。

    “你以前。”曾忆昔敛眸一笑,“怎么不参加同学的生日会。”

    他这回声音更低,低的像是能和坠在她脚边枯叶平起平坐。被风吹的,甚至有几分支离破碎之感。

    被猝不及防地一问,江月稠有些怔然。

    可回过神时,那辆车都快驶离她的视野。

    看不到那车的尾灯时,她也转过身,朝学校大门走去。

    路过刚刚他们站过的地方,江月稠脚步一顿。附近沉谧清寂,她想到曾忆昔刚刚问她的话。

    还有他话时的神态,并不是淡漠无所谓的模样,相反地,好像透着一点认真。

    回想起高中,那会貌似没什么同学邀请她去生日会啊。曾忆昔好像邀请过她一次,不过他是邀请的全班,大概也就是顺便喊喊她。

    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挺困难,欠着债务,她没什么钱去给曾忆昔买礼物。想着两手空空的去也不好,所以干脆就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不过,他生日那天那么多人参加,少她一个应该也不少。

    没觉得有必要为这陈年里一桩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发微信解释,江月稠回去就卸妆准备洗漱,不想待会大家都回来,到时候你催我赶慌慌张张。

    隔日,又回了趟寒山区。

    因为房主三番两次推诿,江月稠只得去登门拜访,结果他家大门紧锁,她吃了个“闭门羹”。

    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新开的楼盘。她路过时,还收到了一张广告单。

    上面写着一平米的价格,大抵是房主跟她商量的那个价格的两倍。何况,这房子离那中学还有些距离。

    扫了一眼,她就将这做工还不错的广告单叠了叠,塞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手空了,但心却又堵又塞。

    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到筒子楼前,隔着些距离,就听到哭声。

    一听也就知道是王氏食杂店家的老板娘。

    同时响起的还有刘梅的大嗓门:“要实在过不下去,你就跟王家成……”

    “妈。”眼看刘梅就要心直口快,江月稠火急火燎地喊了声。

    她知道刘梅必定是要建议人家离婚算了。

    听赵芬萍哭了这么多年,王家成又是那个死德性,一辈子都不可能悔改的,刘梅早想劝离。

    江月稠也是看着这一出闹剧长大的,从以前的懵懵懂懂到现在的心里门清。

    有时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别看赵芬萍现在哭的厉害,没准回去王家成哄两句就合好,到时候就竹筒倒豆地把刘梅劝她离婚的事情给人听。

    这种事,赵芬萍以前就干过。

    王家成还过来跟他们家吵了一架,连惠惠后来都问:“你妈为什么要我爸妈离婚。”

    事情一传就传变了样,大家闲言碎语地,有人还刘梅不安好心。

    刘梅是刀子嘴豆腐心,嗓门大爱嚷嚷,可是心肠软。

    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去菜市场买点菜,结果在一家狗肉店门口看到被关在铁笼里的大黑。

    她路过时,大黑一直看着她,两眼噙着泪。

    回来后老想这事,刘梅放不下心,到底又折回去,花了大价钱把大黑买回来。

    老板卖狗肉时众狗平等,这时候却又跟她分“高低贵贱”。因为大黑是只阿拉斯加,所谓的品种狗,便宜还不肯卖。

    刘梅还跟人吵了一架。

    江月稠觉得她是豆腐嘴刀子心,心里本本记着账呢。王家的事情就是笔糊涂账,扯不明白头绪,也断不清对错。

    她只想江明和刘梅好好的,其他人的事不想管。

    “妈,我饿了。”进门后,江月稠就找借口想把她和赵芬萍隔开,不想她俩再絮叨下去。

    刘梅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操心起她想吃啥:“包了水饺,要吃吗?”

    江月稠点头好。

    刘梅被她支开去了厨房,赵芬萍待着没意思,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烧开水后,刘梅也出来了。见屋里就江月稠一个人,还问了句:“她回去了啊?”

    江月稠有些无奈:“妈,你以后能不能别掺和她家的事情?”

    刘梅拉过椅子在一边坐下:“你是嫌你老娘多事是吧?”

    江月稠“嗯”了声。

    刘梅:“那能怎么办?街坊邻里的,看她生活没个奔头,不两句怎么行。”

    江月稠:“你忘记以前的事了?你宽慰她,她反过来还倒一耙?”

    刘梅:“她刚她想喝农药死了算了,万一呢。”

    江月稠:“……”

    “老子老子不争气,儿子儿子也这样,斌子现在天天就知道玩游戏,从家里偷钱去玩,还剃了个光头……”想到那孩子的德行,刘梅直蹙眉头,“跟个劳改犯一样。”

    斌子。

    江月稠想到那天清早,那个背影清瘦的少年,记得以前明明好挺好的一孩子。

    吃完饺子,她帮着刘梅干了点活,然后牵着江黑出去溜了一圈。

    半路上接到安宁的电话。

    “老江,我们这边招概念设计师!你快来啊!”安宁火急火燎地,像是语速慢点,这鸭子就飞走了一样,“我把你的基本信息跟那边的头了一下,她对你很期待啊,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

    她语气里的开心都快溢出这巴掌大的屏幕,江月稠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

    安宁继续:“概念设计师的工资待遇很不错,今年有两个大佬去国外了,现在那边挺缺人的,也社招了几个,但并不是很满意,所以现在还缺人。”

    末了,她还挺中二地加了句:“为国产游戏做贡献,我辈义不容辞啊!”

    江月稠觉得她不定在屏幕那头振臂高呼,忍不住笑问:“你这么喜欢现在的工作?”

    “当然喜欢啊!”安宁的毫不犹豫,“我一定要出一款自己的IP游戏。”

    被她的情绪感染,江月稠跟着乐呵。

    安宁又在劝她:“我们不怎么加班,做完事就能回去,很多人不回去是在网咖里玩游戏,要么在健身房里锻炼呢。我上次那是意外,不是庆典嘛,一年才搞一次啊。”

    电话挂断后,安宁就把MW概念设计师的招聘简介发给了她。

    江月稠仔细看了一遍岗位要求,除了热爱游戏之外,其余她都符合。

    对游戏并不了解还在其次,关键是那边的熟人实在太多。

    特别是她不想看到的章启明。

    一抬眼,看到街对面聚着一群人。有人注意到她,还吹了声流氓哨。

    江黑护主心切,“汪”了声回去。

    吹流氓哨的那人丢了个石子回来。

    江黑觉察到危险,一时叫的更大声。

    “再叫把你炖火锅吃了!”那人威胁。

    他旁边的几个人跟着不怀好意地笑。

    江月稠吸了口气,牵着黑掉头。知道这些人不清楚,不想浪费时间。

    街对面响起一片哄笑声。

    “别走啊!妞!”那人又吹哨。

    “行了,别跟个脑残一样。”

    突然听到一句人话,声音还算耳熟,江月稠忍不住侧身去看。

    话的是斌子。

    斌子像是觉察到量,侧过身看了她一眼,但并不跟她招呼。

    时候还喊过她几声“姐”来着。

    牵着黑又溜了一会儿,往巷口走去时,又看到了斌子。

    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装的,江月稠连名带姓地喊了声——

    “王睿斌。”

    斌子这才停住脚步,看她一眼,没什么好气地道:“干什么?”

    “你去哪儿?”江月稠问。

    “要你管。”王睿斌。

    话音落罢,他抓起卫衣的连帽套在头上,两手插在兜里,闷声往前走。

    那个方向没一盏灯、黑黢黢一片,据里面以前还查出吸I毒的。

    这一刻,江月稠感受到了刘梅的强大基因。

    对此,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眼看这位剃着光头以为自己很帅、但在别人眼里只觉得他离进局子不远的中二少年越走越远,江月稠清嗓“欸”了声,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斌哥。”

    王睿斌:“…………”

    为了跟个中二病缠身的大爷套近乎,她可真是费劲脑细胞。

    想半天,她扯出一抹甜蜜蜜的笑容:“你会玩Halo吗?”

    还想着,要是斌哥这还不理她,她就把Halo的项目负责人是她高中同桌的牛逼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