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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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内暖气开的很足, 曾忆昔将外套披在身上。

    听到台下的欢呼声,他抬眼去看观众席,视线所到之处都是人影。但台下光线暗沉, 他看不清人脸,只能瞥到那些在半空中挥舞不停的荧光棒, 还有各种各样的灯牌。

    目光最后锁在美术部那边区域,视线好几秒都没有挪动。在五颜六色的光束里, 他硬生生扯出一根绿色荧光棒, 唇角慢慢一弯。

    没记错, 进门的时候, 江月稠领的就是根绿棒。

    他让她换, 她不换,还给他哼了个“green light”。

    调都跑进大西洋里游泳, 不光是他听着手心痒痒,孙燕姿听了估计也不想承认有这么个听众。

    坐江月稠旁边的音频部姑娘一直盯着曾忆昔, 相机拉到3倍放大去看,跟拿个望远镜一样, 没错过他刚刚的表情。转而去跟江月稠念叨。

    这时, 曾忆昔已经错开目光。像是调试好了外设,他放下按在耳机的那只手,靠在椅背上。

    薄唇阖动, 像是在跟队友话。

    馆内四面都嵌着大屏幕, 屏幕眼下正在播放BP界面。在Ban--Pick环节, 曾忆昔选取的是个刺客类角色。

    台下有人嘶的抽口凉气,有人很兴奋的尖叫出声。

    隔壁的姑娘明显对曾忆昔十分了解,凑近跟江月稠:“这是曾总监的本命之一,今天是要下狠手了。”

    江月稠忍不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她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好奇。

    “我们部门的人这么的,我们要是碰到研发部,必须要把曾总监的这些角色全给他ban光。”姑娘压着声音,“研发部就曾总监厉害,他以前差点被招进了职业战队,还拿过全国大学生比赛的冠军,去年他没参赛,我们音频部差点就赢了研发……”

    姑娘眼睛里透着全心全意的信任,像是把高等机密透露给她。

    殊不知江月稠忽地起了点间谍的心思,想着要不要把这个“机密”告诉曾忆昔。

    直到姑娘笑眯眯地问:“你们美术部也做了准备吧?”

    江月稠恍然,是等着她做等价交换呢。

    美术部一直以来的目标,其实没有变过。他们就是要干翻那个总 “要成为全世界最会做音乐的游戏公司”的倒数第二。美术部首发选手贺泛立过伟大誓言:今年死不做倒数第一!

    江月稠觉得不能把如此“高等”的机密透露出去,只:“我们部门也是这么想的,ban光曾……曾总监的所有。”

    姑娘不疑有它,“但ban光所有也不一定能赢。”

    “……”

    “我是我们音频部。”姑娘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来了句。

    “我们也一样。”江月稠觉得自己朝着岳不群的方向一路狂奔,心里想着今年一定要败你,但嘴上却是:“我们都不过你们啊。”

    大屏幕的画面,江月稠有点面熟。

    对局开始前十秒,财务部带着一车人过来,疯狂针对曾忆昔的这条路,明显是知道研发部这边的大腿。

    研发部这边事先预想过对面的骚套路,他们选的就是前期架的阵容,根本不想拖到后期。开局就是全部人马的all in。

    最后活下来的就是曾忆昔,拿了对面的全部人头。

    杀戮之路就这样开始了。

    光是看走位,就能看出来曾忆昔明显跟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一个水平线。跟他对位的已经是财务部水平最高的,可曾忆昔走位实在太过灵活,还会预判,就这样扭躲掉对面的一个又一个技能,那边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

    对局到第九分钟,双方争夺资源,又来了一波all in。财务部这边明显是C位上头,不该架的时候没有选择避战,被出一波团灭,自此其实就已经宣告游戏结束。

    场面完全就是一个平推局,曾忆昔拿了十八个头。

    研发部这边落下一束金色的光,电子屏上出三个英文字母——

    WIN。

    曾忆昔直起身,手臂塞回队服里,金属拉链被拉到最高处,衣领立挺起来。

    隔壁大厅里,程序部和视频部的战绩还是五杠五,经济面板也就几百块的差距。

    双方运营、拉扯,怕是个膀胱爆炸局。

    大屏幕上出现本场的MVP选手,还给了他一个特写镜头。

    他低着眸,在收着外设。下颌抵着衣领,线条轮廓像简笔画一般流畅。视线往上,那瘦削薄唇浸在光里,显得有几分水润。

    江月稠想到早上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脸皮开始升温……

    一轮结束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江月稠去了趟女卫生间,在盥洗池边掬一捧水,想给自己降降温。

    她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

    摸出来一看,是曾忆昔来的电话。

    不知道他这回电话来干嘛,江月稠按了接听。

    耳边响起他低沉微慵的声嗓:“刚刚看到了?”

    “嗯。”

    “帅不帅?”

    “……”啥?

    “嗯?”

    “…………”

    “江月稠,你被帅昏过去了?”

    江月稠缓了好几秒,也没法冷静下来,这人是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的?

    得不到他答案,曾忆昔像是不肯罢休。

    “激动的不出来话了?”他混不吝地笑着。

    江月稠顶着发麻的头皮跟他拉扯:“我刚刚。”

    “嗯?”

    “睡着了。”她语调轻淡地扯着淡。

    “睡着了?”曾忆昔明显不信,“那你还把那根棒棒举得那么高?”

    “……这你也能看到?”

    曾忆昔轻笑了声:“那肯定啊。”

    江月稠一手捏着衣角,一手捏着耳机,视线在四周逡巡,发现没什么风吹草动时,轻声道:“我听有人要ban光你的那些拿手活欸,你注意点哦。”

    曾忆昔啧了声:“担心我?”

    “……”

    “ban不光的。”他笑的有几分得意。

    “……”

    怎么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一晚,研发部几乎横扫全场,只输了一个美术部。

    因为对战美术部的时候,研发的主力全下去观赛了,上的都是替补。

    最后美术部终于拿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倒数第二。

    大奖是每人再添两千块奖金。

    散场时,已快到十一点。

    曾忆昔还喝了点酒,所以不能开车。

    江月稠倒是有驾照,但实战经验不多,也不敢贸贸然地开他的路虎。

    两人就这么往回走。

    也是江月稠想走走,她在馆里坐了好几个时,屁股都快坐麻掉了,迫切的需要运动运动。

    路上,她和曾忆昔这么并排走着。人行道上有不少人,显得有些拥挤。两人之间也只得压缩距离,隔得有点近,她手臂能碰到曾忆昔的,随着步伐动作,手都险些碰了上去。

    感受到曾忆昔的温度,江月稠脸又抑制不住的热了起来。一抬眼,发现曾忆昔也眸光炙热地看着她。

    她一时惶恐,脑子里开始想七想八。

    江月稠,你可是在红旗飘飘下长大的,你家筒子楼对面的墙上可还清清楚楚刷着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将那二十四个字,从国家层面、社会层面、个人层面在内心默写三遍后,好像没发现她眼下这点心思与之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但总而言之,江月稠你必须得做个有底线的人,一定要有底线思维。

    要放任事态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场面可能要失控……

    她又想起那张吱呀呀的床。

    ……

    这样想着,她默不作声地往旁边走了走,又走开了些,和曾忆昔拉开距离。

    曾忆昔看她闷着个头,前面就是个电线杆子,江月稠没看见似的,眼看要撞上去,

    他伸手去住江月稠的胳膊,一个用力,又将人拽的跌进怀里。

    感受到衣料上的温度,江月稠惊的灵魂一哆嗦。

    长街人来人往,不少学生都放假了,三三俩俩在他们周围,这拉拉扯扯的影响未免也不太好了……

    她挣了挣,但曾忆昔不松手。

    江月稠仰头看他,眉眼里浩气长存,像是那年寒山区某位领导在地方台的新闻节目上表态:“我们要和歪风邪气做彻底、坚决的斗争”。

    但和怂恿她干坏事的不良分子话时,她语气还是一派春风化雨般的温和:“曾忆昔,咱俩有话好好,你看行不?”

    差点就给他用敬语了。

    曾忆昔墨眉微挑:“什么?”

    “你为什么扯我衣服?”觉得好好可能是行不通,江月稠敛去笑意,有几分严肃地道。

    瞧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曾忆昔既莫名其妙,又觉好笑:“为什么你不知道?”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般拉拉扯扯还能所谓哪般。

    “咱们可以不这么……”江月稠边边斟酌,想着委婉点用词,“这么频繁地动手动脚吗?”

    也不是不能动手动脚,亲密关系里有点亲密举动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问题在于,这才没确定多长时间的关系吧,今天就嘴贴嘴的亲了两回。按照这节奏、这架势,怕是能在零点之前赶上第三回 ,不定就在这人流攒动的街头就拥吻上了……

    曾忆昔:“……”

    “你想什么?”江月稠觑了眼那只扯她衣领的手。

    寻获到她的目光,曾忆昔松开手,将手抄回兜里,朝她跟前的那个电线杆一抬下巴:“那什么?”

    循着他动作,江月稠看了眼面前杵着的东西:“电线杆啊。”

    “知道你还往上撞?”曾忆昔盯着她额头,语气调侃:“你这脑门是铁做的?想去跟这玩意儿solo一下谁硬?”

    完,手从兜里放出,朝她额头一弹,像是想试个硬度。

    “……”

    曾忆昔动作很轻,虽然不疼,但江月稠觉得行为还是有点恶劣。

    她扯了扯衣领,动作慢吞吞的。

    原来是她又心思歪了。

    刚刚那二十四个字算是念了个寂寞。

    不过接下来两天,他俩相处的格外正派,正派的都不像个正常人,像个坐着时光机过来穿越过来的古代人,话开头再加个“子曰”就可以去演老夫子。

    这两天他们都在一个屋檐下,外面天气不好,阴雨绵绵,又湿又冷,所以也没外出。江月稠稍稍放松了些。

    李志喊了两天的人,也没把曾忆昔喊出来。他家里不知道有什么宝贝,非得成天搁家里守着。

    电话一,倒是会接。一问在哪儿,“在家。”

    “出来吗?”“不出。”

    这么好的假期,他就是在那近两百平的屋里宅着。

    这几天都是吃曾忆昔的外卖。

    想着下午就要回家过年,她算请曾忆昔吃顿早饭。

    她准备自己做。虽然没钱,但是心意大把的有。

    厨房里,曾忆昔站一边看她。他整个人倚着流理台靠着,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屏幕页面卡在某外卖平台那里,本来是准备点早餐的,却听到江月稠在厨房里忙活的动静。

    窗外的天还没那么亮,时间还早。

    这几天的假期,曾忆昔发现他生活格外规律,比工作日过的还规律。一日三餐,一餐不落,还早睡早起。就是天气不好,要不然他肯定能看到江城五六点的光。

    不过今日天气有好转的迹象,天空比前两天亮一点。昨夜雨停了,他睡前看了眼窗外,在夜空上看到了星星。

    “你吃葱花吧?”江月稠准备煎个鸡蛋饼,想着放点葱花会更香一些。

    “不吃。”曾忆昔故意反话。

    江月稠有些意外:“大老爷们不吃葱花?”

    “……”曾忆昔抄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

    江月稠没管他,拿了几枚鸡蛋,放在流理台上,准备蛋的时候,一时想到这亲身参与耕耘和劳动,到时候才会吃的更香甜。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看着一边的金贵少爷,好心问道:“你过蛋吗?”

    被她突然cue了一下,曾忆昔晃了会儿神。他侧眸看了眼那几枚圆头圆脑的东西,玩味地一笑。

    “蛋啊?”曾忆昔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轻不重地笑了声“那多疼啊。”

    “啊?”江月稠不解,“蛋为什么会疼?”

    她看着曾忆昔,在他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捉弄,脸皮刷的一红。

    ……这人!

    曾忆昔一派云淡风轻,走过来,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将手机搁到一边,腾出两手,去拿流理台上的盆和鸡蛋。

    又稍稍低下身子,伸手从底下的消毒柜里抽了一副竹筷出来。想在厨房多赖一会儿,存着点心思,所以没拿蛋器。

    江月稠将飘窗朝外推了推,让更多的凉风进来。

    曾忆昔撩起一寸衣袖,看到她举动,问了句:“你不冷吗?”

    江月稠摇头:“不冷。”

    曾忆昔没话。

    江月稠看他穿着,就套着一身睡衣。这人肩宽腰窄,身高腿长,天生一具一副架子。

    曾忆昔看她一眼:“又盯着我看?”

    江月稠:“想问问你冷吗?”

    曾忆昔好笑:“我冷什么?”

    “……”

    “我热着呢。”

    怪里怪气的语调,江月稠刚缓下去的尴尬,余劲还没消散,他这么一,又叫她添了一两分的不自在。

    可能是憋了两天,她发现曾忆昔今天的骚话格外多。

    她也不是不会跑火车,实战经验没有,但对着无关人等,比如贺泛,这尺度大点的嘴炮也过几回。对着曾忆昔,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心思,所以一时有些许的心虚。

    竹筷搅和着鸡蛋液,筷头摩擦过瓷盆的底部,一下下的碰撞,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液体翻搅的细微声响,声音里藏着点粘稠感。

    搅和了一两分钟后,曾忆昔把一碗东西推她眼前。手还按在碗沿外,没有松开。

    江月稠去看蛋液的时候,也顺势看见他的手。

    她不着痕迹的将目光错开,只盯着这浮着一层细密泡沫的蛋液夸道:“的不错。”

    头顶,落下一声轻低的笑。

    她不看,都能想到曾忆昔脸上那春风得意的神情。想到他刚刚存心逗弄的话,她有几分阴阳怪气地道:“看你这,没少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