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莉的注视，艾肯给予笑眯眯的回望。

    虽然他心里面其实盛满了慌乱，在没有谢莉许可的时候，自己就做出这种事情，谢莉到底会怎么想？但此时他依旧表现的从容淡定，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莫名地就有一种笃定，谢莉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责怪自己。

    事实上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谢莉就回过了神，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可真了不起。”

    “真了不起。”仿佛是为了确认一样，她这样重复了一遍：“你比我想象得更出色。”

    “你是怎么想到的？利用星网来传播魔法实在是令人惊叹的创举。”

    发觉她并没有真的生气之后，艾肯紧绷的心也稍稍得到了宽慰。

    面对谢莉的问题，他只能解释，因为自己的本质与人类不同，所以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谢莉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细细地问了一遍，才对艾肯表示：“世界的排斥，我确实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凭我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一整个世界。”

    “但是我们可以试着欺骗一下这个世界，让他觉得你是不存在的，那么排斥也就不会发生了。”

    艾肯想不明白她要如何操作才能欺骗世界。但此时此刻，在世界对自己的斥力越来越强大的前提下，不管是什么样的可能，他都愿意尝试一下。

    他如此果决，谢莉也没有瞒着他。

    “我的方法具有一定的风险性。有可能你不再是你，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我与你一同做了这件事，结果没有瞒过世界意识，两个人都被世界一起踢出去。”

    她笑微微地看着艾肯：“我本就是个流浪者，所以被世界意识踢出去也没有关系，但是你能接受这种结局吗？”

    “变得不再单纯是自己，或者永远回不到故乡？”

    她的话让艾肯沉默了片刻，然后微笑着：“有自己想见的人和想见的风景，那才是故乡。我已经没有族人了，我生活的这个星球也已经不再是我曾经熟悉的模样。如果是这样的，我离开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什么。我现在不想离开只是因为我有一种预感，现在的我离开这个世界绝对没有办法，在世界的外面生存超过一秒。也许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就会烟消云散，永不存在。”

    他的直觉其实非常准确。谢莉自己也经历过在四界的间隙当中飙流的日子，明白那种地方不是什么都能够在里面生存的。

    艾肯这种连自己拥有灵魂都不知道，灵魂完全不设防的存在，在那种地方，也许一进去不设防的灵魂就会变成碎片。

    没有□□灵魂又消散，那么对他而言也就是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才来向自己求救，试图找到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

    “至于变得不像自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对我而言那种情形只是变化来的太快了一点，我可以慢慢接受这种改变。只要我就是我，那就没有什么不是自己的法。”

    谢莉凝视他，微笑：“好，我知道了。”

    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决定放弃系统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倒是正好将系统利用起来。

    她这边心念一动，那边系统立刻就察觉了。

    “好吧，虽然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但是，因为这个家伙……”系统不满地咕哝了两句，被谢莉抓在手中摸了摸，不再抱怨了。

    它凑到谢莉身旁蹭了蹭谢莉的脸颊：“你会记得我的吧？”

    得到谢莉肯定的回答，这个球就好像放松了一样，飘到空中不动了：“那，你可以动手了。虽然我还是不太喜欢喜欢艾肯这个家伙，但是如果是你的意愿，我觉得可以的。”

    看着它，谢莉心中一时间也浮起难言的惆怅。当时就是因为系统自己才被上一个世界踢出去，就算自己并没有对上一个世界多么怀念，这种经历也并不那么令人愉快。

    而现在自己就要和系统再见了。

    时间明明没有过去很久，自己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见。”她轻声着，空中出现无形的魔法阵，将当初从自己灵魂上分离出来的系统被重新分割，自己的归自己，属于这个世界的归于这个世界。

    艾肯看不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超出他掌握的东西，让他觉得不安，下意识里想要看到更多，然后他震惊地发现自己从自己的核心上脱离了。

    只是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来自于无形当中的强大压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毁灭。

    但是他也看到了谢莉正在做什么。

    空中一个光球正在逐渐暗淡下去，渐渐与日光融为一体，无法分辨。

    这就是之前他见过的那个球，艾肯明悟。

    下一刻，他不受控制地飞起来，向谢莉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惊慌了那一刹那，旋即又放松下来。自己现在已经是被世界排斥了，谢莉是在试图拯救自己。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自己身体被分离的时候，他依旧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惊慌失措。

    很奇怪，这种感觉……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灵魂，艾肯依旧觉得自己和平时的状态没有什么区别，这种时候，看到自己被分割，不可避免地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被肢解。

    也许唯一不实的感觉就是，没有痛觉。

    他看着谢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揪来东西填补着自己，空中没有动静，他却觉得耳畔响彻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自己学会了魔法，也从星网上看到了现在所有的魔法咒语，但是他觉得魔法应该不仅仅如此。

    自己能够学会，那机器人也可以成为魔法中的一员，还有这里看到过的魔法阵，魔法养殖……

    他的脑洞飞出很远，手指——也许并不是，毕竟他的灵魂现在他自己也不清是什么状况——蠢蠢欲动地想要开始自己的实验。

    谢莉将自己的灵魂与艾肯的联系在一起，利用系统当初吞食的艾伦帮艾肯遮掩世界对他的注视。

    这个过程并不简单，所以她不得不冒险做这样的举动。纵容是处于绝对掌控的状态，对她来依旧是一次冒险。

    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世界意识盯上，被排斥出去。

    她并不害怕，可这个世界的收获还没有到达顶点，现在就走，还略显太早。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不管是艾肯的分离，或者是对他的遮掩，都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现在，只需要最后一步，将剩下的部分分离，然后断开自己与艾肯的联系。

    然后，出事了。

    谢莉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排斥，比起自己之前在上一个世界感受到的不一定更强烈，但却更坚定。

    她的头发在空中漂浮起来，与艾肯的联系一时间居然无法断开。

    发生了什么？

    她惊疑不定地想，动作飞快地开始将艾肯的灵魂缝合起来，多余的灵魂材质被捏成一团，重新变成了一个了不少的光球。

    就在这个时候，世界的排斥猛然间大增，她下意识将自己心保存的系统意识塞进那个光球里，却已经来不及断开自己与艾肯的联系。

    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被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地挤出去，世界的恶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就好像自己刚才所做的所有遮掩都完全没有作用。

    于是她知道，自己试图帮助艾肯的举动失败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立刻断开自己与艾肯的联系，系统自然会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艾肯身上，自己可以无损退出。不过这样一来，艾肯就毫无疑问会被世界意识丢出去，从此烟消云散。凭他的能力，在系统外是绝对不可能存活下去的。

    或者，自己与艾肯一同被排斥出去，两人一起在世界的间隙中漂流，直到找到一个新的世界，再断开联系。

    那一瞬间，谢莉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当中。

    艾肯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平静地看过来，清澈见底：“放弃我吧。从我与人类为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准备，这一天终会到来。事实上，这一天已经被延迟了许多年，我已经想明白了。”

    谢莉看着他，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忽然坦然起来：“我了救你，就一定会救你。做好准备，我们要保持这种状态一段时间了。”

    她一边随意地比划一下，一边将自己脑海中关于魔法的记忆都塞给了新生的光球，又将它塞进了谢莉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世界的排斥力量陡然大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踢了出去。

    最后一瞬间，谢莉看到，闭着眼的身体睁开了眼。

    她满意地微笑起来：“所以，我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我们要一起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呢。”

    艾肯震惊地看着周围的风景，一片荒芜的虚空中，一个个光点漂浮。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的元素世界，如此瑰丽而奇妙。

    “艾肯，智能生命。或者，曾经的电子生命，现在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他看向谢莉，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

    “法师，至于我的名字，有很多个，我最喜欢的，叫做奥利安娜。”

    谢莉对他点了点头，面孔慢慢地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那么，愿我们和睦相处。”

    “和睦相处。”

    两人对视而笑，向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去。

    他们刚刚离开的世界里，谢莉的身体睁开了眼。

    “我是……系统……谢莉……”破碎的话语变换许久，终于连贯：“我是，新世界的魔法之神。”

    “谢莉。”

    谢谢你，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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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