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不见了。

    千代第一反应是走丢了, 被伏见以看白痴的无语眼光盯着, 她才尴尬地摸了摸耳后：“没有灵力的刺激应该不能召唤出人形, 是走不了的……”

    伏见似乎不太喜欢她这幅样子，一脸嫌弃地戳在她脸上：“蠢死了。”

    千代：“……哦！”

    被伏见毒舌了这么多次，结果还是没有修炼成金刚不坏的心，被那气死不偿命的语气凉凉地插刀，少女的嘴巴顿时鼓了鼓。

    伏见嘴角一挑，又快速地压了下去, 毫不留情地再次补刀：“真丑。”

    千代这回直接拍开他的手, 差点出一句“丑你还不是喜欢？”

    为保平静，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一个弯：“……你再人身攻击我, 我就开剑！”

    在千代光这里，开剑似乎是个万能用法，不管是什么情况——牌输了还是被毒舌到面瘫，都可以用这么一个“开剑”来解决。

    伏见完全无所谓：“得好像你开剑了就有族人过来似的。”

    千代：“……”

    秒杀。

    没有见到两把刀剑, 这一趟的目的落空, 虽然想要再见他们一面, 但联系到付丧神身份的特殊性，消失的加州清光与一期一振是否会是与当初到来时一样的情况, 这也有很大的可能。

    千代做事秉持着“遵循目标阶段性完成”原则，确定这件事无迹可寻后, 只能跳跃进入下一个阶段。

    伏见不愧是高智商代表人物, 千代告别的话还没准备好, 他就已经反客为主：“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 就要去——哦，是‘回’意大利了吗？”

    他靠在厨房门边，手指抓着罐啤酒，眼镜上折过后方斜射而来的光，有种阴森森的凛然感。

    千代却没被吓到，点了点头，声音是真的低下去了：“抱歉啊……”

    她也不是特别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直觉，似乎是应该这么的。

    伏见拿她没办法了。

    他一辈子就栽了这么一次，谁知道坑太深，爬了几年都上不去，现在已经差不多要认命了。

    伏见：“Vongo那边的事，完完整整地清楚给我听。”

    千代：“这个干什么？”

    伏见瞥她一眼：“我想听，不行么？”

    千代：“……行。”

    赶时间，约定云雀去接她的地方在原本发生斗的现场，千代在路上边走边，这部分其实很简短，主要的问题就在“时空火箭筒”上，这点只要了出来，她必须要前往意大利的理由也立刻鲜明，成为不得不做的事。

    千代觉得伏见能明白。

    但她不知道，有时候“明白”和“赞同”完全是天差地别的。

    伏见情绪不好，车停在停车处时都迟迟没有开车门，握着门把手的千代几乎瑟瑟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出于无法面对的尴尬感。

    千代：“那、那个，我差不多该……”下车了。

    伏见突然扔了个盒子给她。

    “？”

    开一看，是一部手机。

    伏见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没有看她：“里面有我的通讯地址。”

    “……”

    “……”

    千代不话，伏见好像也没有继续的意思，大概她真的脑回路清奇，愣了半天居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

    都不是在知道她要前往意大利之后，伏见从见到她那刻开始几乎都和她在一起，唯一一段分别时间是千代单独和周防尊谈话，那会儿伏见应该在被上司们批评——难道他还真是那会儿买的。

    伏见却莫名地沉默了片刻：“这款手机上市的时候。”

    千代：“嗯？”

    伏见恼了，狠狠地从镜片与眼镜腿之间的空隙中朝她投来死亡视线，语气冷得宛如冰窖：“我还有很多，你要么？”

    千代：“……？”

    更加迷茫了。

    难道伏见是个手机收藏爱好者？

    可是她手上的这部明显是女款，这点伏见作为当事人当然清楚，那么所谓的“很多”应该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也就意味着，伏见买了很多女性手机，应该还是“一出新款就去买”这类的情况。

    所以……

    “懒得给你买首饰那种东西，多少备着手机这种必需品吧。”伏见好似在别人的事，语气冷漠，态度一派旁观的不在意，“果然还真有用上的时候。”

    千代顿时失语了。

    伏见那么隐晦又刻意冷淡，但这件事它本身就——

    是在表达一种自欺欺人式的无望等待。

    在新款女性手机上市时挑选觉得对方可能会喜欢的买一款，发展飞速的情况下更新换代也很快，于是会近乎执念地做这件事，永远保持着最新最好使用的一款，等到想要送出去的人回来了，就可以交到真正的主人手上。

    千代握着那部手机都觉得烫手，耳边伏见已经起了别的话题：“每天必须给我电话和两条以上的汇报信息。”

    “啊？”千代觉得自己的思维跳跃性实在太低，和伏见聊天很容易就陷入单方面蒙圈状态，“汇报信息？”

    伏见朝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嘴角：“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千代：“……”

    千代：“我知道了。”

    伏见没有再多，放任千代下车离开，视野里的背影越走越远，在从十字路口过去前，少女身形一顿，背过身来正对着他，挥了挥手。

    似乎是在[再见]。

    伏见握着方向盘的手捏得太紧，泛出青白交错的痕迹。

    （……伏见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千代隔着远远的距离那么挥了手，才觉得这算是正式地道了别。

    她对“告别”这件事颇为看重，大概和从妈妈的教育脱不开干系，“一期一会”这个起源于茶道的用语正是最好的总结。

    不好好道别努力珍惜这一刻的话，可能真的就没有下一刻了。

    所以能有机会弥补先前的遗憾、或是留有机会好好告别，就一定要抓住机会才是。

    面对云雀前，千代仍然没有想好辞，如果云雀突然发问，她临场应变的能力水平完全靠命。

    ——在伏见与云雀的区别上，前者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而云雀这方已经全部归纳为了“时空火箭筒”。

    两方世界的缺失等量是不一样的，若都以同一个时间段的千代光为基准点，云雀这边是实实的[十年]，而伏见这边只是过去了[几年]，绝对还没有达到同等的时间。

    世界线统筹抹去了一部分的不和谐，但并未补全千代身上的不和谐，甚至可以，千代的存在正是最大的失误，这才让伏见那方部分人物意识到了世界的不同。

    ……这么想想好像快接近某些真相了。

    意外的是，云雀竟然没有对千代发出任何疑问，仅仅是看见她跟上来，话都不直接转身走了。

    有车等在外面，他没有等的意思，先行坐进了车内。

    肯定是生气了。

    从云雀的角度来，不生气才是让人想不通的事。

    千代换位思考的能力不错，不过自己也受了很大惊吓，没有主动去哄的意思，乖乖跟进车内系好安全带。

    再一次抵达成田机场，这次的起飞时间相对宽裕，两人坐在贵宾等候专区，千代饿着肚子，一边想着夜斗那边毫无动静，一边无意往外面的餐饮店偷偷地看了好几眼，云雀看见那么多人，脸色更不好了。

    他抽出一张卡扔给千代，仍然没有一个字。

    千代想问他吃不吃什么，接触到对方的表情，不太敢话了，自己拿着卡往外走。

    蓝白君有一点对了——

    没人会真的伤害她。

    ［云雀恭弥不喜群聚。］

    千代隐约记得是听人这么过的，不仅自己不喜欢，而且还不喜欢看到眼前有这种情况的发生，据一般都是要直接抽出拐子上去“清理风纪”。

    ……大约这里并不属于并盛，不在云雀的管理范围之内，所以姑且还勉强忍受了下来。

    千代默默腹诽：难怪整个贵宾室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等到终于登机，千代才明白，她之前的想法仍然还是太天真了——

    云雀他居然，包下了整架飞机。

    千代：？？？

    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由于讨厌过多的人出现在眼前，飞机上唯一一位空间难得没有自己的职业素养，躲得远远的极少出现，千代坐在无比空旷的飞机上，莫名有了要坠机的胡思乱想。

    她给云雀买的食物对方也没有动，点了被冰水后云雀就开始闭目养神，沉默得让千代心慌，觉得对方还不如直接掐着她的肩膀来段愤怒freestyle来的痛快。

    千代由于紧张喝了很多水，起身去洗手间时右手手腕猛地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大力拉扯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观察了，推开洗手间门后迎面直接倒下来一道人影。

    惊鸿一瞥下熟悉的模样，千代连忙伸手接住了。

    有些紊乱的呼吸毫无章法地扑在脖颈间，千代抓紧他的腰部和手臂，不至于让他猛然砸向地板。

    对方也显然认出了她，那久违的面瘫式吐槽口语难得的放缓了速度，听上去累极了：

    “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