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艾玛,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李星河!快点儿,墨迹什么呢?”沈图南刷了雁杭附中的校园卡,用腿轻轻抵着感应门,回头催促着李星河。
那天晚上李星河不负责任的流氓行为搅和的沈图南一整个见色忘义,把母校的邀请抛在了脑后,这一抛就再没有想起来。
还是他在钱塘湖附近安营扎寨考察写生的时候,李星河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收到雁杭附中的校庆邀请,沈图南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沈图南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框,米白色的长风衣在秋风里招展,倚着大门等人的时候,满脸就写着矜贵俩个大字儿,优越的身形和出众的颜值让沈图南招人得很,路来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看向了沈图南。
有人认出来那是今天前来参加他们活动的老学长,毕竟学校的宣传长廊上一早就挂出了优秀毕业生们照片和简介,被好奇的学生们来来回回都看透了。
沈图南不知道这里的人都认识自己,没在意那些在自己身上匆匆扫过又飞快收回的眼神,只微微抬起头朝着校门外眺望,下颚线比学校里高三在读生的人生规划都要明晰流畅。
然后学生们就看见一个满脸笑容的男人跑着,靠近沈图南,一把揽着沈图南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凑在他耳边声的了些什么。沈图南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但是竟然没有推开对方,而是老老实实被人圈在了臂弯里,像是一只骄傲又粘人的猫。
除了李星河在耳边沉沉的声音,和喷在耳朵上的热气,沈图南清晰的确信自己听到周围路过的女生们发出了的惊呼声。
沈图南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了李星河。
他今天没有像平时上班的时候一样一丝不苟的将头发梳上去,也没有喷发胶,衣服穿了最常见的卫衣和一条运动裤,最基础的黑白配色,最简单的衣服款式,但是穿在他身上就莫名其妙的又阳光又帅气。
顺毛的头发柔和了李星河的眉眼与棱角,冲淡了他身上在职场上这么多年的冷厉气质,恍惚间沈图南好像看到了高中时期的李星河,像是炽烈阳光一样刺目又吸睛,是各科老师们口中的优秀榜样,是同学口中品学兼优的校园男神。
而那个时候沈图南,每天顶着一头不同颜色的头发,叛逆又虔诚,看不上学校里墨守成规的死板教训,固执追求着自己心中光芒无限的未来。现在回想起来,沈图南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掐死曾经中二的自己。
要不是那个时候李星河天天板着个脸在他身后逼着他往上提成绩,沈图南可能就真的同他热爱的事业和未来擦肩而过,被他爸强行拎回去继承家业了。
那时候的沈图南肯定不会安安分分的妥协,不定会变成一个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变成第二个王科宇。
他能有今天,某种程度上要好好感谢当年那个严肃又刻板的李星河。不过谁能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沈图南才了解到李星河的正经外壳下包藏着那么一个欢脱又放飞自我的心。
“沈图南?沈老师?”
负责接待的老师大概交代了他们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就告诉他们现在可以在学校里自由参观了,沈图南从刚刚进来就一直没过话,李星河叫了他两声也没得到回应,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在想什么?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李星河以为他还在忧心之前王家的事情。他一直想要帮忙来着,沈图南不让他插手,李星河只能委委屈屈在一旁干着急。后来没再听沈图南提起过,也不知道事情有没有得到解决。
“故地重游。”沈图南回过神来,看向李星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狡黠,兴师问罪一般翻着陈年旧账:“我突然想起了你三次向年级主任揭发我翘晚自习,两次向班主任告发我私自带手机,不少于十次在我抄作业的时候给我假答案害我被老师批,无数次在我上课睡觉的时候晃我的凳子……”
沈图南一条一条数着李星河的“罪状”,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当年李星河多狠的心,居然这么折磨他,沈图南十次有八次在周一升旗时国旗下的检讨书诵读起因都是李星河。
要不是沈慈给雁杭附中捐过一块儿地和两栋楼,沈图南未必能平平安安念到高中毕业。
沈图南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困惑自己许多年的问题:“李星河,你那时候,是和我有仇吗?我做得哪件事儿让你记仇记了整整两年啊?”
偏偏李星河长得那么好看。
偏偏李星河不苟言笑的时候那么招人。
偏偏李星河会把他翘掉的晚自习的课业整理好第二天再带给他,会在他手机被没收被叫去办公室训话的时候好巧不巧的进来断班主任恨不成刚的责骂,会在全是假答案的作业发下来之后一道又一道的给他耐心讲解,会把他因为睡觉而错过的笔记分享给他……
李星河高中的时候就是一个烦人精,一个不折不扣的讨厌鬼。可是沈图南就是控制不住的,慢慢眼里心里都变成了这个讨厌鬼。
可是这个讨厌鬼什么都不知道,李星河也不敢让人知道。喜欢上“仇家”这种丢人的事情,当时的沈图南是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这辈子也都不会告诉别人。
但世事多变迁,时隔许多年,沈图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叛逆孩,他变成了在自己喜欢的行业里闪闪发光的人,变成了也能够照顾和庇佑后辈的业界大佬,变成了能够收到校庆邀请的优秀毕业生。
他再一次遇到了李星河。
那个人笑着同他寒暄,一副无辜样子,全然不记得当年雁杭,不记得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时对沈图南做过的那些“恶行”。
他沈图南在临安风月场上摸爬滚了这么多年,看着那张少年时朝思暮想,又爱又恨的脸时,心脏怦然跳动,午夜场谈笑风生的情场老手心率乱得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子一样。
那时候沈图南就隐隐料到了未来。他这辈子,估计就栽在李星河这个讨厌鬼身上了。
药石惘然,救无可救。
但是他此时站在雁杭附中的操场上,看着那些青春年少的孩子,还是想向李星河为当年的自己讨一个法,全班四十多个人,年级几百号人,李星河这个狗东西怎么就能够时时刻刻揪着自己不放!
显然李星河是真的记太清楚当年的事情了,听沈图南桩桩件件数出来的时候,明显有些错愕和惊慌,显然没想到沈图南可以记仇到如此地步,隔了这么多年,连那些惨案的时间地点竟然都记得清清楚楚,李星河想赖都赖不过去。
他摸了摸鼻尖,道:“我当时是班长嘛,这些都是职责所迫。”
“你放那个五香麻辣连环屁!”沈图南气的要跳脚,他没想到李星河能这么无赖,这明晃晃的针对他都敢得这么冠冕堂皇!
“远的不,就咱们班里那个倒数第一!他成天逃课,后来高三的时候晚自习几乎都看不见人,你都从来没管过!还有班花,她上课偷偷对着镜子涂唇膏你也不管!你就逮着我一个嚯嚯!”
“你怎么这么记仇啊……”李星河声嘟囔着,不敢和沈图南辩驳,只敢弱声弱气的抱怨。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我记仇?”沈图南气消了,他白了李星河一眼道:“你要是天天让拎到那全校师生跟前,你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经常去啊,你在的时候,我基本都在。”也没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上面。
后半句李星河没敢,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灵光的预感告诉他,这话出来,沈图南是要生气的。
“我谢谢你啊。”沈图南冷哼了一声。是啊,每次他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讨的时候,都刚刚好轮到了李星河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做国旗下演讲。
沈图南不相信李星河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总觉得李星河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出于责任心。他就是在针对他,虽然这些针对的结果是好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沈图南不会懂得这些,他只觉得委屈。
不依不饶的还想问,却有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起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了起来:“学长!我就知道,这次校庆一定会有你,你这么优秀,简直是我校之光。”
姑娘在深秋还勇于光着腿穿了一件淑女风格的碎花裙,搭配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
李星河对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在意这姑娘的彩虹屁,见有人过来搭话,原本对着沈图南的笑容和生动表情一收,冷着脸张嘴就问道:“你不冷吗?”
“有一点。”
姑娘羞涩一笑,以为是李星河在关心她。只有沈图南大概猜到了李星河要什么扎人心窝的话。
果不其然,李星河眼里闪过了理所当然,转头对着沈图南道:“看吧,幸亏你听我的穿了外套,不然要像她一样挨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