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艾玛,好不完全好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李星河低头去看手机,错过了沈图南眼里一闪而过的孤勇决绝。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沈图南就要将这么多年深埋于心的思恋与贪慕都宣之于口。
只差那么一秒钟。
他就要抛却理智,抛却之前追求的仪式感,在毫无准备,万分随意的道上,朝着李星河索要一个肯定的结果。
突如其来的铃声吸引了李星河的注意力,也断了沈图南的冲动。情绪散去。他又没有勇气开那个口了。
沈家桀骜不驯的少爷,何时这么怂过,连个爱都心翼翼的。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懂的那类人,因为一点子情爱整个世界都要随之而动,仿佛那喜欢就像是空气,像是净水一样,没有了就活不下去。
独独遇上李星河,他总一头栽进去。
两次。
也只有李星河了。
沈图南看着李星河拿着电话走开了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电话是李星河的母亲过来的,原来是她在透过楼上的窗户看见了李星河,特意了个电话过来确认一下。知道那个确实是他之后,便让他上来看看。
冷雁刚刚从住院部查完房回了办公室,一杯泡着新茶的保温杯刚掀了盖儿,口的抿着,等着自家儿子上门。李星河没让她等很久,敲门声响起,冷雁朝他身后看了看,来的就他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李星河只是和他妈对视了一眼,心里竟荒唐的有几分发虚。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妈,找我什么事儿?”李星河带上了门,在她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
冷雁笑着瞪了他一眼:“你瞧瞧你的那个话,妈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啦?”
“能能能,当然能。”李星河也跟着笑。
“倒是你,来医院是做什么啊?都不和妈妈讲,是哪里不舒服吗?”
冷雁看着他,笑呵呵的问着。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李星河自己心虚,他总觉着冷雁这话问得别有深意。
李星河摇了摇头,向她展示了自己活蹦乱跳的健康身体,解释道:“没什么事儿,陪着……朋友来复查。住院部有朋友在住院,就顺路过来探望探望。”
“哪个朋友?”
冷雁问道。
“就是,之前大概去年的时候,电话问你找退烧药的那位。一直在我那儿借住的那位。”冷雁是知道沈图南的,他这么一,她心里自然就明白是谁了。
冷雁点点头,问道:“是那孩子啊!怎么他的房子还没拾掇好啊?这都快一年了呢。对了他人呢?怎么不带过来给妈妈看看。”
李星河有些坐立不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接了冷雁的电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落荒而逃一样,根本没想着带沈图南上来坐一坐,他还在楼下等着,不知道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可是李星河就是慌,他不愿意把他们之间这点儿东西摆出来,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该深埋地底的,见了光,就要面对死亡了。
对着冷雁,他更是莫名的慌。
他已经三十了,在爹妈面前,却还像是十三的时候一样,话做事规规矩矩的,不敢有半分不对,仿佛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会挨罚一样。
他就乖,在哪儿都是个模范榜样。成绩言行没一样挑的出错来。和家里闹得最凶的一件事儿,大概就是毕业时的职业选择。他一意孤行,几乎和父亲吵得断绝关系。
期间有好几年都和家里没有联系。
也是最近几年,他做出了成绩,李盛才松了口,他和家里的关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来往也多了起来。
可是父母过分严苛的要求和那些从他出生睁眼就刻在血液里的条条框框,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他。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一样套在身上。没随着他的年岁增长变轻,也没随着他的日渐成熟而减少。
像是根刺儿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也无痛痒,就是磨人。很多时候,李星河理智清清楚楚的,可是那心里总会蹦出些不属于他的念头来绊他的脚。
那是属于李盛和冷雁的愿望和观念。从到大往脑子里灌,刻在骨子里消不掉了。
他去做什么,心里总回蓦地蹦出一个想法:如果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
控制不住的去考虑。
不应该的。
李星河有着自己的评判标准和是非观,可总是罩在李盛和冷雁的阴影之下。时不时被波动一下。
脑袋还没想明白。心底倒是有了最实诚的想法。
他慌。
“我以为,您有什么急事儿,就先上来了。”李星河搓了搓后脖颈,笑道“房子快弄好了,总要散散味不是吗?反正住我那儿就住着呗,那么大的房子,又不碍事儿。”
冷雁看着他,一时没话。
李星河有点儿坐不住了,主动问她:“妈,要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还有会呢。”
“瞧你忙的。”冷雁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歪头看着李星河,眼里全是慈爱,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怪想的。礼拜天有空,回家来看看我和你爸。一年四季,住在一个城市也看不着人。就过年能见一见。”
李星河连连应声。
冷雁当他真的有工作忙,也不多耽误他些什么。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盒茶包塞给李星河,是养生的,让他有空喝些,就把人放出去了。
他刚算出门,就遇着几个查房回来的医生。大大一撮人,走在一起还有些声势浩荡。
“他们两个那是在搞对象不?我都看见他俩搂一块儿亲呢。”
“哎呀两个男人不能吧?”
“有什么不能的,那15床之前药费都交不起,自从那个男的来了,才好起来的。”
“那这不是也挺好的吗,起码病能接着治了,也是好事儿。人两个人相亲相爱的。”
“好什么呀。那是他家老人不知道,知道了不要气死的呀,两个男人像什么话哦,还成天在外面搂搂抱抱,简直哦。”
“很正常啊,人家是情侣……”一群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夹杂了一个姑娘怯生生的辩驳。被年长一点的那个看了一眼,就收了声,不太敢话了,可是眼神里依然能看出来不服气。
多好嗑啊,明明很甜。简直瞎操心。她心里声嘀咕着。
“你个丫头,还呢。不懂。将来啊都是要结婚生子的。”
才不是。姑娘皱了皱鼻子,敷衍的点了点头。自家老师上了年纪,不通啦,也不好跟长辈顶嘴。姑娘脸颊鼓鼓的满不高兴。
迎面在办公室门口碰见了个帅哥正出来,这点不高兴立刻给她丢到脑后了。
可是帅哥为什么看起来两眼无神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也对,在医院这种地方,能遇到几个开心的人。
匆匆路过的人脸上大多露着愁苦和疲惫,常有哭天抢地的悲痛。命,很脆弱的。好多人还没尝出活着的滋味儿,莫名其妙的就要走到头儿了。
李星河不知道她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只是把他们一路行来的声讨论都纳入了耳朵里,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医院走得这一趟,他只觉得心烦异常。方才楼下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被搅得稀碎。他等电梯的时候只觉得医院人又多又挤,人多的要命。他莫名心急起来。
等不到电梯,他只好急匆匆的走了步梯。明明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去做,可他心里就是急。
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他把手放到衣袋里,去摸刚刚沈图南送他的花。
的,明黄色的花朵,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遗落的。
它太太脆弱了。
遗落了,李星河甚至都没发现。
他只觉得有些惋惜。
沈图南送他的三次花束他好像都没能留住。
第一次的玫瑰回家没几天就干枯了,某一天他上班回来发现干枯的玫瑰不见了,原来是负责扫的阿姨把他丢掉了。他当时不很在意,枯了的花留着又有什么意义。
第二次的还是玫瑰,被沈图南朋友带来的新鲜花束所替代。他还是不以为然。
就连这一次,的花骨朵不见了。他也只叹了声可惜。就好像他笃定以后还会有的,这一束两束丢了的,算不上多么的要紧。
沈图南不知道他上了趟楼,心里就装了这么多的事儿。在住院部楼下等了几分钟就不耐烦了,他总站着嫌累,就先一步去了车里,舒舒服服窝在副驾驶等李星河。
幸亏李星河把车钥匙放在了他这里,不然他还要沦落到没地方去呢。
沈图南百无聊赖的玩儿着手机。远远就看见一个行色匆匆的李星河奔了过来,一把拉开了车门。
“怎么了?”沈图南瞪着眼睛看他,透露出来一点无措,“有急事儿?”
李星河大概是累了,喘了口气儿,道:“没,我以为你……没,没事儿了。回家?”
沈图南觉得他不太对劲,又看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点了点头。
趁人系安全带,扯着人领子把人拽过来,落了个吻。
李星河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也想要这个吻的。
沈图南没察觉这一点点异样,松开了之后狡黠的笑了笑歪头问他:“你还好吧?”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