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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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屿风是被隔壁突然的一声重物砸地的巨响震醒的。

    今夜的登仙楼格外寂静,寂静到连乔暄这种连睡觉都会格外热闹的人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隔壁并非都是其他泽山的门生,而是有几个玄山弟子与他们混住,进屋前,他刻意观察了一下,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

    当时这人在屋内背对着他捣鼓着什么东西,匆匆之间,江屿风并未能看清他的长相。

    只记得他身形很瘦削,道袍似乎也不怎么合身,导致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活像是套了个大灰麻袋。

    江屿风突然想起,以前的他好像很早就跟乔河吐槽过玄山的校服,当时他,这袍子穿在身上整个人便会跟只大灰扑棱蛾子一样,等一堆玄山子弟混在一堆的时候,那就是蛾子窝,叫他看了就头疼。

    叫乔河笑了好几天。

    他那天也是第一次这么赞同原装江屿风的观点,这明他的审美一直都还是在线的,这简直避免了很多麻烦。

    否则,若是要他对着丑东西进行慷慨激昂的赞美,他一定会疯掉。

    所以那声巨响,难道是那大灰麻袋夜间睡觉时一不留神滚下了床?

    江屿风一向睡得不沉,更别是在泽山之外的地界了。

    他支起身正想查看一二,却忽听见一记轻微的「咔哒」声,外面有人竟在这时开了门。

    紧接着,沉重拖扯的脚步声从走廊远处缓缓过来,那声音听着很像是一个肥胖但虚弱的人在拖着步子移动。

    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跟他们一同前来,但一路上都没什么声响的憨厚胖子。

    可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其余的房间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登仙楼近期居住的都是修道之人,五感要比寻常人敏锐许多,难道如此大的震响与脚步声,竟然就没能吵醒其他任何一个人吗?

    可能有东西不心把他也拉进局了。

    江屿风望向窗外,外面正落着灰蒙蒙的细雨,夜色像是化在清水里的淡墨,夹杂其中的潮湿空气与摇晃不断的树影,晕出了一种迷离又诡异的气氛。

    渐渐的,那脚步终究还是逼近了他的房门,江屿风在纱帐中垂着眼,夜色渲染下,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

    他默默听着那脚步声缓缓经过他的房门,去向了隔壁那个发生巨响的房间。

    一瞬间,江屿风忽觉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他撩开白色的纱帐,旋即很是利落地翻身下了床。

    ……

    “没想到,徐家的大公子竟然已经遭遇不测。”泽山,掌门殿前的长廊还灯火通明,乔河将温好的酒从水中捞起来,为面前的玄山二长老斟了一杯。

    灯笼的光洒在廊上,仿若铺下了一地的寒霜,屋外细雨连绵,竟有一种孤独与萧索。

    “这子本就不学无术,我先前就警告他……算了,事已至此。”

    二长老挥了挥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细细品了一口,结束了这个有些糟心的话题,“真想不到,昨天夜宴我跟遥夜那丫头喝,今夜又能喝到你的酒,老夫好福气啊。”

    “长老若是喜欢,我命人装些给您带回玄山。”

    “哎哟,那多不好意思,我都要乐不思蜀了。”二长老豪放地笑了两声,抚了抚下巴的长胡须,“就是折岁这子不厚道,一不留神又让他躲去闭关了,他与天珩还那么不对付么?但我昨日看他们相处,似乎好了很多。”

    “是啊。”乔河开心得弯起了眉眼,“他们俩应当快冰释前嫌了吧。”

    “啧啧啧。”二长老摇了摇手指,“这俩鬼又倔又阴的,真不愧是师徒,你可千万不能看他们的作妖能力,不定哪天又斗起来了。”

    罢,两人皆是愉快地笑了起来,二长老敲着杯,欢欣间却透着一种不可言的落寞,“乔河再来给老夫斟些酒,等老夫再待人间快活几年,便去天上寻你家的老师父咯。”

    乔河垂了垂眼,“您与师父若是都走了,叫弟子们要念到伤心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糟老头子可不能再和你们这群孩子在一块搅和了,也搅和不动了。”

    ……

    江屿风刚落地,一阵强风却忽然将那雕花的木窗撞了开来。

    顿时,「吱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简直就像直接地在耳边炸开一般,瞬时间便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迅速反应,随手画符拍向了房门,接着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

    风骤然吹动了他的长袖,袖上的暗纹微微透出了凌厉的银白色泽。

    可惜响声终究是吸引了门外的东西,江屿风听见那拖拽的脚步声又渐渐响了起来。接着,在他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江屿风看着一只阴森森的手掌暗影悄无声息地抚上了他的门,似乎想推开,却不料如何使劲,这门始终是纹丝不动。

    想破开折岁仙君的符,简直痴心妄想。

    那鬼东西似乎也发现了这门无法用蛮力强硬推开,只好开始轻轻敲起门来,似乎换了种迂回的战术,想吸引江屿风自己去为它开门。

    “江川,是我啊。”片刻,门外竟突然响起了南星的声音,“刚刚我听见很大一声,我好害怕呀,你还醒着吗?放我进去吧。”

    江屿风将刚刚被吹得有些凌乱的长袖与头发理好,一招手,将桌上已经燃了一半的蜡烛点了起来。

    闪烁着的微弱烛光只照亮了一圈的地方,摇晃着仿佛是飘荡在浪潮之中的可怜舟,似乎一不留神就会彻底熄灭。

    门外的敲门声似乎开始不耐烦了,连敲击的频率都高了不少,它用南星甜美的声音催促着,“川哥,川哥,求你了,放我进去吧。只要让我进去,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听见那声「川哥」,和令人身心都倍感不适的发嗲。江屿风当下牙都咬紧了,只觉得手臂上瞬时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真是没法想象,若是明日让南星知道了这鬼东西用她的声音出这种恶心肉麻的话,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定会气到连他都一起杀了灭口吧。

    江屿风没搭理屋外的鬼东西,可却不代表那鬼东西就会轻易放过他。

    “江川!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不开门,你想要见死不救吗?!”屋外的「南星」被浅淡的烛光激怒了,大声叫嚣起来。

    它手脚并用,疯狂砸着房门,气得它简直恨不得立刻进屋将瞧它的凡人像捏蚂蚁一般捏成肉酱。

    不过事实上,它一直以来的努力其实也没白费。

    江屿风终于出了声。

    “什么东西,也胆敢在我门前吵嚷,扰本君清净。”

    “呃……”门外那东西突然沉默了。

    “听不懂,是吗?”江屿风很善解人意地迁就道,他声音始终淡淡着,很是悦耳,透着一种慵懒的不屑,可出来的话却叫人大跌眼镜,“那滚远点听得懂吗,再不滚远点爷就把你整个卸咯,然后钉在板上扔进油锅里炸。”

    “呃……”话音落了,环境很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屋外的东西沉默了许久,接着又拖着步子缓缓离开了。

    俗话得好,人怕狠,鬼怕恶。可那屋外的东西虽然被暂时被吓退了,但似乎并未想就这么善罢甘休。

    因为第二日清,江屿风刚出门,便望见了门板上那只巨大而醒目的黑手印。

    被鬼做了标记了。

    可江屿风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应当不要他赔钱吧。这也不是他做的好事。

    “江川,你一个人愣在那干嘛呢?”乔暄撑着懒腰朝着他走来,“你也起这么早?我以为我是起得最早的了。”

    昨日他简直全程都在休息,所以一清早便醒了,刚刚他还正在因为比南星起得早而得意,却没想江屿风竟然都已经在屋外了。

    “没。”江屿风淡淡道,“昨晚没睡着。”

    “哈哈你那么认生啊?没出过泽山是不是,胆……卧槽鬼!”

    乔暄一转头,便看见了那只手印,他哆嗦地抬起手,退出去了好几步。

    “胆卧槽鬼又是什么鬼?”江屿风笑着看他,没想到这孩竟然这么不经吓。

    “你怎么还那么冷静啊!”他焦急道,“你昨天是被卷进鬼局了吗,怎么门上会有鬼印啊,你这可是被盯上了!”

    “你现实中见过鬼印?”江屿风问。

    “没……没啊,但书上看过啊”乔暄支支吾吾道,他实在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为什么江屿风还会问这种无聊的事儿。

    而且他被卷进鬼局,竟然都毫发无损地出来了,难不成……

    “你不会是鬼吧!啊!你被鬼夺舍啦!”他叫嚷起来,却被江屿风一下捂住了嘴巴。

    “别吵别吵。”江屿风头疼极了,“谁这是鬼印的,这是昨天有人没洗手,然后把灰拍在我门上了。”

    “啊……”

    “你不信吗?”江屿风问着,笑着伸手去抹了一把,瞬时擦下了一大块,“你看……”

    乔暄瞬间傻了眼。可就在他刚想舒一口气,楼下却突然响起一声凄厉恐慌的喊叫,“救命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