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辫
此刻的氛围非常地诡谲反常。
江屿风感觉自己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一边是突然退婚的道侣,一边是跟自己有仇的徒儿,这种局面怎么看都是他最吃亏一些吧。
那为什么宋必回和那个徐家姐之间的气氛会如此剑拔弩张?他俩有啥仇?
想到此处,江屿风不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好像感觉周遭空气在不断变得稀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事,他现在不是折岁仙君了,他还披着江川的皮,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发现的。
江屿风做的事儿,与他江川又有何干?
可如今,这极强的灵力威压像个封闭容器一般,将他们罩在了房间之中。
外面嘈杂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安静,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
江屿风故作淡定地往后坐了坐,贴紧了墙,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天珩仙君,你又何必要把我逼上绝路。”徐家姐瞪着一双杏眼,她气得脸涨的通红,嘴唇都在不住地发抖。
接着,她一脚踏上那碎了一地的琵琶木屑,碎裂的声响叫江屿风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紧,“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您还要这么绝情,我也只能拼了!”
他从未见过有哪个人敢与宋必回这么无礼地讲话,这徐家姐应当是完全被逼上绝路了,才会如此得激进。
可要跟宋必回硬碰硬,那不无异于是在找死吗?
此刻,江屿风只能看见宋必回挺拔修长的背影,却看不见他究竟是如何的情绪,但此刻的威压强得已经让他都有些心绪动荡了。
更别这徐家姐修为本就不高,如今几乎已经恐惧得不由自主地浑身发起了颤,但她依旧咬着牙站在原地,仿佛固执地想要螳臂挡车一般。
完了,宋必回此人最是吃软不吃硬,遇上有仇的更是软硬不吃。
这徐家姐虽是勇气可嘉、敢爱敢恨,但也不必如此用如此偏激的方式。
江屿风感受着周围仿佛在不断加稠加重的威压,此时此刻都几乎要将那女子压的跪下了,当即「噌」地一下站起了身。
这下动静,顿时吸引了屋中二人的目光,宋必回转过头冷冷地望他,宛如寒刃的眸光落到了他身上。
当下,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易察觉地摩挲了一下腰间长剑的剑柄。
“等等!”江屿风赶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原本那一副淡然的模样,“二位的感情纠葛,可能不适合有旁人在内,我先出去……洗个脸……”
洗什么脸啊!?这借口太扯了。江屿风刚出口,便后悔了。
可这么搅和一下,却让宋必回突然笑了一声,“我俩有什么感情纠葛?”
江屿风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宋必回定然是在怀疑他了,在此等危机时刻,他当下充傻装愣起来,“啊?呃,我不知道啊……”
“你是何人?”这下,就连徐家的姐也有些怀疑地望向了他。接着,又不满地又盯住了宋必回,似乎对他将外人带来一事很是厌恶。
“我的门生。”宋必回懒得与这女人多,只嘲道,“你以为是谁?况且他是何人,与你又有何干?”
徐家姐当即表情难看了起来,几番的羞辱让她气得几乎都要把一口皓齿咬碎了。
她在徐家从没受到如此欺辱,可就是因为那一纸婚约,叫她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忍受世人的白眼,流落在这花楼之中,无法赎身,只得当一个卑贱的歌女。
可她明明都如此隐姓埋名了,却仍旧逃不过宋必回的手掌心,如今连一个门生竟也敢骑在她头上了。
“徐冬,我今日来并非是要与你解决私怨。”宋必回负手走了过去,冷漠地望着她,“我来,不过是要告诉你,你的死期将至。而你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也是自己心里都清楚,不必装作这么一副可怜样,来掩盖自己的罪行。总有一天,我会等着你跪着来求我。”
“绝不会有那一天!”徐冬仿佛是被点破了心思,当即恼羞成怒地瞪住了宋必回。
但宋必回根本没搭理这女人,只转过身冷淡地一招手,“把你带来的垃圾带走,然后,给我换个会弹琵琶的来。”
太损了。江屿风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天底下就没有能得过宋必回的了。
徐冬本想摔门就走,但却忽然间想起,此刻她已经不是徐家那能为所欲为的大姐了,只得愣了片刻,红着眼眶蹲下来,默默将地上的琵琶木屑捡干净,用衣服兜走了。
江屿风望着那个瘦削的身影,只觉得唏嘘,可惜他不得不承认,繁华的东西都是易逝的,将死的火焰都是耀眼的。
他虽然不明白宋必回口中所的「亏心事」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私怨」。
但他知道,他与徐冬的关系,也在聘书送回的那一刻起,便彻底断了,那他在此种情况之下又有什么立场去感叹这场悲剧的结果?
“怎么?”宋必回的声音突然落了下来,他冷哼一声,“心疼她?”
江屿风一愣,无声地摇了摇头。
但宋必回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那一刻的愣神叫宋必回狠狠皱了皱眉,当下道,“心疼,那你将她带回去养着,以后也别踏入我的殿门。”
罢,他抬腿便要走,却不料江屿风忽然在身后拉住了他,“我不是这意思。”
他慌忙解释道,“这里面我只信你的。”
这句话,还是先前在肖婕那案中宋必回调侃他的话,如今却被他顺口用在了此处,“我知道,你比我更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你所做的定然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今日不过是刚见她,她究竟是何许人我也并不清楚,又为何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可怜她?你少来污蔑我。”
此番话叫宋必回一时顿住了,他这些年被误会惯了,也懒得多做什么解释。
将他贬为不近人情,冷漠冷血一列的人比比皆是,却没听过有人能如此真诚地告诉他只会信他一人。
宋必回当下有些惊讶地望了江屿风一眼,似乎想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只是片刻后,他沉着声音,对面前之人淡淡道,“别把我的袖子扯坏了。”
“不扯你袖子你不早走了吗。”江屿风不服气道,“我长生果还没吃完……再等会儿走。”
可宋必回只是默默抽回了他的袖子,偏过脸道,“没出息,以后给你找块地种长生果去吧。”
这混蛋!江屿风都快气得喷火了,他狠狠翻了个白眼,然后坐回了自己那个角落的位置,懒得与这人话了。
可不一会儿,宋必回便冷着脸坐到了他身边,垂着眼缓声道,“生气了,就跟炸毛了的猫一样。”
笑话!江屿风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他现在是愤怒的大疯子,他要吃着长生果然后酗酒,等醉了便追着人啃。
他将长生果壳扔到桌上,那壳弹了一下,然后落到了宋必回的脚边,可宋必回却难得好脾气地拾了起来,缓声道,“再乱扔,我让你把壳也都吃了。”
“呃……”江屿风默默收回了快要掷出去的果壳。
算了,算他狠,怕了他了。
片刻,另一个歌女抱着琵琶进来了,她第一眼便先望见落了的白纱,这一片的狼藉叫她愣了愣,可在下一秒抬头望见了宋必回。
这一眼叫她心间顿时一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可宋必回在她进来起,就没瞧她一眼,只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的男子在与他一些有的没的的事。
例如前几日的阴雨连绵,叫他屋子墙角都开始长蘑菇了,回头去清理一下,或是在哪个街口看见一个卖汤包的,但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吃这一类。
歌女被无视了,只好有些无趣地坐到了椅子上,开始了一如往常的弹奏。
她弹的大多是些艳曲,曲调婉转柔美,往往叫人心神荡漾。
可江屿风却忽然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
这曲子听起来很好睡。
他这么想着,偏头看见宋必回正在一边看一个不知名的卷轴,似乎是他们大会送来的记载各项通知与近期发生的事件的仙器。
与星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随时更新的。
既然宋必回没注意他,那他睡一觉也无事吧,思及此处,他撑着脑袋,迷迷糊糊起盹来。
酒香绕在屋中,让他恍惚间好像梦见了泽山那个氤氲着热气的午后,微风拂起他的发丝与袖口,仿佛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好像睡进了柔软的锦衾之中,一种清冷的淡香包裹住了他,叫他不由得深深坠入了梦境。
宋必回望着睡得压住自己衣摆的江屿风,轻轻撩起了他一绺头发来。
先前见他的头发便觉柔软,果然如他所料,此刻江屿风睡得正熟,也并未察觉在对他做些什么。
宋必回当下挥退了那歌女,伸手又撩起了两股头发,无声地江屿风编起辫来。
真不错,他望着已经编好的一股麻花辫,异常满意自己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