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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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必回的眼睛几乎在一瞬间睁大了,他甚至是惊慌失措松开江屿风,着急忙慌地挪后了几步,险些撞到床柱。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江屿风,活像是被轻薄了的贞洁烈女一般,当下整个人的表情都空白了。

    江屿风从没见过宋必回这副模样,当下「噗呲」一声轻笑了起来。

    他一双雪白的双足还随意垂在榻前,从窗外探入的雪霜一般的月光落在他柔软的长发之上,笑时恍如清寂落落的桃花潭。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江屿风当时不是在天堑时已经……他愣怔地凝望面前之人。

    只觉一切仿若幻象。

    无数个梦境之中,除了那个提剑离开的决绝背影,还有那人落入天堑的那一瞬的落寞眼神。

    或是从梦行绝境挣脱而出,却在梦醒时听闻了他要娶亲的消息,与最后送到他手中的火红婚书。

    一切一切,都是摧心剖肝之痛。

    难得遇上一个好梦,那人却一口蜜语甜言,叫他此刻心绪纷乱。

    宋必回还没回过神来,可面前的江屿风却稍稍蜷缩起了一些。

    如今已然秋末,夜晚更是萧索寒峭,他来时根本什么都没想,只一袭薄衣穿风而过。

    当时二人凑得近,他还未感受到寒冷,如今那人与自己离得远远的,只觉窗外的风直灌入袖口,叫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进来些。”宋必回轻轻地开了口,将锦衾掀开了些许。

    江屿风这么几次几乎都已经快习惯了,当下很是自然地换到了床榻的内侧,钻进了衾被之中。

    温暖地体温偎在周身,叫他不由往下埋了埋。

    “你为何不穿鞋?”宋必回微微皱着眉,迟疑着低声问他。

    “嗯?”江屿风不知道为什么宋必回会特别在意这个。

    他又不是闺房之中的姐,也不用担心别人看见自己的双足。

    他就是个大男人,儿时跟着怀令仙师赤脚摸鱼都是常事,更何况如今只是走一段路来宋必回殿中。

    不过宋必回似乎确实更在意礼数规矩之事,兴许他这样有些逾闲荡检了吧,惹这人嫌恶了。

    他抬眼瞧了一眼宋必回的神色,却见他阴沉着脸,有些不自然道,“大冷天的,你赤着脚来……你还,你还……”

    宋必回感觉自己的心整个乱了。

    他为什么赤着脚来?这人是故意的?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为什么这么一副脆弱又勾人的模样?来时路上又有没有被旁人看见?

    一切疑问都宛如缠绕作一团的线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让他格外纠结头疼。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必回。你在忧虑什么?”江屿风突然开了口,“你觉得如今还是梦吗?”

    宋必回沉默了,他既希望这只是黄粱一梦,又期待着这是真实。

    “我的床榻被压坏了,今夜我能在这里吗?”江屿风又淡淡道,他如今连借口也懒得好好编了。

    泽山之中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工艺皆是上佳,哪是能塌就塌的?

    但宋必回却几乎都快习惯这人每次睁着眼瞎话了。

    “今夜来我是要跟你秉烛夜谈的。”江屿风波澜不惊地开口。

    “那烛呢?”宋必回冷冷问。

    “烛太亮了,我们就省略。只夜谈。”那人将垂落下来的发挽到耳后,极其自然地指挥宋必回道,“先将纱帐放一下吧。”

    这人得怎么感觉这床榻是他的一般,宋必回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替他将纱帐放了下来。

    “我问你,为何你觉着当年瘟疫之时救你之人是乔河?”江屿风轻轻开了口,“只是因为当时那人与你,他是乔河吗?”

    “何意?”宋必回忽然不懂这人什么意思,又究竟想做什么,片刻,才开了口,冷淡道,“并非如此,他身上也有我熟悉之物。”

    这下江屿风愣住了,“熟悉之物?”

    “他腰间那枚玉佩我在当年见过。”宋必回低沉地声音在一隅的地方轻轻响着,“你为何要问这个。”

    “玉……储物玉?”江屿风恍然醒悟过来。

    宋必回无声地点了点头,却见那人又无奈地笑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巧剔透的玉。

    与他见乔河佩戴的那块一无二致。

    “啊!?”宋必回当时愣怔住了,“为何又会在你此处?”

    但江屿风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这玉我们师兄妹三人都有,是你师祖怀令仙师留下给我们的,你若凭这玉认人,为何不遥夜也是救你之人?”

    他望着面前眼中透着些许茫然无措的宋必回,微微闭了闭眼。

    沉默许久,才再次平静地开了口,“对不起,当时答应了要亲自引你入吾道,是我失言了,也没保护好你,都是为师的过错。”

    江屿风顿了顿,“但我过,我一定会记得你,也定会将你收入我门下,任谁抢也没用,此事我没有食言。只是这其中故事错综复杂,我想慢慢与你……”

    钟遥夜一大清早便往折岁殿去了,一路上她越想越委屈难过,只想早早见她师兄一眼,可当她倏忽推开门,殿中却寂寂无声,空空如也。

    人呢?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酝酿好的情绪全没了。

    “他人呢!”钟遥夜冲入乔河的殿中,便开始哭诉,“他人怎么又没了。”

    乔河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搞糊涂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钟遥夜的兴许是江屿风。

    “你师兄昨夜好像去看必回了,还没回来吗?你去天珩殿看看?”乔河温声宽慰着面前之人,还在为星牧长老所的什么执念之物头疼。

    但有江屿风在,应当还是会想到其他办法将宋必回唤醒的。

    “那看人要看一夜吗?”钟遥夜咬牙切齿地问。

    乔河:“……”

    江屿风早上起来时,宋必回还在身边安睡,他今日难得醒得比这人早,却也不想那么早起身。

    榻外是潇潇秋雨,静谧又清冷,他往锦衾内缩了缩,却感觉宋必回温热的身体朝他靠了靠,一下压住了他的袖口。

    “呃……”动不了了,这混蛋。

    江屿风无奈地往外抽了抽袖口,却发现那人根本不动弹。

    “醒了还装睡。”片刻,他淡淡开了口,看见宋必回带着些许笑意的深邃眼瞳缓缓睁了开来。

    “是你把我吵醒了。”宋必回冷冷地开口,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

    “好啊。”江屿风故意轻哼了一声,“那你继续睡,我起来……”

    可宋必回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又无声地靠近了一些,直接将他袖子整个压在身下了。

    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你饿吗?”宋必回紧急转移起话题来。

    “你问谁啊。”江屿风语气依旧是淡淡的,默默侧过脸去。

    他占了这么个师尊的名头,总不能浪费了,能逗到这人总是有趣的。

    宋必回:“……”

    他昨夜花了好几个时辰消化儿时救他,收他为徒,为他忍受无尽诅咒之苦的都是面前之人。

    牵动他的心绪,影响着他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江屿风。

    这叫他简直对人生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他数年里将乔河当作那人,敬重维护,却又无时不刻被江屿风吸引了注意与目光,他内心渴望亲近此人,却又每每被伤到,始终得不到回应。

    肖婕得不错,他所爱所恨皆是一人,却数年爱而不得。

    只是他逃避着自我的内心,故作无所谓罢了。

    这人就是他永远也躲不过的的心魔执念,天命叫他们在痛苦与误会之中挣扎那么久,才叫他们在此刻感觉到了接近。

    “师尊,你饿吗?”宋必回撑起了身,从上而下凝望着江屿风的侧脸。

    他的发丝垂落下来,显得不再如平日那般冰冷不近人情,反而透着一种自然的温和亲近。

    江屿风没想到这人今天那么乖顺,终于有些高兴地回了身,“好徒儿,那今天吃什么?”

    “呃……”钟遥夜一脸阴沉来到天珩殿时,这两个混蛋正对坐着在安安稳稳地吃早膳。

    宋必回将一只澄黄饱满的柿子取了盖,递了勺给江屿风。

    还要专门嘱托他一声此物性凉,少吃。

    他们现在倒在开心地吃吃喝喝,根本不知道前几日修仙界急得都快翻天了。

    “师妹?来点?”江屿风抬眼忽然看见她,当下甚至还朝她招了招手。

    但宋必回只是眼神淡淡地回头瞧了她一眼,便又转头继续安排江屿风去了。

    钟遥夜气得咬紧了牙,“你们俩怎么回事?”

    “啊?”江屿风端着那只柿子无辜地看向了她。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块的!不是都不对付吗?都是骗我!”

    钟遥夜感觉自己受到了无尽的欺骗,亏她还真心实意地以为宋必回要害他师兄,结果这两人早背着她勾结在一起了。

    什么道侣什么江川。

    都是哄她的。

    怪不得,怪不得在沂水潭时这两人相处那么自然,原来本来就是熟人!

    一盏茶后,钟遥夜一边狠狠咬着手里的清泽花饼,一边眼神不善地瞪着宋必回,满脸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恨表情。

    但宋必回懒得搭理她,只给江屿风又添了碗月桂甜汤。

    “我也要!”钟遥夜气道。

    “你又不是没手。”宋必回冷冷开口道。

    江屿风:“……”

    这两人为何又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