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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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伯托文雀送来的铃铛, 虽然只有龙眼核大,用的材料却都是天底下最为难得的异宝,以鲛绡为链, 秘银铸型,冰霖雕镂。更别铃铛内部安放的明合珠, 直接掏空了河伯水府大半家底。

    商觉时抓起铃铛, 一阵清脆铃音响动,空气随之泛出奇特的波纹。他在铃铛缝隙上随意抹了一下, 指腹血渗了出来,很快消失在铃铛表面。

    几缕灵气逸散,文雀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忍不住偷偷吸了好几口。

    邈邈在一旁猫视眈眈:“喵嗷嗷呜!”

    既然东西送到了,你该走了嗷!

    文雀是个尽职尽责的信使, 不知从哪学了签收一套,就算被邈邈吓成这样,还是坚持所有包裹当面交接:“还还还还, 还有两个……”

    着着,豆豆眼试探性往邈邈方向瞟。

    正对上猫猫那双圆睁的金黄猫眼。

    “妈呀!”文雀心脏狂跳, 翅膀盖在头上装死:“还有你的你的东西!”

    邈邈这才放了心, 转过脑袋无声看了商觉时一眼。

    商觉时自然明白猫的意思,这是要他帮忙盯着。

    家养猫猫还好, 如果是野外,总会有独自一猫难以完成的事情。

    虽猫是独居生物, 但遇到这种情况,关系近些的猫之间是会互相帮助的。

    比如在危机四伏的野外拉完粑粑, 为了不让天敌发现,猫猫必须好好埋屎, 消除自己留下的气味。

    这个过程中,猫和猫之间会轮流换岗盯梢,以防不速之客的偷袭。

    在邈邈心目中,文雀的到访,和埋屎被侵入领地是一个级别的重要紧急事件,面对超级信任的同伴才会这样托付。

    既然有铲屎官接替看守,邈邈放心大胆移开了视线。他甩甩尾巴,走上前两步,低头研究属于他的包裹。

    邈邈猫鼻子灵,还未开都能闻到一股勾猫馋虫的甜香,隔着盒子确认了是点心。

    他用爪子勾住食盒一角开。

    里面摆放的点心很好看,笺子是石榴花的颜色。

    邈邈草草看一眼盖上。

    另外一件是个棕黄色的信封,带着阿黄的气息,上面涂着乱糟糟的黑色笔画。邈邈完全没看出来这是什么。

    商觉时低低提醒猫:“是信。”

    哦,原来是信。

    邈邈不动声色,按爪爪签收了。

    非但没有得到心心念念的糖,少爷的猫猫还不喜欢他了。

    文雀来的时候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沮丧。他这次没撞玻璃,飞到云叔那里垂头丧脑求安慰。

    邈邈竖着耳朵,直到听不见文雀扇动翅膀的声音,背上炸开的毛才一点点软趴下来。

    他头一回收到信,不熟练在封口位置闻了又闻,还是没敢下爪子。邈邈转过脑袋,理所当然对着商觉时:“喵——”

    机智的猫猫不在于会开信封,更在于懂得合理发挥铲屎官的作用。

    商觉时如猫所愿,用裁纸刀取出了信封里薄薄一张纸,摆到他面前。

    信纸和信封上一样,都是横七竖八的粗黑笔画。邈邈绕着信纸走了几步,试图研究阿黄的字。

    商觉时在意邈邈明显的情绪变化,抱住猫顺毛:“怎么了?”

    他的怀抱总是带着温柔安定的感觉。邈邈渐渐放松下来,背不再紧绷着,索性变回了人形,软化信赖靠在饲主怀里。

    在猫心中,白天远不如夜晚有安全感。

    他不肯,反而举起那张信纸转移话题:“写的什么?”

    阿黄这封信,一是狗刨字,二是繁体,猫当然不会认得。

    商觉时就着邈邈的手,为他念这只一百岁狗精的信。

    阿黄在信里,在离界见到了白峰奇。她闻到了白峰奇身上的巧克力,是之前邈邈分给她吃过的那个牌子。阿黄想吃,但是白峰奇不给,还找借口狗不能吃。可她以前吃过,根本没事!

    “分明是白峰奇舍不得分,气鬼气鬼——他真的是鬼!”

    阿黄在信里气哼哼了好长一堆白峰奇的坏话,转而求邈邈再带点巧克力回来。“我没有钱,但可以用偷偷藏在后山的大骨头换。”

    “狗确实不能吃巧克力。”邈邈还记得在一白哥生日那天看得电影,吃巧克力的狗会有生命危险。

    但阿黄不是普通的狗。

    哦,邈邈想到自己零食库里还囤着那么多巧克力,反正他吃不了。

    文雀还没走,正在花园围着云叔飞上飞下,嘤嘤嘤个没完。猫身形灵巧,蹿到树上叼着包好的巧克力丢到了他面前。

    他可不像阿黄,随随便便在包裹上写狗爬字。

    而是撒娇耍赖磨着商觉时写的好看的字,清清楚楚标注了阿黄的一份,阿香姐姐的一份,替商觉时准备的送给贺伯的大吉岭红茶。

    还有最后一份没有署名的巧克力,文雀只可以和其他人分这个。

    “呜呜——”听明白了吗?

    邈邈知道,自己的原型更加凶猛和威风凛凛。特意变回猫形来找文雀,就是不许他再做坏事。

    听情报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文雀果然和他预想的那样,彻底被震慑住,接住包裹的爪子都在发抖。

    邈邈内心直翘尾巴,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威武霸气的猫。

    雪白雪白,蓬松成一团的毛茸茸……

    却有一双冰冰冷冷自带杀意的金色猫眼。

    嘤!

    身为一只毛绒控的鸟,他容易吗?

    文雀克制着一边害怕,一边萌一脸血,越发抖得厉害,终于憋不住,抓起包裹拍拍翅膀一飞冲天,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邈邈骄傲抬头,今天也是猫猫成功守护家园的一天。

    *

    到了晚上,邈邈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商觉时在床上等他:“过来。”

    猫猫竖尾巴:“你想干嘛?”

    一阵细碎轻盈的铃铛声响。

    邈邈白天就很好奇的漂亮铃铛出现在商觉时手中。

    他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商觉时倾身,握住猫的腰,把他带上了床。银白色长发倾洒而下,在床单上铺开一层。

    “送给你的。”商觉时拿着铃铛,比在猫猫手腕上。铃铛在夜色下宛如湖面银波,晃动间衬得邈邈腕骨纤细雪白。

    邈邈伸手去摸。

    “不是玩具。”商觉时不太满意手腕的位置,又将铃铛放到猫脖颈的位置看效果:“要戴着。”

    邈邈微微仰起脑袋,配合商觉时动作:“为什么要戴?”

    商觉时将邈邈长发撩到后面,低垂着眼睫,漫不经心逗猫玩的语气:“栓猫。”

    “哼。”邈邈就知道铲屎官在敷衍猫,威胁性质露出尖牙:“就不戴——”

    猫这样蹬鼻子上脸,可是要挨亲的。

    邈邈得意叛逆两秒钟不到,就被商觉时扣住后脑勺,湿漉漉吻了一遍。

    直把邈邈亲到喘不过气才放开。

    可、可恶!

    单纯猫亲不过坏心眼的铲屎官,唯有红着脸泪眼迷蒙,内心可劲着铲屎官的坏话——商觉时是世界上最最最最讨厌的铲屎官!

    “你在心里我坏话?”商觉时挑眉。

    “没有!”邈邈斩钉截铁。

    “真的吗?”商觉时点猫鼻子,“我好像听到有猫猫铲屎官最讨厌。”

    邈邈扭头,不关猫猫的事。

    “为了保护你。”商觉时亲亲猫猫脸蛋:“这是十方铃。”

    鲛绡带着月华,能聚拢灵气温养魂魄。而冰霖明澈,响动间能屏退任何伤害。

    铃铛在指间,沿邈邈脖颈寸寸勾勒流连。

    猫脸有些烫,不自在抗议:“痒的。”

    “我不想戴在脖子上。”

    身为一只漂亮威风的猫猫,邈邈一直以自己浓密蓬松的毛发为傲。要是戴在脖子上,就有一圈毛毛要被压住了。

    比来比去,最后铃铛系在了邈邈脚踝上。

    早在选秀那会,邈邈就系着铃铛跳过舞,但还是不太习惯。尤其,当商觉时的手碰到他脚腕的时候。

    微妙的、碾辗支离的痒,自那侧皮肤,一点一点,蔓延上腿后颈,乃至全身。

    让他呼吸都乱了几分。

    几乎是戴上的第一时间,邈邈动了动脚。

    “铃铃……”

    铃铛声音清脆,泠泠作响。

    “有声音。”邈邈挑剔。

    “再试试呢?”

    原来十方铃和主人心意相通,如果有意控制,就能不发出声音。而且邈邈变换形态时,铃铛的大也会随着改变。

    邈邈试了几次,逐渐上头。铃铛声跳脱清脆,惹得猫忘乎所以,拿出了追尾巴的架势,抱住后腿斗智斗勇。

    尊贵难寻的铃铛,邈邈把它当玩具,不知传到离界会有什么反应。

    *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邈邈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默默翻了一个身。

    “第八次了。”商觉时从背后抱住猫,声音放得足够温柔:“睡不着?”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构筑的空间,给了猫猫足够的安全感。

    他把白天无意听到的对话,告诉商觉时。当然,省掉了文雀八卦那一块。

    “所以你才会不欢迎文雀。”

    “嗯。他做坏事。”邈邈尾巴摆到商觉时腿上,轻轻拍了拍:“商觉时,封印是什么?”

    商觉时对封印并不知情。然而在邈邈的话语中,莫名想到前几天邈邈中药时,手腕传来的灼痛。

    那时他注意力全在猫身上,只记得灼痛持续了短短一阵,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商觉时正思索着,手腕那处像有了感应,开始变烫。他碰了一下那点长在血管处的红痣,灼痛感瞬间蔓延,像浑身裹着火焰坠入冰河,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砭入肌理的阴冷。

    商觉时蹙眉,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

    黑暗并不影响邈邈视物,他有些担忧,暖软的手伸过来,心翼翼碰了碰红痣:“是这里吗?”

    疼痛感一下减轻。

    灼痛被猫的心翼翼轻轻抚平,阴冷也被他带来的暖驱散。

    商觉时联想到查到的那些乱七八糟:“可能。”

    他搂住猫背脊,安抚:“没事的,很好解决。”

    邈邈本来不把什么封印当回事,在他认知里,有商觉时在,天塌下来都不怕。

    但感受到商觉时在疼,邈邈心底变得慌乱。他伸出手,握住商觉时浸出冷汗的左手,低头在红痣的地方舔了一下。

    “还疼吗?”

    舔是猫猫安慰疗伤的方式,就像人类之间的摸摸头。

    邈邈想着,又去摸了摸商觉时的额头。“不疼了吧?”

    猫身上阳光的温暖甜味随动作靠近,在他面前,邈邈总是露出纯粹又柔软的一面。

    商觉时的眼一下变得幽深。

    邈邈有点警惕:“‘谢谢猫猫’。”

    商觉时失笑,单手捧住猫猫的脸,鼻尖和他蹭蹭:“谢谢猫猫。”

    这么好话?

    邈邈心里闪过淡淡的懊悔。早知道让商觉时,给猫猫一卡车零食了。

    他只来得及分神了半秒。

    商觉时向他靠近,邈邈眨了一下眼,心脏怦怦乱跳。唇与唇相触的那一刻,邈邈不自觉腿往回缩。

    铃铛在夜里清凌凌响起。

    接着一阵铃铛响。

    商觉时捞着邈邈的腰吻。从他后腰衣摆探入,沿着背脊往上。用的是将猫揉进怀里、拆吃入腹的吻法。

    摸上肚皮的瞬间,邈邈忍不住颤声呜咽。

    ——破铃铛,还保护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