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曾遗失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秦徐是想留下的。
他看出骆清溪此刻的状态不大妙,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标记者与被标记者之间的依恋作用,他想多守在骆清溪身边,哪怕只有一会儿。
可骆清溪摆出了拒绝的姿态,让他离开。
秦徐还记着哥哥尚且仍在房间中等待着自己,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不应该在骆清溪的领地呆太久的,于是他走了。
回到哥哥宿舍的路上,秦徐脑海中一幕幕,重复着方才骆清溪跟自己过的那些话,他试图从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却无能为力地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具备发掘潜台词的功能。
回到寝室的时候,霍雨和尹水灯已经离开了,哥哥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有些孤寂。
在秦徐开门后,他缓缓回过头,望见秦徐,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还:“我还以为今晚上你不会回来了。”
秦徐一怔,饶是迟钝如他也瞬间明白了哥哥究竟在些什么,一时间有些心虚,也有些脸热,“怎么会呢?我不是去教训他了吗?除非他把我趴下。”心虚地信口胡诌着,秦徐不敢也不想告诉哥哥自己非但没能教训骆清溪,还帮他包扎了伤口,甚至还动了就此留在那里的心思。
看着秦徐的表情,其实不用他辩解,秦穆便已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只笑了笑,并不过多地调侃,看了眼时间,便跟秦徐:“很晚了,躺下休息吧,前几天在禁地内的训练怎么样?虽然不是正式队员,但好歹下去了,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吧,白天当医疗兵,晚上去战斗,你啊,一天到晚也是忙得不行。”
哥哥絮絮叨叨的,听得秦徐有些好笑,“嗯,一切都挺好的,那些怪物的确有点可怕吧,但也没有那么可怕,不知道等训练期结束之后,他们还会不会要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嗯……有点累了,准备睡了。”
秦穆和秦徐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深入探讨等到训练期结束后的事情,因为不言而喻的是,就算参与了训练,作为非战斗人员的秦徐,也是不会被批准成为正式的禁地极限队的队员的。
而这一事实对于秦徐来,是有些残酷的。
很快地,秦徐闭上了眼,因为每天每天,他的时间都排得很满,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倒头就睡的,这天,显然也不例外。
大概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那种事了吧,这晚,神差鬼使地,秦徐居然梦见了那天晚上,他跟骆清溪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那些纠缠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无疑,陷入进爱欲里的骆清溪是热烈而迷人的,如若忘却掉那些痛苦,还有当时心灵上的纠结,秦徐是还是能够体会到快乐。
不自觉地,秦徐的身体变得很热,他在被中启唇,轻轻喘着气,梦是无序的,有些画面会重复出现,有的甚至直接变幻,成为秦徐最受不了的模样。
“秦徐……”
“我喜欢你。”
记忆中,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逐渐清晰,在秦徐耳边一遍遍重复,甚至伴随着耳廓的热度,仿佛骆清溪就在自己身边呢喃,他的声音逐渐变幻,时而来自于低沉的现在,又时而是儿时的清脆,最后交叠在一起,一遍遍,在秦徐的梦境中回响。
这是来自骆清溪的告白么?
秦徐蹙着眉,缓缓抬起下巴,恍然间,他好像坠入了某个更深层的记忆里。
那天,秦徐本是跟兄弟们约好出门喝酒的,酒精,是家长明令禁止的违禁品,是少年们心照不宣的冲动。
那天,骆清溪跟在秦徐身后,表面上,他们步伐如常,一切照旧。
潜意识里秦徐觉得自己做这事儿或许并不应该带上骆清溪,可这子却固执地一味跟在他身后,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
正在秦徐忧愁该怎么甩掉身后这个包袱的时候,秦家夫妇之客厅探出头,带着满脸的沉重,告诉骆清溪,有要紧的事要跟他。
骆清溪没有理由拒绝,秦徐则暗暗窃喜,他拍拍骆清溪的肩告诉他:“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心思全放在另一个地方秦徐并没有注意到骆清溪的脸色已然灰败下去。
这天,秦徐玩得很高兴,他时不时想起骆清溪,果然还是觉得,没有矮子在的地方,还是少了点乐趣。
兄弟们找渠道买了很多酒,一群人一边玩着一边喋喋不休,秦徐约摸是醉了,他躺在草地上,觉得那晚的风好像格外清凉温柔。
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徐不忘拿一个盒子,将自己尝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单独点了一份带回家想给骆清溪分点儿。
他拎着酒瓶,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个街边的玩偶店,他神差鬼使地走了进去,买了一个面色别扭却脸颊红彤彤胀起的玩偶,算送给还在家里等他的骆清溪。
秦徐脚步是飘的,他偷偷开秦家大门,溜过秦家夫妇所在的客厅,自然,他不能让父母看见自己酩酊大醉的样子。
从楼梯拐角走出去的时候,秦徐被地吓了一跳。
骆清溪正站在楼梯上方的镜头,月光透过窗户在他的脸上,他盈盈地望过来,脸上似有悲戚,似有恼怒。
关于那晚的记忆,秦徐其实很不清楚,他醉得厉害,但那副画面却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好像,他当时鬼迷心窍,走上前去亲了矮子一下,将手中的东西都塞给他,然后:“我们矮子真好看。”
那之后,他是怎么躺到自己房间里去的,秦徐记不得了,他只隐隐感觉,好像有一颗颗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恍然间,他好像睁开眼……
哦对,他的矮子在哭。
他伸手揩了他的眼泪,问他哭什么,骆清溪却不话,只伸手抱过来,隔着被子,倒在了秦徐怀中。
对,那晚上,他们好像是睡在一起的。
大概是那时骆清溪哭泣的模样太美,像是梦,秦徐一直不记得,那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喝晕了望见的幻象。
的秦徐又闭上了眼,他太困了,想睡着,可骆清溪钻到被窝里来,紧紧抱住他,一直在他耳边着什么。
他了什么?秦徐有些不记得。
“哥哥,不要把我送走……”
“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秦徐,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梦里,秦徐前襟的衣料又被泪水沾湿了,恍然间,秦徐感到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宛若兀地堕入了万丈深渊。
当他睁开眼,他意识到当时的自己过于迷糊,以致于没有听见骆清溪的求救……
还有,他的告白。
这是一场美梦,还是噩梦呢?天刚破晓,坐在床上的秦徐陷入到无尽的呆滞当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掉下的眼泪,他没有将它拭去,只任凭它顺着那湿热的泪痕一滴滴再流下来。
他居然没有意识到骆清溪的求救,甚至,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没能出任何挽留。
他曾责怪骆清溪在离开后无视他,重逢后又怨他,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曾不理解骆清溪那番状似狠戾的话,是什么,休想再让他第二遍?
是被辜负的信任,和被忽视的告白。
秦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终究泣出声来。
现在,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迫切,他想要现在就见到骆清溪,就现在……
没来得及穿上制服,只草草将拖鞋套上,甚至没能回应哥哥带有疑惑的早安。
秦徐朝他和骆清溪曾经的家奔去。
然而骆清溪过,第二天,他会很忙。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徐这才被时的凉风唤回了神智。
他不免轻笑出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啥也不收拾,浑身上下都狼狈着,就这,还敢来见骆清溪么?
而且对于骆清溪来,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
骆清溪……又被辜负了多少年。
摇摇晃晃地走在来时的路上,脑海中一幕幕,都是骆清溪的模样。
秦徐难以想象骆清溪经受过怎样的失望,更无法相信,在那样的无力之后,他居然仍旧会选择义无反顾地靠近自己。
真是……傻子。
回到哥哥的寝室,秦徐快速地洗漱收拾,哥哥探出头来问他怎么了,他放下牙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力地笑笑:
“拼出了缺失的一块儿,有点兴奋罢了。”
这天的秦徐工作得很快,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地达到前辈要求的指标,虽然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提前离开前线,但起码……他想一解散,就到去往禁地极限队训练场的那条路上,等着骆清溪回来。
这天的秦徐是最早到那儿的,距离禁地极限队的训练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能等,他得等,哪怕只有一个可能。
秦徐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这一刻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他想到骆清溪去往的可是禁地的最深处,里面万分凶险……
这一刻,与骆清溪相似的恐慌,在他心中没由来地蔓延开来,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当自己起想要去禁地内部的时候,骆清溪脸上的神情了。
那不单是忧心,那还有……惧怕。
对最在意之人离去的惧怕,儿时的骆清溪便已经经受了一遍,如今……
“秦徐?你在这发什么呆呢?”霍雨的声音,秦徐有些木讷地转过头去,他知道,霍雨都走到这里来了,意味着禁地极限队今天的训练就又要开始了。
秦徐知道,今天他们即将进行禁地实战训练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之后,上面便会选出此次禁地极限队的正式名单,而自己……
罢了,最后一节课了,紧了紧拳头,秦徐站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只准许他们在禁地内部临近墙面的附近百尺的地方巡游,但这对于秦徐来,也依旧是宝贵的经历。
这天,秦徐遇上了一头紫皮的怪兽,是秦徐没在教科书里见到的类型,它十分凶猛,不像是会在禁地外围出现的生物。
一个队友被咬伤了,跟霍雨短暂眼神交汇了片刻,随即秦徐拉着那位队友往后撤,并迅速用自己的医疗部知识为队友实施了简单包扎,并将他扔上了自动升降梯,确认伤兵到达安全范围后,秦徐当即抄起武器,回身支援霍雨。
紫皮兽的血液是温热的,沾在身上的时候,很不好受。
当不远处的正式支援部队闻讯赶来,秦徐和霍雨相互扶持着彼此,用手势告诉他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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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等到什么时候?至少去换个衣服吧,你现在满身的血腥味。”霍雨闻了闻自己衣袖上血迹的味道,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秦徐冲他摆摆手,“你别管我,你先回去吧。”
“完了,看来是要诉衷肠了。”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霍雨恨铁不成钢道:“别明天再见着我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和好了啊。”
霍雨这家伙向来是不愿意自己和骆清溪和好的,秦徐无奈一笑,忙冲他摆手:“慢走不送。”
终于,整条路上只剩下了秦徐一个人。
他看着落日逐渐隐藏了身躯,看着黑夜顷刻覆盖大地,看着乌云被吹散,明月不再笼罩身形。
有几个跟骆清溪同队的前辈从下面上来了,秦徐问他们骆清溪的行踪,他们:“去追个东西,脱离组织了,正要给上级报告呢,妈的,臭子!”
于是秦徐继续在原地等着。
他听见夜风的哭嚎,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冰凉。
秦徐走上前去,看着禁地内部一望无际的丛林,想,就这么跳下去找骆清溪的话,他能活下去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轨道急速滑动的声音,好像不是这里……秦徐奔跑着,忙往声源处靠近。
骆清溪的动作很轻盈,恍若黑暗中的豹类,只留身形,而不出一丝声音。
约摸是太黑了,秦徐见他略微有些颤抖地迈步,忍不住叫:“骆清溪!”
骆清溪顿了顿,回过身。
果然是秦徐,竟然是秦徐。
秦徐连忙迎向他,他却只是抬起手,他手里拿着某样四方形的,破破烂烂的东西。
“我得先去监察处挨训,一晚上。”骆清溪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没受伤,这是你要的笔记本,拿着,别被任何人看见,别呆在墙上,回你哥那儿去。”
秦徐看着手中的羊皮纸笔记本,一时间震惊得不出话来,然而不等他犹豫,骆清溪的声音更急促了些:“快去。”
“我在家里等你。”将东西塞入兜中,秦徐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他上前抱抱住骆清溪,并在他的脸颊烙下一吻后,便绑上绳索,跳下了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