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黛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自己给自己把脉，还开了几帖药煎了喝下去。这才好转了没几天，忽然迎来了暴风，他就彻底瘫在床上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这旧病不好对付，但苏铁没想到他真病倒得这么快，他以为顾青黛是可以撑个十年八载的。

    正如顾青黛之前想的一样，医者难自医，等他病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就算给苏铁留下了药方苏铁也没办法去抓药。

    苏铁虽然也会请其他大夫，可其他大夫的医术并不如顾青黛，用药也不如顾青黛准确。

    所以顾青黛服用了许多帖其他大夫开的药，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好得很慢，只要风再大一些，他就又倒回去了。

    看着连续一个月都躺在床上的顾青黛，苏铁也没辙了，只能求助系统。

    “你不是每个世界可以跟你提三个要求吗？那能不能再给我一帖可以治好他的药？”

    “不能。”系统无情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你之前都直接给我了！”

    “那不一样，之前你还欠他钱，我那三个要求你只能在欠钱的时候提，那是为了帮助你完成任务才给的新手指。

    你看看现在他头顶的进度条，早就到百分百了。进度条到顶以后你还要留在这个世界的话，一切因果只能你自己负责，我是不能插手的，因为这不在我的任务范围。”

    “你就这么无情吗？你看看他……”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系统，是一堆数据组成的，虽然人工智能，但并不是血肉之躯，良心啊同情心啊这种东西我都没有的。”

    苏铁颓丧极了，他一直都知道这个系统不怎么靠谱，但是没想到这个系统居然这么不靠谱。

    平时这个系统话都是有语气的啊，他还以为这个系统也是有感情的，原来啥都没有吗？不会是故意骗他的吧？

    “而且就算给他一副药让他现在好了又怎么样呢？我跟你啊，明天还会降温，今天好了他明天就倒。然后你再跟我要一帖药，明天好了他后天还倒。”系统继续道。

    苏铁试探性地问：“那假如我跟你求一副让他吃了可以延年益寿活到九十九的药？”

    “你做梦，那不可能。”系统拒绝得更加坚决了，“其实句难听的，这一世他就是短命，你再着急也没有用，他的命数你是改不了的。与其整天为他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倒不如好好照顾他，让他安心地走完这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

    这些道理苏铁自然是明白的，可他是为了照顾顾青黛才在这里留了这么久的，现在系统忽然告诉他顾青黛的命就是这么短，就算他想照顾也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就让苏铁很难受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青黛活不了多久？你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铁忍不住问道。

    系统道：“可那不是我的义务啊，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债主上辈子的倒霉事告诉你让你去弥补去挽救。可当你已经把你欠的部分还清以后，之后的一切就跟我无关了。

    其实还债不能还太过，就算要付利息，你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早就付清了。再继续付出的话，你就害了他。”

    苏铁不明白：“为什么会害了他？”

    “你付出的超过了你欠他的，最后就会变成他欠你的，于是他下辈子可能也会倒霉得遇到我这种系统，然后要还债给你。”

    系统嫌弃道，“我可不想见到你这张脸两次。”

    “见到我这张脸两次怎么了？”苏铁对于自己的外貌还是有一定自信的，“我还算帅气的好不好？只不过是现在的造型不适合我而已，等回了现代我就是一个美男子啊！”

    “顶多算个帅哥而已，你是怎么好意思自己是个美男子的？你根本不是那个风格的好吗？再了，见过一次的脸我都不会想见第二次，所以跟你长什么样是没关系的。”

    “行了，我不想跟你这些。顾青黛他最多还能活多久？”苏铁又问。

    “反正活不过这个冬天吧，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活不过这个冬天吗？

    苏铁不由垂下眼睑，好像前几天顾青黛还过，今年也想要跟他一起过年。

    那个时候顾青黛难得清醒，他心里高兴，又觉得顾青黛这话得怪傻气的，还一直笑他，他们本来就会每年都在一起过年，不必刻意这个。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哄好了顾青黛，却错过了顾青黛黯然的眼神。他这才明白过来，顾青黛应该是知道自己大约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铁大哥……”

    听到顾青黛的呢喃声，苏铁连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我想喝水。”顾青黛低声道。

    苏铁连忙给他倒了杯水，他现在每隔一个时辰就烧一次水，以保顾青黛每次都能喝到温热的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顾青黛迷糊地问道。

    他这段时间清醒的时间不多，每次醒来都忍不住问问时辰。

    “已经快到十二月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今年就能一起过年了。”苏铁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

    顾青黛一愣，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前两日的话，低声问道：“铁大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恐怕是……”

    “不一定的，只要天气回暖，总能慢慢好起来的。”苏铁心底还是抱了一丝侥幸。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希望顾青黛能活一会儿。他之前都信誓旦旦地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过年了，他们好每年都要在一起过年，好了的。如果顾青黛早早地就去了，苏铁也会觉得是自己食言了。

    他总是习惯性地哄着顾青黛，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了很多大话。

    那些话对他来其实不算大话，他觉得只要有心，只要够努力，他的那些事情总能办到。

    他过要给顾青黛盖一个新房子的，现在盖新房子的钱已经慢慢攒起来了，他也过会让顾青黛过得更好的，这些年来顾青黛确实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他以为他给的所有承诺都会像这些事情一样一点一点地实现，可原来不是这样。

    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完成很多事情，却没法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天灾人祸。

    他可以选择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照顾顾青黛，却没有办法阻止顾青黛离开这个世界。他原先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都变成了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知道，顾青黛也是想多活几年一直活到七老八十的。这样早早就离开了，顾青黛也会遗憾吧？

    顾青黛一直很怕他会失望，其实他也一样，他也害怕顾青黛会失望。

    “铁大哥不用安慰我的，看今年这势头，就跟当年暴雪差不多，我大概是熬不下去了。”顾青黛低声道，“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如果不是有我拖累，铁大哥应该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不是这样的，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过得开心。我的手艺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有你照顾，我到现在还得吃猪食呢。”

    苏铁柔声道，“我们本来就是相互照顾，谁也不欠谁的。”

    “铁大哥真的很温柔呢，如果可以，我也想撑到过年的时候，我还想和铁大哥再看一次烟花。”

    “傻瓜，烟花又不一定是要等到过年才能看的。”

    苏铁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在心里定主意，明天下山去买药的时候，一定要再买些烟花回来，等顾青黛清醒的时候放给他看。

    顾青黛当然知道烟花不一定要等到过年才能看，他只是想撑到过年，好像只要过了年，他就在苏铁身边多留了一年。

    能多一天是一天，能多一年是一年，实在不行，哪怕是把这一刻无限延长也好。

    铁柱笑他傻，其实他也想笑铁柱傻，他都在铁柱身边待这么久了，铁柱居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你笑什么？”苏铁见他笑了，有些奇怪，“是我长得好笑，还是我的话好笑。”

    “没有，我只是开心，有人能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照顾着，感觉真的很好。”顾青黛低声道，“我曾想过，若是我还像从前那样与铁大哥各过各的，那我大概会在某一个雨夜或是某一个雪夜，悄无声息的死在屋里，没人发现。”

    苏铁瞪了他一眼：“你别胡。”

    “我没有，如果不是有铁大哥的话，我那年发烧的时候就该死了。像我这样的人，平日里虽然常去各家奔走，可大家无灾无病的时候并不会想起我，所以我死后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留下坟墓，不会有人给我立碑……”

    到这里，顾青黛不由顿住了，他差点忘了，铁柱也是不识字的。

    就算把他葬了，立的大概也是无字碑。不过无字碑也挺好，这世间万物随着岁月长河悠悠流逝，能留下名字的原本就没几个。

    “不会那样的。”苏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哄道，“你不要总是想那些事情了，做人总得想些开心的事情啊。你再睡会儿，想想等你好了以后要吃什么，要玩什么，我都会给你备着的。”

    顾青黛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快又睡着了。梦里好像又回到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和铁柱一起放烟花包饺子，他多想每年都可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