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苏铁来有些恍惚，因为天还没亮的缘故，因为最后他们又双双躺回被窝的缘故，苏铁总觉得这就是一场梦而已。

    他太希望顾青黛能好起来了，所以梦到顾青黛精神奕奕地起来玩耍了。可顾青黛却忽然告诉他，这不是梦，这只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这是苏铁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他宁愿这是一场梦，就算梦醒了顾青黛还病着，但总有希望能好起来的。

    如果这不是梦的话，等顾青黛睡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不希望那样。

    他听着顾青黛一个人了很多很多，然后声音越来越，他害怕声音会变得更低直至消失，便轻轻地拍着顾青黛的背一直喊着顾青黛的名字，他想要吵得顾青黛睡不着。如果顾青黛一直睡不着的话，是不是就能撑过去了？

    但顾青黛并没有撑过去，到最后苏铁喊他的名字喊得越来越大声，可还是没能把顾青黛喊清醒。

    顾青黛好像很累，他真的失去了声音真的闭上了眼睛，不管苏铁怎么喊都回不来了。

    苏铁摸着他越来越冷的身体，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其实回光返照四个字也是一场梦吧？只是因为他太担心顾青黛了所以才会做这样奇怪的梦，等他醒过来以后就会看见顾青黛衣服都没穿好就站在窗前看雪，然后吵着要自己带他出去看烟花。

    可系统却无情地提醒他：“顾青黛是真的死了，你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苏铁的喉咙有些干涩，“至少让我葬了他吧。”

    他还记得有一回顾青黛和他，认识他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顾青黛还，如果他不是认识苏铁的话，可能会在那次发烧的时候就直接死在了自己的草屋里。他会死得悄无声息的，没人知道这事，也没人给他立碑。

    他这一生将一只孤零零的，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活，再孤零零地去，不知道算是善始善终还是凄凉一生。

    所以至少要给他立个碑吧，给他烧点纸钱烧点纸人，让他不至于走得太孤单。

    他虽然不认识这里的字，可他悄悄记住了顾青黛的名字，能把这三个字给刻出来。

    “等我离开后，铁柱会怎么样呢？”苏铁忍不住问道。

    “铁柱将会失去这一段时间的记忆，继续猎生活。没了顾青黛的话，他也不会再去和其他人交道，就算有人问起他答不出，人家也只会以为他是太难过了不想回答。”系统道。

    苏铁听了以后就觉得顾青黛有点可怜，他那么喜欢铁柱，他一直希望铁柱能够记着他，可是铁柱却不可能记得。

    “可他喜欢的是那个一直在照顾他的铁柱，那不是原本的铁柱，那是你。虽然铁柱是你的前世，你们俩也能算是一个人。但是只要你能记住他，他就不算太遗憾。”系统又道。

    “是这样吗？”苏铁不太明白。

    他本身并没有铁柱的记忆，所以他不觉得自己能算铁柱本人。

    可铁柱是注定记不住顾青黛的，那就由他记住好了，反正顾青黛也曾对自己倾心相待。

    只是他希望等到了下一世，他不要再对债主那么投入了。

    他应该还清了债就离开的，搞出那么多事来不仅没能救得了顾青黛，还让自己浑身难受。

    铁柱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下雪了，他很茫然，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贼人刺了一刀的时候，隐约记得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顾青黛的脸。难道是顾大夫救了自己吗？

    可这样也不对啊，为什么现在是雪天呢？他记得他被刺伤的时候好像还没入秋？

    铁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本来该是伤口的地方早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条细的疤。

    他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家也变了样，到处都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还多了很多他穿不上的衣服。铁柱在自己家里走了一圈，总觉得有些陌生。

    他忍不住开了大门想看看外头是不是没有变样，结果看见自己家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多了一个坟墓。

    他走近了看也看不懂上头写的是什么，可他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却隐隐作痛。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个坟墓里的人是顾青黛。

    他完全忘了那两年中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与他相识的人都会告诉他，他曾经与顾青黛搭伙过日子，他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可惜顾青黛英年早逝，如今只成了一座孤坟。

    每个人都是那样的，就好像事情真是那样。可铁柱总觉得荒唐，他是个老实木讷的，顾青黛也不是个会主动与人搭话的，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熟悉，甚至还搭伙过日子？

    可他屋里的确多了很多草药，还有几筒竹简，竹简上尽是他不认识的字和一些花草的简笔画，那些东西都太像是顾青黛留下来的了。

    所有人都他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把有关顾青黛的事情都给忘了，是这样吗？

    铁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偶尔在梦里会梦见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比他印象里的顾青黛脸色要好很多，人也更水灵。

    那个人会很温柔地喊他铁大哥，然后悉心地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可等到醒来之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铁柱的身体很好，一直孤单地活到了七十几岁。在冬天的某一个雪夜，他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催促着自己离开。

    于是他披着一件那两年内多出来的毛裘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在顾青黛坟旁的雪地上刨了个坑，静静地趟在里面……

    苏铁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一个破败的屋里，不过比起铁柱的那个屋子要好得多了，起码这个屋子看着不像是会漏雨的。

    他还记得他葬了顾青黛以后回到屋里整理东西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就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看来是系统直接把他送到下一世了。

    苏铁爬起来看了眼窗外，发现是比上一世更广阔的山林，不由问道：“我的第二世不会是个野人吧？”

    “当然不是了，你第二世是个山大王。”

    “啥？”苏铁愣了一下，“西游记里那种山大王吗？整天等着要吃唐僧肉的？”

    “当然不是了，你这一世叫宋来钱，是个山贼头头……”

    “等一下，为什么会是个山贼头头？我明明一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苏铁有些抓狂，“还有宋来钱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土到掉渣了好吗？一听就知道这个名字来源于父母的美好愿望，希望天下能白掉钱。”

    “恭喜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系统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人生总是有无限可能性的，就算你那个世界的苏铁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也不代表平行世界里的苏铁也是一样啊，不定有一个平行世界里的苏铁就是强盗呢？

    更不用前世今生了，这种事情完全没个准，一不心就会投错胎。

    比如这一世，你就是个山贼，还是爹妈贼没文化所以给你取了这么个名的山贼。不过这个名字对于山贼这个职业来，还是挺喜庆的，寓意很不错的。”

    “那徐亦然呢？他是不是那种特别倒霉的肥羊，被我拦路劫的那种？”苏铁问道。

    “当然不只是这样，如果只是劫了就要还债的话，你起码七八十辈子都还不清了。当山贼吧会先下地狱好好被惩戒一番的，用不着这么还。”

    系统表示，“事情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的前世宋来钱和徐亦然的前世沈清然……”

    苏铁忍不住断了系统的话：“为什么他的名字还是比我的好听？”

    “那没办法，人家爹妈有文化啊。”系统笑道，“你的爹妈就是普通的农民，他的爹妈是读过点书的。宋来钱和沈清然曾经是邻居，时候两个人还玩得不错。

    那个时候宋家更穷一些，沈清然还偷偷给宋来钱塞了二钱银子。

    后来是一场战争把他们给冲散了，可沈清然运气好，被一个老先生收养，成了年轻先生。

    而宋来钱运气就不怎么好，靠那二钱银子活了两年，最后饿晕在路边被山贼捡了去，就跟着成了山贼。”

    啧啧啧，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就是不同命？苏铁不禁摇了摇头，为前不知几世的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后来宋来钱下山劫，就正好遇到了沈清然，他见沈清然模样文雅，是个识字的，便把沈清然直接抓到了山寨里。”

    “当压寨夫人吗？”苏铁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完了，你弯了，思想已经不可扭转了。”

    苏铁连忙反驳道：“胡什么？我只是看人家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而已，你继续。”

    “宋来钱虽然是个不识字的山贼，可他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山贼，他想着只有懂得识字懂得算账，才能更好地规划山寨的未来。所以他抓沈清然上来，是为了让沈清然教他读书写字的。”

    那还真是挺有上进心的，苏铁心想，可是那个时候宋来钱应该年纪不了吧？学习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