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欢的人了。”

    这好像还是两人认识以来, 谈时琛第一次直白地讲这句话。

    白梦也杏眼亮晶晶的，就这么被钉在了原地，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快被烫得服服帖帖。

    但与之而来的, 还有一股莫名的恐慌。

    上午三四节还有另外一场讲座，为了躲过下课吃饭的高峰，白梦也特意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离开教室, 路过楼梯口时收到了谈时琛的微信：

    [下午俱乐部有点事，中午不能以前吃饭了。]

    第二条微信跟着进来：[你们学校怎么就你一个女生？]

    言外之意就是他今天压根没把别的女生放在眼里。

    白梦也盯着两条消息看了半天, 忽然意识到, 这人好像在哄她。

    阳光洒到白梦也身上, 暖洋洋的, 但随之而来的, 是在心里压抑很久的纠结。

    等回到宿舍，白梦也意外发现汤凌敏也在, “汤汤，你不是出去实习了？”

    汤凌敏趴在桌上, 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别了, 跟我一起实习的妹子, 就是个醋鬼，每天跟她的暧昧对象吵架, 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白梦也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随口问了句：“这有什么好吵的？”

    汤凌敏叹了口气, “就今天吧，她男朋友多跟别人讲了句话，她就受不了了，气地把浴缸都砸了。”

    “？”

    这些话汤凌敏憋了太久, 终于找到一个诉的对象，“而且她根本看不出自己喜欢那个男生，你知道吗，她上次牵了下手，后来居然是因为男生手上有油！”

    “？？”

    “而且吧，明明是她自己吃醋，她还反过来觉得男生笑得丑！”

    “？？？”

    汤凌敏拉住白梦也的手，一副认可的表情，“白白，你画了这么多少女漫，你肯定很懂吧！”

    “我…”懂吗？

    迎着汤凌敏急切的视线，白梦也疯狂点头，“对，我懂你，吵什么架嘛！”

    找到阵营，汤凌敏舒服了，“对嘛，喜欢就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喜欢就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心里那股情绪像一株幼苗，因为这句话的滋养慢慢探出头。

    汤凌敏：“本来这个女生挺喜欢男生的，结果因为家里的事一拖再拖，不敢迈出那一步。”

    “那后来呢？”

    白梦也怔在原地，破天荒地问了这么一句。

    白梦也一直是那种哪怕她没有兴趣，她也会带着笑跟你聊下去的人，所以汤凌敏也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突兀。

    “分手了。”到这，汤凌敏语气带着遗憾，“准确的，是还没来得及在一起，就分手了。”

    “女生其实一直喜欢男生，但因为各种现实原因不敢迈出这一步，到最后两边的热情都被磨没了。”

    “我觉得挺可惜的，那个女生哭了好久，非常的后悔，所以啊，有些东西错过了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白梦也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那个女生应该有不得已的理由。”

    汤凌敏没发现她语气里的悲哀，“我不是很懂，那她宁愿错过吗？”

    “她怎么就知道两人在一起之后一定会不好呢？难道比起未知而且很有可能幸福的未来，她宁愿选择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把对方越推越远？”

    白梦也愣在原地，这么久以来，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拉扯感似乎有了答案。

    今早看到别的女生上台去要微信，自己那点不爽也找到了归属。

    她喜欢谈时琛，但又怕喜欢谈时琛。

    明明对方释放了无数信号，她依旧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以往谈时琛都是顺着她来，给她充足的时间去接受，但今天他突然的举动给了白梦也确定的信号。

    所以她慌了。

    白梦也望着窗外不断翻滚变化的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时间她时常一个人睁眼到天明。

    喜欢和恐惧像两股拼命拉扯的绳结，她就这么被绑在中间，时而被扯到左边，时而被扯到右边。

    她不敢，她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境，更害怕自己没有爱一个人的勇气。

    但是她依旧忍不住朝他靠近，忍不住为他话，忍不住因为别的女生靠近而吃醋。

    她就像一只躲在蚌壳里的珍珠，一方面期待着见面于人世间，一方面又恐惧着这天的到来。

    话题变得沉重，宿舍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过了几分钟，汤凌敏缓过神来，“哎呀，别人的事咱们别搞得这么伤感好吧！给我快乐起来！”

    白梦也回过神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好嘞，快乐起来！”

    汤凌敏将这些事放下，迅速转战到校园论坛，“卧槽？”

    “嗯？”

    “天气预报，要下雪了，初雪，所以论坛上都在求一个一起看雪的对象。”

    “？”

    白梦也：“为啥要一起看雪？”

    汤凌敏朝她挤眉弄眼，“因为大家都，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在一起走很远。”

    白梦也挑眉，“那那天操场的人可能会爆满。”

    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却还是顺着汤凌敏的话往下。

    作为一名少女漫画家，白梦也笔下有太多太多荷尔蒙爆棚的热恋瞬间，也有过无数的海誓山盟场景。

    但她不信。

    从宋芷答应来接她，但从此消失不见那天开始，她就对一切承诺不以为然了。

    脑子里还回荡着汤凌敏刚刚的那些话，连从大衣口袋拿出手机连带着弄掉一张纸条都没发现。

    还是汤凌敏路过时告诉她的，“白白，你脚边掉了张纸条。”

    “嗯？”白梦也低头看了眼，一张折叠的没那么整齐的纸条安静地躺在地上，“可能是购物票…”

    话到一半，白梦也睫毛轻颤，她闻到了纸条上熟悉的木质香。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拿起纸条时，她内心仿佛升起了一簇烟花。

    等完全展开看清楚上面写的字时，烟花肆意绽放，照亮了内心深处最暗的那一块柔软——

    [谈老师有这个荣幸，和白同学一起看初雪吗？]

    那一天，她翻来覆去将这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从繁星悬空到太阳升起，好像到最后，心里不断拉扯的绳结有了最终的偏向性。

    她望着窗外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心里有了答案，她给谈时琛发去消息——

    [好啊，一起看初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