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飞机再次降落在鹿城机场时, 谈时琛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明明才离开了一天，整个人的心境却已经完全改变。

    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好像终于被挪了开来。

    谈时琛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酒店，懒懒靠在后座上, 听着司机侃天侃地。

    男人眼皮懒洋洋耷拉着，眼里泛着细碎的笑意，有时候还能顺着他的话聊两句, 眼边的泪痣也随着翘起的眼角微微上扬。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改变的缘故，就连师傅讲一些家里的琐事, 他也觉得挺有趣。

    恒挂在他心上那根绳索终于被解得差不多了, 他也终于能静下心来, 感受周围人的善意与美好。

    路程进行到一半, 室外飘起毛毛雨, 他这才发现，鹿城的空气比前几天更加潮湿, 甚至不少低洼路段都残存着未流走的雨水。

    正在等红绿灯的司机啧了声，“这个天真的绝了, 这两天雨特别大，好多地方都淹了。”

    “四芒镇受灾最严重, 好多地方出现山体滑坡, 就今天上午，据有辆大巴车侧翻…”

    谈时琛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却下意识觉得四芒镇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沉吟片刻后他并未记起点什么，想来可能是错觉, 长途旅行总是折腾人的，谈时琛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轰——”

    身边经过的赛车轰鸣声宛如一道警告，在静谧的市中心激起千层浪。

    刺耳的轰鸣声从耳边刮过时, 谈时琛猛地睁眼。

    谈时琛赶紧开微信群，找到三天前林耀分享在微信群里的化院实习安排表。

    上面清楚地写到，今天他们会分成几个组去不同乡下的化工厂进行调研。

    他顺着分组安排表往下看，一股莫名的慌乱将他包裹，等他看到白梦也所在组时，车上放的广播恰好响起——

    “近日，我市遭遇重大暴雨，多个乡镇受灾严重…据悉，四芒镇情况最为不容乐观…昨天有一辆运送学生的大巴车发生侧翻…其中一名女生当场死亡…”

    谈时琛握住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因为他看到表上分明写着——

    [组成员：白梦也……，调研地点：四芒镇…]

    几乎是同时，有个陌生号码了进来，接起来的瞬间，对面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谈学长，也出事了。”

    --

    谈时琛到达搜救地方时，原本昏暗婆娑的树林如今亮如白昼，几十个穿着橙色搜救服的工作人员不断穿梭着，雨水夹杂着泥土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顾及到大部分学生的安全，现场除了搜救人员外只剩下汤凌敏和负责老师。

    谈时琛一露面就被汤凌敏拦住，姑娘白嫩的脸上现在满是淤泥，衣服就更不用了，整个人仿佛从泥里面捞出来的一般。

    白梦也失踪已经超过六个时，汤凌敏急得眼眶通红，十指用力抓住他，手指几乎要嵌进谈时琛的胳膊里。

    “白白是今天上午联系不上的。”

    “原本昨天调研一天了今天上午统一回，四芒镇这一片本就容易发生山体滑坡，昨天又下雨…所以他们做的大巴车翻车了…”

    “山体滑坡就在这一片，其他同学都找到了，就没看见白白…”

    “已经找了很久…可能找不到了…”

    可能找不到了。

    比起汤凌敏的前言不搭后语，谈时琛显得过分冷静了，听完整件事，他问：“也手机定位最后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

    在得到准确的定位后，他迅速往随身带的包里塞了一件大衣，随后直奔定位点而去。

    这一场雨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大，泥土变得松软湿滑，谈时琛好几次差点踩空。

    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方圆五公里，暗夜如墨，四周的喊叫声也离他越来越远。

    谈时琛早已偏航，朝树林深处走去。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一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必须得找到她。

    随着搜查得越深，夜间的潮湿感也愈发明显，谈时琛所穿的衣服早已湿透，雨水夹杂着汗水顺着脖颈一路往下。

    内疚夹杂着着急紧紧将他包围，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曾经纠结退缩的自己十分可笑。

    管他呢，好好对她，和她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我来找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体力也已经接近临界，忽然间，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谈时琛立马划开，却因为慌忙差点甩飞出去。

    “找到了，对吧？”

    出声的这一刻，谈时琛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早已嘶哑。

    汤凌敏被他语气里的期待刺得一愣，她没忍住哭出声来，“搜救人员找到了一具尸体…呜呜，和白白体型很像…”

    “他们让我们赶紧去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