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
裴钰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凌安安一人在此。
凌安安活了这十几年,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也从来没有试过被一个男人这么对待,她本该洒脱离开, 但此刻, 她却还站在原地, 心里还有着那么一丝幻想, 或许裴钰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一个时辰过去,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妄想罢了。
“凌姐”管家心翼翼地开口,“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大人不在, 他们做下人的也不知该怎么办,凌安安已在这里站了许久了,他想着也该饿了。
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上来,刚一走到凌安安身边,还未来得及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却只见凌安安忽然暴躁,一伸手便将丫鬟手里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 一时间,地上一片狼藉。
“滚!”
丫鬟受惊,有些茫然, 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 赶紧跪下:“姐息怒, 奴婢……”
丫鬟也不出个所以然来,连她自己都不知做错了什么,见状, 刘管家冲丫鬟道:“还不赶快把这里收拾了。”
“这里不用伺候了。”
丫鬟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赶紧退了下去。
凌安安心中有气,无处发泄,裴钰又不在此,她更是火大,再等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便只能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谁知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刚刚到了门外的宋玉竹。
宋玉竹一听孟沅澄回来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立刻赶来了。
虽放火那事不是她亲自做的,但也是她指使人干的,事发之后她再没见到那个丫鬟,派了人去找,但也一直没有消息,她本还不放心,但后来见沈子微那般态度,加上裴钰后期的消沉,她就也安心了不少,以为孟沅澄真已葬身火海。
但如今听到孟沅澄再次出现的消息,她这才警觉,其实当时她并未亲自去确认孟沅澄的死,也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后果。
孟沅澄‘死’后几个月,裴钰虽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她也以为孟沅澄对裴钰来并不多么重要,虽然是喜欢的,可时间一长,总会淡忘的。
因她与裴钰许久没有见面,那一日,她主动上门,却意外见到了裴钰并未展现在外人眼中的另一面。
那日,从她一进门便受到了百般阻挠,她有些奇怪,便没有理陈从的借口,径直去了裴钰的房间。
门一推开,她愣住了。
屋内弥漫着酒气,地上全是酒坛,屋子里乱得一塌糊涂,宋玉竹捂着口鼻,眉头紧皱,这哪里还像裴钰的住处。
他向来是律己,从不放任自己,罕有失控的时候,更不自暴自弃。
可如今,似乎已不是这样了。
她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未见到裴钰的身影,正要叫陈从,却忽然听到极轻的一声呓语。
顺着这声音,她这才找到了裴钰。
裴钰正躺在床边的地上,衣裳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是凌乱不已,腰间的腰带也是胡乱散开着,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她当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震惊无比。
裴钰极少饮酒,即便是因应酬或是其他身不由己的情况,心中也有数,都只在自己能自控的量内。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你怎么样了?”
见他这般,她没法不放下心中的怨气,不由自主地便关心起他来。
裴钰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喃喃自语着,声音极轻,听不清在些什么。
她低头想去听他的话,但之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她迟疑了。
其实不必听也明白,裴钰醉后念着的人,除了孟沅澄,还能有谁,总归不可能是她。
宋玉竹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裴钰有这么深的执念,即便在孟沅澄死后,他也从未考虑过她,应该,从一开始,她就从来不在他的心里。
即便孟沅澄死了,她也还是赢不了孟沅澄。
知道裴钰听不见,她也还是自言自语一般着。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她以为孟沅澄不在了,他肯定不会是无动于衷,那么多年,总是有些感情的,但即便伤感,最多也就一两月,过了便忘了。
可是,她从未想过,因为孟沅澄,裴钰竟会这般借酒浇愁,颓唐至此。
“你看看你如今像什么样?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世上那么多女子……”即便不是她,为什么就非孟沅澄不可。
她始终不懂,孟沅澄究竟是哪里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
这么几个月来,她没来见他,只从旁人那里听来他的消息,都他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她也就信了。
但今日一看,她才知道,一切都只是假象。
躺在地上的裴钰动了动,似乎是酒醒了。
她看到他抬起手放在额上,极为难受的模样,缓了许久,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是你?”
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沙哑至极,人也十分落拓,潦倒不堪,往日的光风霁月,那般气度风姿,早已不见。
“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钰好像又并未醉,但又不见动作,依旧躺在地上,再次合上了眼。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你从来不会酗酒。”
“那么多人借酒消愁,我以为是真的有用。”直到他自己试过才知,根本不是如此。
那些酒能消愁的人,或许本身就沉迷于此,所以便才能出这番话来。
对他来,却是毫无作用。
唯一的意义,只是能麻痹意识,让他暂时不去想,不过清醒后,却是更加漫长的孤寂和空虚。
“她对你那么重要吗?”
裴钰苦笑一声:“现在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此时认清自己的心,孟沅澄也不会再回来。
“那你算一直这么下去?”
裴钰沉默。
“你真的疯了!”
“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你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了吗?”
“你凭什么这么自我,凭什么放任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放弃今日来之不易的一切,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没用!!!”
她喜欢的裴钰不该是这样。
裴钰缓缓睁开眼,望着上方,轻声道:“嗯。”
宋玉竹的这些东西,对他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裴钰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她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
直到他遇见凌安安。
那一日,她也在场。
凌安安主动靠近裴钰的时候,一举一动,甚至连凌安安略微有些忐忑的神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为凌安安会像过去的那些女人一样碰壁,面对上裴钰的冷脸,但她错了。
裴钰的脸色虽看不出多明显的变化,可他的动作已暴露出他的内心想法,他对凌安安并不反感。
若是一般女子,他又怎么会有这种耐心听着她喋喋不休。
再后来,她听,裴钰似乎是接受了凌安安,他们甚至要成亲了。
她去找过凌安安,但却遭了一通奚落。
她也曾去质问裴钰,为什么连凌安安都可以,但却不能是他。
裴钰当时的话有些古怪,但她却未曾细想。
此刻再回忆起来,或许裴钰早已知道她做的事了。
她想起后来问及此事时裴钰的反应,那时两人对孟沅澄的事似乎已是心照不宣,她提起孟沅澄,更多的是想知道在裴钰心中她与孟沅澄,谁更重要一些。
若他知道孟沅澄的死与她有关,又会如何。
“我答应过你娘会好好照顾你。”
这是裴钰当时的答案,虽未明,但她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她以为她在裴钰心中至少还是有些位置的,可是裴钰的话让她终于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我娘对你有恩,你是不是根本不会……”
“对。”
裴钰冷血,其实他又是极守诺言,从未背弃当年的一句承诺,即便今时今日,她娘早已不在了。但他重情,她又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年,两人相依为命长大,但是维系他们今日关系的仅仅是当年她娘对他的嘱托,若没了这个,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虽然裴钰的答案让她心死,但那时的她甚至还有些庆幸,至少除去了孟沅澄这个眼中钉,不管裴钰是因为对她下不了手,但事实就是裴钰知道她害死了孟沅澄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那个时候,她甚至没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
宋玉竹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再到今日听闻的孟沅澄回来的消息,终于是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孟沅澄没有死,所以……才会在知道真相是那么冷静,因为,那只是她自以为是的真相。
见到宋玉竹,凌安安也是不高兴的。
因裴钰,两人的关系不怎么样,连表面的平和也做不到。
第一次见面,宋玉竹自以为是地以正室的身份来警告她,她自然是不服的,当场便呛了回去。
虽宋玉竹身份尊贵,但她也不是能受气的人,更何况,以她爹今时今日的地位,怕是皇上都要给她爹几分面子,她又如何会怕一个的公主。
如今算是仇人再见,分外眼红,加上因方才的事,她正有一肚子的火气,所以此刻心情更差。
两人对峙许久,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敌意。
“你来干什么?”最终还是凌安安先破了沉默。
宋玉竹量着凌安安,见她这般暴躁,猜想或许她是在裴钰那里受了气,能让凌安安这般大的气性,怕也只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了。
“你见到孟沅澄了?”
“你怎么知道?”
凌安安这话一出,宋玉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孟沅澄真的回来了。
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她弄走,以为往后便能高枕无忧,没想到还是算错了。
孟沅澄不仅没死,活得好好的,还因此招来了凌安安。
她清楚,以孟沅澄的性子,知道她策划的这一切,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回来,如今她对裴钰已彻底死心,但是孟沅澄,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让她好过。
见凌安安如临大敌一般的姿态,宋玉竹轻笑一声。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早已输了不是吗?”
“可是,你好像也没赢。孟沅澄回来了,你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裴钰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
凌安安脸色涨红,道:“你凭什么这么?”
“你知道裴钰为什么对你跟对别的女人不一样吗?”
“自然是因为喜欢我。”
宋玉竹忽然大笑起来。
“你真会自己骗自己。”
“见过了裴钰对孟沅澄的态度,你还能服自己裴钰是喜欢过你的吗?”
凌安安大声道:“你闭嘴。”
“我不就能改变事实了吗?裴钰为什么对你这么不同,你如今应该清楚了。”
见凌安安还在自欺欺人,宋玉竹无情地指出事实:“当然是因为你跟过去的孟沅澄很像,那股劲,骄横自我又任性,这种惹人讨厌的性子。”
“原本我也以为裴钰就是喜欢这样性子的人,我做不到为他改变成这般,你能走进他心里,我也无可奈何,但今日,我倒是看明白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何种性子,真正重要的只是人。”
对裴钰来,孟沅澄是何性子根本一点不重要,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她这个人,但凌安安,只是因为与过去的孟沅澄有那么几分相似才有了靠近他的机会。
“你胡!”
“我有没有胡,你心里清楚。”
见凌安安这般,宋玉竹还生出了几分快意。
原本以为裴钰是真对凌安安用心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暂时的慰藉。
“你还不愿意承认吗?你不过就是裴钰用来当作孟沅澄替身的人,如今孟沅澄回来了,你自然是被无情甩开了。”
输给孟沅澄,她无能为力,但输给后来的凌安安,她是真的不甘。
“恨吗?”
这种被人戏耍的滋味,肯定很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