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就这么传进兰萨和白乐的耳朵里。

    白乐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抿抿嘴，没什么, 倒是兰萨火气上来了，转头就准备跟那两人理论。

    结果白乐拉住了她的衣摆：“你要做什么？”

    兰萨有些愤怒道：“他们在骂你！”

    白乐反问：“他们骂我，你生什么气。”

    这倒给兰萨问住了，但这个气兰萨就是要生：“他们凭什么你是偷？有证据吗？”

    白乐摇摇头：“绝对没有。”

    “那就不应该……”

    白乐断她：“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不是偷？”

    兰萨摇摇头：“我不喜欢用恶意去揣测别人，尤其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白乐挑挑眉, 松开兰萨的衣摆：“如果我，我真的是偷呢？”

    “……嗯？”兰萨再一次被白乐问住。

    白乐直视着兰萨, 模样没有半分心虚：“他们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偷，我偷过他们的东西。”

    兰萨这就搞不懂了：“可你刚刚他们没有证据……”

    “那是因为我没有留下证据。”白乐的眼神忽然变了，还是一副脆弱的模样，但神情却变得玩味起来，“我偷东西, 从来不让人抓住把柄。”

    兰萨蹙起眉头, 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觉得白乐脸上那份似笑非笑怪瘆人的：“你……”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偷了什么？怎么偷的？”白乐苍白的脸蛋挂上一副诡异的笑容, 兰萨后退, 他便向前，“老师你怕什么，我是个病人。”

    白乐死死盯住兰萨, 强迫兰萨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睛很大，盯着人看时有种不上来的惊悚感。

    换做是其他学生这么阴阳怪气地发起挑衅，兰萨可能直接武力制服了, 但偏偏白乐的身体单薄瘦，兰萨不敢动手。

    “抱歉，我太瘦了，所以看起来有点吓人。”白乐后退一步，朝兰萨温柔地笑了笑，“这样吧老师，你过来，我们坐下，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见兰萨没有拒绝，白乐伸手拉住兰萨的衣角，把她拽到了篮球架下，并排坐在一起。

    兰萨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自招还拉着人话的，严格的来，是白乐的反应令她惊讶，因为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偷都会去隐瞒自己的罪行，而不是……得意地炫耀。

    “你……偷了什么？”兰萨其实想问“你想告诉我什么”，但此刻白乐明显在兴头上，换个问法会更合适。

    白乐的状态跟刚开始完全不一样了，听到兰萨对自己的事感兴趣，他变得很开心，甚至有点兴奋：“告诉你哦，刚才骂我的两个人，之前惹过我。”

    “他们歧视我，觉得我像个女人，又不敢直接跟我动手，就绑架了我一直在喂的流浪猫，害我找了一个晚上。”

    “当时是1月末，最冷的冬天，他们把橘绑住四肢，扔在黑灯瞎火的灌木丛里，天亮的时候我才发现……可惜橘已经冻死了。”

    兰萨有点不适：“橘是流浪猫的名字？”

    “对，它是只橘猫，橘白相间，眼睛还是琥珀色，特别好看！我还算给它搭个窝来着。”白乐到猫时两眼放光，好像橘就是自己的猫。

    但很快，白乐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变脸速度堪比翻书：“可是橘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该死！”

    兰萨有被这个变脸吓到，手指不自觉地缩紧。

    她感觉到了，白乐的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兰萨心底一紧，算多套点话：“所以……你偷了他们的东西？”

    白乐笑着点点头：“对。”

    兰萨继续试探：“你偷了什么？”

    白乐撑起脑袋，开始回忆：“我先是找到了他们的身份证，顺着身份证查到银行卡，然后把银行卡的密码暴力破解，转走了他们卡里的所有钱，我记得两个人加起来一共是……2800。”

    兰萨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犯罪！盗窃罪！你会被判刑的！”

    “我知道啊，他们还报警了呢。”白乐笑着点点头，好像自动把兰萨的话过滤掉了，“他们见到警察就指认我，警察还来我家取证调查了呢。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这是侥幸！”兰萨不可置信，白乐居然对此洋洋得意，他怎么能把偷窃当成炫耀的资本！

    “不是侥幸，是我厉害。”白乐做了个手势，示意兰萨冷静，“只要我想，谁都无法抓住我的把柄。”

    完，白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笑容是那么天真无邪，兰萨看了却觉得害怕。

    她在军营里见过很多分享欲高涨的精神病人，他们外表亲切、随和，人畜无害的面容下却暗藏杀机，上一秒还对你笑眼相应，下一秒就能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水果刀跟你搏命……

    而白乐，隐隐的固执、偏执，报复心强，自负，不接受别人的否定，且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偏执型人格障碍！而且是初期！

    兰萨觉得后颈一凉，她后悔刚才激动地对白乐进行了否定，她不是医生，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没有对白乐产生精神上的影响！

    白乐见兰萨一脸惊恐，神情也跟着黯淡下去：“老师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兰萨咬咬嘴，不敢否定，只好岔开话题：“你怎么偷的，为什么警察找不到证据？”

    白乐笑道：“用电脑偷的，我是黑.客。”

    完了，还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精神病。

    兰萨越想越紧张，她得找时间联系孔圣让他来看看白乐，如果确诊是精神病，得立马住院治疗，不然会对白乐和其他学生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钱呢？你存起来了吗？”兰萨继续套话。

    白乐摇摇头：“花掉了，给橘做了副棺材，了块石碑，我还倒贴两百呢。”

    兰萨叹了口气，心累地揉揉太阳穴：“你在犯罪……”

    白乐再一次反驳兰萨：“找不到证据，就不是犯罪。”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不容反对，眼神也突然变得凌厉暗沉。

    真的很可怕。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起，兰萨像是得救般松了口气，她连忙起身准备宣布下课，好赶紧逃离白乐身边。

    “萨老师。”白乐却倏地拉住她的衣襟。

    兰萨的脊梁骨顿时爬上一股寒气：“什么事？”

    “谢谢老师，陪我话。”白乐眉眼弯弯，笑得很灿烂，“一般都没人愿意理我。”

    兰萨没有跟精神病人交道的经历，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轻轻抽走衣襟，快步从白乐身边走开，进到学生密集的区域，宣布下课。

    学生解散，早就又渴又累，一窝蜂往卖部跑，亦文静和常天辰也不例外。

    兰萨跟在亦文静后面，不敢回头。

    “怎么了？”亦文静察觉到兰萨的不对劲，“你脸色不太好。”

    兰萨皱起眉头，后背发凉：“我觉得他在盯着我……”

    亦文静也蹙起眉头：“谁？”

    兰萨咽了咽口水：“白乐。”

    常天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朝篮球架望去。

    果然，白乐一个人坐在篮球架下，离人群远远的，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白乐的视线却与他的人不一样，他的眼神直接、热切，一直盯着兰萨的背影，眼睛也不眨，目光就这么死死扣在兰萨的后背上。

    常天辰看了就觉得不舒服，立马回头对兰萨道：“往前走，别回头。”

    亦文静也好奇地回望了一眼，结果刚看到白乐就跟被烫了眼睛一样转回头：“这他妈是人吗？确定不是恐怖雕像？”

    兰萨也起鸡皮疙瘩了，她觉得白乐好像要把自己盯穿：“别了，我后怕……”

    亦文静和常天辰默契地走到兰萨身后，替她挡住白乐瘆人的目光，一直护送她走到教学楼。

    到了教学区，兰萨如释负重，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孔圣的电话。

    孔圣接得很快：“喂？”

    “孔圣，我怀疑我的学生……有精神病。”兰萨咬咬牙，如是。

    孔圣的语气很冷静，电话那头传来键盘的敲声：“谁。”

    兰萨连忙描述道：“白乐，一个男孩，有气胸。”

    孔圣那边好一会都没有声音，键盘噼里啪啦地响，大约两分钟后，他回答：“有这个人，他是在天河第二医院做的手术。而且……有疑似精神病。”

    兰萨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是什么精神病？！”

    “只是疑似，疑似偏执型人格障碍，术前检查时医生觉得他不对劲，让他做了个简单的心理测试，结果测出来有偏执倾向。”孔圣调出了白乐的档案，“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去做心理治疗，只做了气胸手术。”

    兰萨的眉毛要拧成麻花：“……我明白了。”

    孔圣的语气里也添了一丝严峻：“事先嘱咐一句，白乐这个人你能避就避，他的智商是甲＋＋，而你不聪明，对付不了他。”

    兰萨：“……”我竟一时听不出你在关心我还是骂我。

    “我会找机会把他带去做个心理检查，你什么都别管。”孔圣。

    兰萨心有余悸：“多谢了……”

    孔圣点点头：“嗯，午饭后你来一趟警局，把亦文静和常天辰都带上。”

    兰萨一听到要跑警局就麻了：“又出什么事了？”

    “常元江的情报。”孔圣很严肃，“他掌握了星际叛军的行程，对全世界都很重要，你们务必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