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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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既要听邢光讲一下案件进度,也就不再和高卓越同行,再加上高卓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姑姑、姑父回隔壁市去,给当地公安提供更多找人的线索,好尽快找到离家出走的表妹何子晴,如果她能提供自己皮包失窃的线索,兴许对这起女尸被焚案也会有一定帮助。

    “我估计她是在哪个朋友家里玩,”高卓越长舒了一口气,再提起他这“死而复生”的妹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就流露了出来,道,“哪怕她回条微信,也不至于让她爸妈、我爸妈担心这一晚上。”

    他与三位师兄道别,开车回酒店去接姑姑和姑父。

    “这师弟是个大人,岁数不大,话办事还挺老成。”邢光对着尚扬,是开玩笑,也带了点吐槽地道,“就很像你们单位的人。”

    尚扬道:“嗯是有点。”

    又对金旭道:“你有没觉得,高有点像年轻的古指导员?”

    金旭却持反对意见:“古飞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是个年轻人的样儿。”

    高师弟明显是他不太喜欢的那类人,他有时候对古飞的一些作风也不太喜欢。

    尚扬对高卓越这个实习助印象其实很好,但也心知金旭对长袖善舞的人天然缺乏好感,当下也不与他继续讨论这个,:“邢警官,走吧,请你吃早饭。”

    两人想拐带邢警官去旁边找家早餐店买早餐,顺便从他嘴里听听这起案子的详情,一左一右架着邢光就要走,邢光看似吱哇乱叫着“反抗”,其实也不是不想去。

    三个老同学正一边闹一边走,尚扬兜里的震动了起来,他只得与同伙暂停下当街绑票刑警的行为,先接电话。

    电话里却是刚走开几分钟的高卓越,他他点了二十份早餐外卖,一会儿送到市局门口,当是他这师弟的一点心意,感谢邢师兄等刑警们彻夜排查女尸身份,最后还邀请尚扬,“和金师兄在这边玩够了,不急着北京的话,欢迎去隔壁市里玩”,表示他来负责招待。

    这下三个师兄统一了认识,高师弟确实很会做人,比他们二十出头时可强了不少,而且师弟还不差钱。

    稍后外卖送到了,比想象中还豪华不少,他们仨都拿不了,邢光又叫了两个同事出来帮忙,一起拿回了刑警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睡着好几个通宵加了班的刑警,有蜷在沙发上的,有趴在桌上的,有支了两把椅子当“床”的,还有个铺了几张报纸直接躺地上的。

    尚扬怕吵到人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邢光却啪啪拍:“吃饭了!有好吃的!慢了就没了!”

    睡着的陆续爬起来,个个两眼乌青,闻见外卖香味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也不话,飘过来拿一份,又飘到旁边吃去了,吃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邢光自己扒着一份早饭吃,对老同学们道:“你们随便坐。”

    尚扬拖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了,金旭到旁边接了两杯水过来,分给他一杯,自己则拖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才问邢光道:“在门口你,女尸和真凶的身份都已经锁定了,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效率还行吧?”邢光在上级单位的尚扬面前,有点讨表扬的意思,道,“回去要是把我们写报告里,可得如实写,从发现女尸到锁定真凶,不到三十六时。”

    尚扬顺势接过话头,问:“看你这意思,案情已经基本清楚了?”

    邢光道:“差不多了,另一队同事已经去抓人了。”

    他看了看时间,:“没准都抓回来在审了。”

    旁边另一个呼噜呼噜喝粥的刑警,听到这话,抬起头道:“没,抓到了,没回来,这凶倒是干脆利索,一看见咱们的人上门,就吓得全撂了,队长直接带他到烧尸现场指认去了。”

    “撂得这么快?”邢光都诧异了。

    尚扬和金旭也很意外,按这么凶残的案件,凶不穷凶极恶,也得是个狠人,一看见刑警就害怕,都没带回来审,当场就招了?

    “凶和死者什么深仇大恨?”金旭道,“要把人弄成那样?是烧死的?还是杀了再烧的?”

    邢光一直跟的是另一队,不是太清楚这事。

    旁边那位刑警道:“死了再烧的,是怎么杀的我也还不知道,等队长他们回来,让他找你们做个详情报告吧?”

    国庆当天的婚礼上,这位刑警也在,新郎邢光当时把他两位同学的职务和警衔广而告之,尚扬还是个调研员,当地警方当然不希望尚主任回去以后,在写的报告里给本市刑警打差评,因而在规定范围内,问什么就答什么,争取留个好印象。

    “别这么客气,我不管刑侦工作。”尚扬听出这层误会了,坦白道,“我们在过假期,只是赶巧碰上这案子了,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刑警只是笑笑,看样子是不太信,没准还觉得尚主任是欲盖弥彰。

    尚扬见如此,索性不解释了,这误会也无伤大雅。

    金旭倒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径自接着问道:“那是怎么确定了死者身份?真凶又是怎么锁定的?”

    邢光刚去丢了外卖盒,回来坐下,这是他所在队负责的部分,当即大讲特讲:“这可来话长了,昨天我们彻夜不眠不休,忙了一宿,全为了这个事。”

    邢光等刑警在烧尸现场附近走访群众,排查监控,最终锁定了一辆可疑车辆。

    事发当晚,有群众表示,那晚七到九点之间,有一辆陌生轿车在附近徘徊,发现被焚毁尸体的钢铁厂旁边是两个相邻的规模都不大的村庄,两村的村民们对周边住户常见的私家车都有哪些,大概都有数,那辆车和车牌都很眼生,数名村民都看到了这辆车在钢铁厂外绕了几圈,很像是在找厂区的入口。

    钢铁厂停产已久,周边监控摄像头坏的坏,被偷的被偷,能用的不太多,那里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警方调看监控视频锁定嫌疑车辆花了不少时间,再结合群众的证言,最终才确定了这辆车的车型和车牌号。

    通过交管部门的协助查实,女车主名叫黄梦柔,本市人,2岁。

    到这里,金旭和尚扬表情都是一凛:法医不久前刚确定,女死者年龄介于25到30岁,难道就是这位黄梦柔吗?

    邢光道:“我们分成了好几队,另一队同事去黄梦柔家里搜集到了能验dna的东西,法医那边应该很快就能出对比结果。”

    还是要等法医结果,才能从证据上确定死者究竟是不是这位黄梦柔女士。但刚才知情的那位刑警已经过,嫌疑人一见警察,就全撂了,确定死者身份,也就只差一份dna报告。

    “我们看了她家区的监控,”邢光道,“黄梦柔26号晚上回了家,第二天下午这辆车离家出门,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的是“这辆车”出门,而非黄梦柔出门。金旭道:“开车的不是黄梦柔本人?”

    邢光道:“区门岗的摄像头拍到了驾驶位,司是个男的,戴了帽子还戴了口罩,副驾和后排都没有人。”

    尚扬悚然道:“当时黄梦柔被困在后备箱里?”

    “也许后备箱里的已经是尸体。”金旭道,“凶带个活人上路,变数太大了,更可能是在家里杀了人再带去郊外,毁尸灭迹。”

    当时黄梦柔是死是活,在不在车里,这些具体情况,还得等刑警队其他人回来才能得到进一步结果。

    尚扬道:“她离家好几天,家里人都没报案?她是独居?还是也经常离家出走,家里人都习惯了?”

    高卓越那个表妹何子晴,就是隔三差五离家出走,失联是常态,因而好几天没消息,家里人就没报警。

    “还真没人报案,”邢光道,“但她不是独居,她结婚了,跟丈夫一起住。”

    罪案常理,夫妻一方出事另一方嫌疑最大,尚扬当即道:“不会是她丈夫吧?”

    金旭的表情亦是深以为然。

    邢光却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烧尸当晚,她丈夫在公司加班,很多人都能作证,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尚扬和金旭面色各异,尚扬是猜错了有点意外,金旭则仍然一副很怀疑的样子。

    “老婆失踪了,他为什么不报警?”金旭道。

    “他根本不知道老婆失踪了,这人开了家广告公司,最近有大单子在忙,连续半个月吃住都在公司,昨天半夜,我们联系到他,他才知道黄梦柔好几天没回过家。”邢光道。

    金旭随意了句:“那这对夫妻的关系也不太好。”

    没作案时间,但也可能雇凶杀妻。不过嫌疑人已经全招了,得看他招了什么。

    “你们队长是去抓了谁?”尚扬道,“怎么锁定这人的?”

    金旭猜测:“大概是通过黄梦柔的车吧,找到那辆车,差不多就找到了烧尸的人。”

    邢光道:“完全正确,我们就是根据车辆锁定了凶,这混蛋杀人烧尸,完了还把车开回自己家,第二天又把那车,开到黄梦柔公司楼下的车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金旭道:“是想营造黄梦柔是上班才失踪的假象吧,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种招,这凶也不太灵。他知道黄梦柔在哪儿上班,是黄认识的人吧?”

    尚扬不像他们俩不紧不慢地聊案情,他太着急想知道凶是谁了,道:“别盘逻辑了,知道你最聪明。”

    金旭立刻一脸被夸了的表情,眼睛微弯,要笑不笑。

    尚扬和邢光:“”

    尚扬没眼看他,问邢光:“嫌疑人到底是谁啊?”

    “是黄梦柔丈夫的”邢光故意顿了一顿,才,“亲弟弟。”

    外面一阵喧闹,是刑警们带着指认过现场的嫌疑人回来了。

    室内数人到门口看了看,只远远看到走廊那头,被押着的嫌疑人,是个至多不过25岁的年轻男人,长得倒是干干净净,穿着也很体面,此时低着头,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

    而法医那边也在这时,送来了dna对比结果,证实被焚烧的那具女尸,正是失踪数天的黄梦柔。

    邢光接了dna报告,忙跑着去给他们队长送去。

    除了还要给嫌疑人做笔录的几位刑警外,其他办完案归来的刑警们也陆续回到了办公室,看见桌上有吃的,便也不客气地都拿了去填肚子。

    尚扬想问问,但怕给人添乱,金旭一点不客气,就近逮了一位警察便问:“嫌疑人怎么?指认现场顺利吗?”

    那年轻警察看起来和高卓越差不多大,新人一个,他看看金旭与尚扬,也是在邢光婚礼上都见过的,便产生了和刚才那位刑警一样的误解。

    此时嫌疑人已经把能招的都招了,和现场证据都吻合,在这新人看来,这案子离结案差不多就只一步之遥,没什么必要对“上级”还遮遮掩掩。

    在这位年轻刑警的复盘下,嫌疑人招供的情况,基本是这样——

    死者黄梦柔的丈夫孙铭开了家广告公司,经济条件很好,黄梦柔是学舞蹈的,嫁给孙铭后,由孙铭出资,她开了家舞蹈学校,运营得还可以,夫妻俩算是各有事业,家中经济条件在当地属于很不错的水平。

    孙铭有个亲弟弟孙良,不学无术,没学历没工作,是个走街串巷的无业游民,街溜子一个,基本上就靠哥哥养着,没钱了就找哥哥要,孙家父母都不在了,哥俩年龄差了十来岁,孙铭把弟弟当半个儿子养,弟弟要钱他就给。

    嫂子黄梦柔对此一直很有意见,孙良觉得嫂子也是图哥哥的钱,叔嫂两人不对盘,关系一向不好。

    2号下午,孙良没钱花了,到哥哥孙铭家里想找哥哥要零花钱,孙铭没在,嫂子黄梦柔在家休息,但黄梦柔不肯给孙良钱,还把孙良数落一通,孙良被得恼了,和黄梦柔起了争执,两人推搡间,黄梦柔是个年轻女人,力气不如孙良,被孙良推得向后倒去,后脑勺猛然撞上了墙壁某样凸起装饰物,当场死亡。

    孙良被吓了一跳,但纠结半晌,恶从胆边生,决定毁尸灭迹。

    他把黄梦柔的尸体塞进黄梦柔停在自家地库的车里,开车到郊外,寻到了停产半废弃的钢铁厂,认为在这里处理尸体应当不会被发现,便等天色暗下来,趁着夜幕潜入其中,在里面把黄梦柔的尸体浇上了汽油点燃,而后又想起不能留下痕迹,便把后备箱的所有东西也一起扔进了火堆里。

    随后他驾车回到市区家里,战战兢兢了一夜后,第二天又把车辆停在黄梦柔舞蹈学校的楼下,想让人以为黄梦柔是在舞蹈学校失踪的,这样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辛苦了,”尚扬听罢,对“报告”情况的年轻刑警道,“你快吃饭去,等下凉了。”

    金旭却在旁边了句:“你还得多锻炼锻炼。”

    他的“锻炼”当然不是锻炼身体,而是这孩专业上还有点嫩,但他语气并不是挑刺,前辈对后辈的一句友好建议。

    尚扬心道,是啊,这案子诸多漏洞,这年轻人怎么就觉得能结案了?

    那年轻刑警也不知听懂没有,大概总之也是饿极了,没再继续什么,端着饭就去一边吃了。

    这时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办公室变得拥挤起来。

    尚扬与金旭到外面走廊里,朝前走十几米是一处围栏,围栏下方就是市局的大厅,警察们走进走出,国庆假期也不得闲。

    “快十一点了,”金旭这一上午没谈恋爱,浑身不得劲,道,“吃午饭之前,能找地方亲个嘴不?”

    尚扬讶异道:“你哪来的心情吃饭?”

    他一个非专业的,都觉得这案子到这里肯定不算完,还有不少疑点,金旭竟然就不关心了?

    金旭侧身靠着围栏,轻松地道:“这案子的问题都在面上浮着,你别看当地刑警,人家搞得定,用不着我指画脚。”

    尚扬听了这话,也转念一想,他都觉察到了问题,人家专业刑警想必不会错过那些蛛丝马迹。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金旭道,“是你徒弟的表妹。”

    尚扬一怔:“何子晴?她”

    他差点忘了,被一提醒也立刻想到:嫌疑人孙良招供烧尸时是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并扔进了火里,但死者黄梦柔和嫌疑人孙良,一个经济优渥的事业女性,一个无业但近似“富二代”的年轻男孩,都不大可能会去当偷,还偷的是一个女孩的包。

    那么装有何子晴身份证的包,又怎么会出现黄梦柔的后备箱里?&p;lt;/p&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