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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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哥在何玉轩的细心教导下痛改前非, 让何玉轩甚为安慰。

    何玉轩不喜多事, 然莺哥在他身边, 远比许通要体贴得多。

    大抵有些事都是要看眼缘的。

    在面对何玉轩的时候,莺哥不需要看眼色行事,何玉轩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只是日后莺哥若不再跟着何玉轩了,这些他义父没教会他的东西,何玉轩便顺手教了,对他总归是一件好事。王景弘不失为一个好义父,只是到底不会管顾到方方面面。

    何玉轩完一套五禽戏时,整个身体的筋骨都舒展开来了。伴随着身后浓浓的苦药味, 负手而立的模样,简直是可以升仙了。

    莺哥端着已经煮好的苦药守在何玉轩身后, 循循善诱地道:“何大人, 您该吃药了,吃完药后还有蜜瓜吃呢。”

    谁能想到,何玉轩作为大夫, 竟然会害怕吃苦药呢?

    何玉轩不愿回头, 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竟沦落到需要吃苦药的地步, 近来还是太飘了些……”何玉轩每每给人开方倒是利索, 轮到自己便不情不愿了。

    莺哥好笑又无奈, 没想到何大人竟也有如此童趣的一面。

    何玉轩向来不忌于露出自己寻常的一面, 本来便是个普通人, 有什么想法都是正常。只消不危及他人, 都是合理的。

    待汤药晾得差不多了,何玉轩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味从舌根泛起,难受得何玉轩立刻往嘴里丢了颗糖丸子。

    甜甜的味道驱散了绝大部分的苦涩,何玉轩含着糖丸子费劲地挪动了个位置,给他安置在了左边腮帮子里。

    莺哥收走药碗,笑着道:“大人如此讨厌药味,怎么会做大夫呢?”

    何玉轩轻描淡写地道:“我是不喜苦味,药味可是挺让人安心的。”

    何玉轩有点鼻塞,其实闻不到太大的味道,而且鼻子不通,苦味也没有预料的那么严重,他俊秀的脸上鼓起了个圆圆,时不时还能看到何玉轩给糖丸挪动个位置,就着窗外淡薄的日光看医书。

    莺哥进进出出给自己忙活着,但是很快也便没事了,和何玉轩告知了一声,便出去了。

    何玉轩从来不限制莺哥的进出,让他自便后,就沉迷于医书。

    燕王送给他的那几大箱子医书都被他看了大半,倒是给了何玉轩不少提示和启发,尤其是他最近时不时总是在琢磨着关于恒定标准的事。

    要量化一个标准不是简单的事,但是要把伤药做成成品,能够随时都能使用的话,如何定好标准是一个很重要的事。至少要能针对大部分人的情况进行处理,而不是让使用的人还要判断情况。。

    这样看来,还是需要一个能研究的药方。从药方研究,才能继续往下做。因此这段时日,何玉轩有意无意间,一直在收集着不少药方,期望能从中整理出一个最合适的方子。

    糖丸含着久了,也渐渐缩了。

    何玉轩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突起,下意识戳了戳,然后继续誊抄寻出来的药方。

    午后,何玉轩看着微凉的天气,提不起劲来出去走动。

    他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看书,偶尔微风拂过,何玉轩连翻页都不必,就瞧着那轻飘飘的纸张宛如被微风捻起,又翻过了一页。

    这一日的轻松自在,让何玉轩很是感慨,果真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何玉轩自省,其实也怨不得朱高炽对他贪懒的印象如此深刻,如今他认真评价一下自己,也觉得自己是懒到家了。

    光脚踩着凉凉的地板,何玉轩蹭到书桌前,翻出了之前藏在角落里没看完的杂书。医书看久了总是枯燥,看些其他的杂书还能分散精神。

    这杂书的作者是个旅人,喜爱四处游走,游历的范围基本限定在北方,笔者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他在每一处的有趣事迹,同时也提及了当地的地貌特产。

    何玉轩眉眼弯弯,嘴里的甜滋滋渐渐消失,然那股甜软的香味依旧缭绕着他。何玉轩在药箱里掏了掏,然后又摸出一颗糖丸子。

    罪过,这是最后一颗。

    何玉轩嘟哝了一句,然后忍不住又舔了舔唇边,那犹然留存的味道香甜,让人很是喜欢。

    这里的人特指何玉轩。

    费劲地看完整本游记后,何玉轩若有所思地阖上了书页,指尖一点一点地敲在陈旧的封面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如今已然是八月初八了,正是秋日好时节。

    庭院丛草修剪精致,莺哥对此倒是擅长,还培养出几朵娇嫩的花儿,然而都在过去的夏日凋谢了。窗外满目的青葱让人舒适,皆是淡雅温柔的颜色。何玉轩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那悬挂的铃铛通体铜黄,红绳编织出复杂的纹路,响起的叮当声清脆极了。

    何玉轩慢慢地合眼,依着这舒适的秋日气息,沉沉地睡着了。

    攥在手里的杂书啪嗒落在软榻上,悄无声息地滚动了两下,书页翻倒,露出了几句被衣角遮挡住的话。

    “……水力耕田乃是壮举,如此看来,是否水力也可用于他处,容纳无穷……”

    何玉轩这一觉,就狠狠地睡到了半下午。

    如果不是莺哥回来得及时,给何玉轩加了毯子,这病情显然是要加重的。

    莺哥无奈,“大人,您这还生着病,可不能再扒拉着窗台了。”

    何玉轩眉眼弯弯,舒展着身体,慢悠悠地道:“这日头还不错,不会有大碍的。莺哥年纪轻轻不要变成老头。”

    莺哥气急,又不能作甚,只得恶狠狠地给何玉轩加了两件衣裳,分明是秋日清爽的日子,却硬生生穿成初冬的扮。

    何玉轩敛眉,没在这个节骨眼再逗弄莺哥,靠在莺哥团起来的被窝里,声音软黏轻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想什么便,不要吞吞吐吐。”

    自他醒来,莺哥虽都是在安置着何玉轩,但是眉头微蹙,偶尔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便是有心事。

    莺哥声地:“可是会不会扰大人?”

    “要是我介意的话,我便不会过问了。”何玉轩淡淡地道。

    “是厨房大娘的事,她儿子走夜路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揍了一顿,破了脑袋。昏迷了一段时日后,前几天总算是醒了,但人却看不见了。”莺哥抿唇,“虽然请了大夫,只是瘀血停滞,气血不畅。却没把握能治。”

    何玉轩敛眉,“如果是伤及后脑,确实会让其内有瘀血,凝而不化,久之成重疾。”如果是在头部,几乎是整个人脉络最为精细的位置之一,不管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莺哥听着何玉轩的话,顿时有点气馁。

    何玉轩道:“你领我去看看吧。”左右也无事,何玉轩把毯子推开,老老实实地穿鞋了。

    莺哥忙不迭地点头,低声道:“麻烦何大人了。”他给何玉轩增添了不少烦恼。

    何玉轩轻飘飘地摆摆手,“我是想去看看这病案,还算是稀奇。”

    ……

    厨房大娘是燕王府请来的厨子,一家人都住在王府后面的那条巷子里。这条巷子里几乎都是与燕王府有关的人,要么是燕王府的家生子,要么是内有职务的人。

    许大娘的丈夫早年痨病去世,只有一子伴着,当许大娘不得不去做活计时,整个许家就有点空荡荡,只有受伤的儿子许贺在。

    莺哥与许贺过几句话,然后请着何玉轩坐下。

    何玉轩先是检查了许贺的眼睛,然后发现在强光下,实则他的眼睛还是会有反应的,但是他体内的经络被瘀血压迫,便造成了这个后果。

    他心里有数后,便开始给许贺把脉。

    何玉轩诊断期间,许贺似是有点紧张,忍不住冲着刚刚有声音的地方道:“莺哥,你找的大夫莫不是骗子吧?”他本意是要开个玩笑,但是话语中紧绷的弧度足以看出他的紧张。

    许贺是个高大的男子,躺在床上眼睛很是无神。话时又隐约带着瑟缩,似是失去了视力让他很不适应。

    莺哥大怒,他没料到许贺会出这般话。

    他是特意为了厨房大娘才会朝着何玉轩开口,不然这事便是落到他自己身上,莺哥都不会半个字。

    何玉轩摆手,阻止了莺哥想要出口的话语,慢悠悠地道:“你这瞧着不仅是被人了,之前还摔了一跤吧。”

    许贺微愣,下意识攥住了被子,强笑道,“啊对,当时磕到了后脑,才会被人给逮住空子。”不然以着许贺人高马大的模样,谁能够真的背后套他的麻袋。

    何玉轩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包东西,“翻个身,我检查下你后面的受伤情况。”

    许贺依言而行,但心中忍不住惴惴不安。莺哥算是怕了他这张嘴了,连忙给堵住,“许大哥,你是和谁结了仇吗?”

    许贺的脸埋在软被上,粗声粗气:“估计是陈家的人搞得鬼。”

    何玉轩一边慢慢摸过去他后脑勺是否有肿块,一边听着许贺的抱怨,“我们原是官营冶铁所的人,后来朝廷允许民间开采铁矿后,陈家的发展就快速了起来。我们自然是赶不上他们,但也有些老客在。只是这些时日,陈家似是不满足……”

    战争是一个巨大的搅碎机,不管是钱财人命工具皆会大量地投入。

    陈家怕是看中了这个时机。

    不管是燕王府的人也罢,朝廷的人也罢,如今最是需要兵器。兵器是用什么造的?当然是钢铁啊!

    这可是一大笔财富!

    而当初留存下来的那批冶铁所的人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冶铁所只有提炼铁的能力,炼铁则不是你们的范畴吧。”何玉轩道,他已经摸到了硬块,指尖正顺着硬块的大转动。

    “我们自是没有,但是官营放开后,我们也能接私活,官家的名头偶尔总是比陈家好使一点。”许贺语气里还带着点自豪。

    然莺哥方才因为许贺的话还有点生气,“那你还被人套麻袋?”

    许贺哼了声,“让我逮住是哪一个子……”

    “然后再和人干架,这一次直接丢了命,让你母亲孤家寡人一个?”何玉轩语气淡淡,两指已经捏起一根长约一寸有余的锋针。

    “你……”许贺有点着恼,何玉轩却按着他的肩膀,“别动!”

    何玉轩厉声之下,许贺有点僵硬,后脑突然好似被叮了一口般酸软,许贺感觉是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许贺有点发软,手脚使不上劲。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那种恐慌感让人紧张害怕。

    莺哥在旁看得清楚,何大人每一针的间隔不快,但是下针的速度快准狠地插入浓密的头发中。许贺已经完全不敢动了,甚至还能感觉到每一针的酸痛。

    “大人,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人高马大的许贺瑟缩起来也有点好笑,莺哥帮着道:“许大哥你还是别话了,免得影响何大人下针。”

    许贺哭丧着脸僵持着不敢动,生怕这一针给他扎出来好歹。

    何玉轩停手时,许贺后脑扎着近十根锋针,从风池穴起,顺着他瘀血的位置下针,此举意图通过针灸放血。

    莺哥瞧着那浓密的头发,忽而好似闻到了略带腥臭的味道,定睛一看,那后脖颈蜿蜒流下了几道血丝。

    何玉轩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了笔墨纸砚,先研磨了墨水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写药方。此前的大夫判断并未出错,当开活血化瘀之剂。

    莺哥从许贺那里得知了药方,取来给何玉轩看了几眼,他当即揉皱了自己写了一半的药方,“按着这位老大夫的方子去开方便可。”原先请来的老大夫判断很精准,开的药剂也很得当。按着这方子来,或许持之以恒也能恢复,只是到底少了针灸后,速度会慢许多。

    “大人怎么知道是位老大夫?”莺哥好奇地道。

    何玉轩慢吞吞地道:“从字迹的力气和习惯都可以看出来,既开得出这药方,不该不知可行针,但若是年岁限制,会影响到行针的精准。”

    七老八十的岁数,便是何玉轩也不敢动手,生怕戳出个好歹来。

    时间流逝,过不多时何玉轩便给许贺起针,然后用白布擦去血污,“配合着老大夫的药方,一日两服,三日后我再来给你行针。”

    许贺这会脑子已经转过来了,忙不迭地想要起来给何玉轩磕头,却被何玉轩按住了肩膀,“你好生歇息着,莫要乱动。”

    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慢悠悠的语气带着抓不住的飘忽,“凡事莫要争强好胜,你母亲未必不知道。”

    许贺脸色一僵,眼睛看不见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流露出的后悔彷徨都清晰可见。

    何玉轩离开许家时,莺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大人,我又做错事了。”

    何玉轩摆摆手,不在乎地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您刚才许贺,是因为这事不似他的那般,和他毫无关系是吗?”莺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何玉轩拎着药箱走得和个老头似的,颔首道:“确实如此,许贺的性格争强好胜,光是刚才的对话便能看出来。他与陈家的争夺绝不是他所的这么简单,你他是被套麻袋然后被发现……我看未必,他身上的伤势都不算严重,最为严重却是头部。”

    背后下黑手,冷不丁一抽冲着头去的,都是要人死。

    冶铁所……何玉轩漫不经心地捏起衣襟上掉落的叶子,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这倒是巧了,他不正是愁这事吗?

    莺哥瞧着何玉轩却不是回府的方向,而是拐了个弯往邻街的方向去,走了没几步就被摊贩给吸引住目光,流连忘返了许久后,又慢腾腾地往前走。

    莺哥看着好笑,“大人今个儿怎的不买了?”

    何玉轩回忆着扁扁的钱袋子,长叹一声,“赚钱养家的速度比不上花的速度啊……”

    莺哥有点茫然,他记得每月燕王府也会照发俸禄给何大人才是呀?

    回府后的何玉轩痛定思痛,决定这后面几日除非必要,莫要出门了。

    合理正当地给自己寻了理由,何玉轩把杂书收起来搁置在医书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药箱的东西,把今天行针的锋针都清洗过,然后发现糖丸子只剩下一颗了。

    好事成双,既然只剩下一颗……

    ……

    何玉轩甜滋滋地躺在床榻上,睡前只可惜这漱口减弱了许多回味的滋味。

    每日一见黑屋,何玉轩早就习以为常。

    在陷入睡意再重新睁眼后,何玉轩伸手要去摸同人本,却注意到黑屋似乎有点微妙的变化。

    何玉轩环顾四周,他已经很久没再注意黑屋内的情况。每次睁眼闭眼就是看书,看完后就能睡觉了,毕竟从一开始的雷文再到后面的科普文,某种程度上黑屋也助益良多。

    虽是如此……

    何玉轩思忖着起身,离开这桌椅漫步走,绕着这门窗皆无的墙壁走了一圈,最后发现在黑屋的面积似乎大了一点。

    黑屋还会成长……何玉轩心里蓦然闪过这个有点诡异的念头。

    他忍不住摇头,然后低头想了想,抬脚走回那桌椅的周边,正算话时,就听到黑屋那种刻意虚伪的腔调,【哇,恭喜您发现了黑屋的异样了呢。】

    【黑屋将会奖励您一个全新的互动方式。】

    何玉轩:=·=

    不了吧,现在挺好的。

    “我不需要互动!”何玉轩断然拒绝,想也知道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您拒绝的话,黑屋将对您进行新的改进。】黑屋不情不愿地道。

    “……我怎么感觉你很想我和人互动?”何玉轩颇为无语,“互动的对象难道是朱棣?”

    【。】

    何玉轩用尽全身的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黑屋讪讪退场。

    何玉轩按着同人的手却没有动。

    黑屋刚才的表现,让何玉轩忽而想到难道黑屋是由从中谋利的?

    这个谋利不涉及金钱之类,而是意味着从何玉轩读同人的行为中,对黑屋本身也是有益的。

    显然空间的扩大对黑屋来是件好事。

    哪一个点让黑屋受益,这是最让何玉轩好奇的。倒不是他好奇心重,若是能知道在哪一个节骨眼上,何玉轩就能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了。

    罢了。

    何玉轩收敛心神,开始看今天的同人。

    【“这里是哪里?”何玉轩蹙眉,对此毫无头绪,坐在他左手边的朱棣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抚他,“不必担心。”】

    【“欢迎大家光临此地……需阅读完全文方可力离去……”】

    【何玉轩疑惑地开那本悬浮的书,第一句话便是,“何玉轩走在一条大街上……”】

    【“这是关于我们的书!”何玉轩诧异,“这太尴尬了……”】

    何玉轩:?

    尴尬还用吗?

    何玉轩死鱼眼。

    他为什么要在同人里看“他”和朱棣看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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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更新都推迟到晚上吧,更新时间不定,字数保底三千上限不知……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