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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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玉轩会做出什么选择几乎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黑屋出现了两年虽然的确带来了某些好的改变, 可何玉轩可不期待朱棣与他一起出现在黑屋里面, 这个画面出现过一次就足够了, 再出现一次,何玉轩只想掩面叹息。

    他兴意阑珊地选择了前者, 然后突地发现身后这硬邦邦的靠椅突地变成了软乎乎的椅子, 那造型看起来有点奇怪, 更类似同人经常出现的……沙发?

    而后何玉轩面前的桌子慢慢变矮了些, 他的对面则是出现了一块空白的屏幕, 几息后那屏幕上出现了些许图画, 何玉轩定睛一看,顿时无奈。

    “何必把模样也弄得如此清楚?”何玉轩吐槽道。

    那屏幕上出现的朱棣与何玉轩几乎和现实中没什么差别,这让握着同人的何玉轩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些什么。

    黑屋, 【这是为了尽力贴合原著, 若是您改变了主意, 也可当日变更,随时恭候。】

    何玉轩:……这个坑还一直挖着是吧?

    就等着何玉轩什么时候撑不住了选择后者?

    何玉轩默默开了书本, 而屏幕上也随着何玉轩的动作而改变着的动态与对话, 他尝试了片刻后, 发觉这屏幕上的进程是随着何玉轩翻动同人才能变动的, 因而何玉轩还是不得不沉浸在看书中。

    当然,他要是只看着屏幕也成,只要他记得翻动书页。

    何玉轩叹息着道:“你还真的是会挖空心思……”要不是如此的话, 何玉轩倒也不必如此辛苦。

    今日的同人还算在何玉轩接受的范围内, 就是个校园甜文。

    只是何玉轩有点不太能接受自己与朱棣头发剪短后的模样, 那看着总让何玉轩感觉凉飕飕想摸头。

    ……

    次日,何玉轩上朝的时候,整个六部就唯有他们这里稀稀疏疏的,看起来很是显眼。

    这已经是维持了些许时日的常态,直到今日金忠重新回朝,这才好了些。

    散朝的时候,何玉轩看着金忠那是几乎眼泪汪汪啊,“金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这工部可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啊!”

    金忠看着何玉轩如此的神态,忍不住笑道:“这工部就算没了我,这些时日子虚不是也做得很好?”

    何玉轩正经了神色道:“姜还是老的辣,这工部还是得有您这样的人坐镇。”

    金忠笑着摇头,“你这话再下去,我这身鸡皮疙瘩可是要起来了。”

    两人一同回到工部,有着金忠回来,何玉轩要处理的事务就简单了许多,这忙碌了一整个上午后,这些时日的繁忙总算是走到了结尾。

    金忠在午前同他解释了一番关于工部这些时日的杂乱究竟为何。

    王尚书其实一直都是齐王的人,在建文帝期间就一直有过各种劣迹,这以次充好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而后在金忠空降后,王尚书就束手束脚起来,许多事情都无法开展。王尚书原本接触何玉轩,便是看中了他与金忠的关系,可惜何玉轩疲懒到一定程度,后来索性王尚书直接主动靠拢了朱高煦。

    朱高煦自然是怀疑过,可是在王尚书奉了十万两白银后,二皇子自然欣然笑纳,而后的事务就简单了许多,很多脉络都是靠着二皇子的势力遮掩了过去。这对金忠来,处境就困难了些,而且牵扯到了皇子,他身后的大皇子也同样让金忠不能轻举妄动。

    齐王嚣张跋扈,从朱元璋曾让人编纂的《御制纪非录》里就能看出一二,“听信指挥邾庸等左使,杀死指挥千百户校尉人等并全家,杀死计四百八十二名……”“起盖僧寺劳民动众,以至罪及官吏,死者甚多,笞杖徒流者不少。”“擅将军妇夫亡者皆强配之。”

    《御制纪非录》里面记载的是各位藩王的恶行,不管是从哪方面来,其实每一个藩王都藏有祸事,哪怕是帝王之弟周王,也有射死本府仪卫司校尉,以及娶生员巳定婚女子等等这样的恶行。

    过大的权力造就的过大祸患,朱元璋希望他的儿子能修身养性,对百姓安好……这样的愿景本来就过于空乏了。

    而在诸位藩王中,齐王也是最为跋扈之一,从他敢沾染朝廷之要务就能看出来。

    齐王虽未表露过对朱棣的不喜,可当初在靖难中他同样没有支援过朱棣,甚至在朱棣登基后,对这事实有些不满。他与宁王不同,宁王已然被朝廷看管得死死的,甚至在封地都被改封到南昌,几乎无出头之日。他还是有些手脚可以动的……因而陈水河所做的事,其实有过齐王的授意。

    至于胡市梅与陈水河为何最终反目,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左不过这其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何玉轩被卷进去就是因为金忠与陈水河的私心,不然那总账就不是问题……只这件事已然过去,何玉轩在清楚了大概内情后,就不算继续关注下去。

    陈家与何家的恩怨,何玉轩不愿一直停留在旧事里头。

    ……

    “哈湫——”

    纪纲面无表情地从衣袖抽出来手帕,擤鼻涕后继续埋首工作。

    门口站着的锦衣卫都一脸严肃,纪纲是杀人不眨眼的性格,因此哪怕是锦衣卫内部,彼此都是手段狠戾之人,可几乎都不敢触怒纪纲。

    “指挥使大人。”

    北镇抚司的千户通报后进来,抱拳道:“陈水河那厮欲见何大人。”

    要是寻常的人也就罢了,这陈水河对齐王知道的内情可比他们以为的要深,虽如今齐王已死,纪纲还是命人要从他口中撬出来所有的答案。

    纪纲那张好看又带些阴郁的脸从文书后抬头,阴测测地道:“他怎么不求见万岁?何大人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千户应是,“他的身体虚弱,若是再拷下去,可能撑不住。”

    纪纲淡漠地点头,“死便死了,基本都到手了,其余细末就算了。”那流露出来的冷血意味在这锦衣卫内只不过是寻常事。

    纪纲手里捏着一本文书,这里头的文字才是如今他上心的。

    他从前并未留意过工部里这个的工部郎中,撑死了不过是五品官员的人,如何能入得了帝王的眼?纪纲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记录的文字,却几乎寻不出缘由。若是帝王看重某人,他自然不能懈怠。

    ……

    被纪纲惦记的何玉轩同样埋在文书里面,千辛万苦处理完大半后,他揉了揉自己的脸,算从文书堆里面爬出来吃顿午饭,人刚抬头就被外面门口候着的王景弘吓了一跳。

    “王公公,你怎么在这?”

    何玉轩按着自己胳膊的动作都僵住了,看这王景弘的模样,想必在这里等的时间不算短了。只是何玉轩一直埋头苦干,一直没察觉到王景弘就在门外。

    王景弘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您正在忙活着,自然是要等您忙完了再。”他身后站着高个吏,那左右为难的模样就知道是王景弘不许他扰何玉轩。

    何玉轩起身出来,“王公公怎的在这个时间过来?”

    现在理应是午膳的时间吧?

    王景弘笑着道:“万岁请您过去一趟。”

    何玉轩微微蹙眉,看着现在的时辰,朱棣莫不是想要……

    端看王景弘这含笑的模样,何玉轩就知道避免不了了,只能点点头跟着王景弘离开。

    朱棣的午膳是在乾清宫解决的。

    要问何玉轩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因为他也在乾清宫里。

    何玉轩无奈道:“万岁,这馔饮偶尔让臣来并无干系,可不能日日如此。”

    朱棣并不是个铺张奢侈的人,这菜肴看过去虽然多,基本都是普通的菜色,却不是什么难得的珍品佳肴。他慢悠悠地给何玉轩夹了一筷子,“我吃饭的时候乐意寻谁作陪,难不成还要和百官通告不成?”

    私底下的朱棣其实很随和,并未有严肃冷然之举,他这话得似笑非笑,让何玉轩也是无话可,只能闷头继续吃菜。

    饭后,撤去菜席,朱棣随手把一份奏章递给了何玉轩,堵住了他原本想要告辞的话。

    何玉轩接过来却没有开,“万岁,这奏章……”

    朱棣剑眉微挑,“你这懒性什么时候能收收?就算看了也赖不到你身上。”朱棣如何能不知道何玉轩忌讳的是什么,他压根不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有资格来看,他担心的是看了后不会有麻烦上身的事!

    何玉轩抿唇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像是在讨饶,就好像心事被戳破了一般。他开了奏章看起来,原本神情还是很轻松,渐渐地就严肃起来,“万岁的意思是?”

    这份奏折其实是关于这些时日纷纷扬扬的龙江宝船厂的批判。

    朱棣淡漠地道:“这事确凿是麻烦,不过我已然确定一年后若出海,由郑和负责。”

    何玉轩微愣,他是知道郑和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经历了这些事后,朱棣还是坚定出海的事,倒是让何玉轩有点诧异。在他所知内情中,朱棣虽然是对航海有兴趣,然这么深厚坚持的兴趣却是没有的,难不成……世人所猜测的是真的?

    朱棣不笑的时候很是严肃,那眉宇刻画着内敛寂然,“原本让郑和出海,理由有二,一则是世人所猜想的那样,二则是宣扬国威。”他的视线落在何玉轩身上,似是看透了何玉轩的想法,“数月前,又多了其他的想法,若是能互通有无,倒也不是坏事。”

    这件事是从鸟铳与望远镜引申而来的。

    当初何玉轩做出了简陋的望远镜,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物什,可在朱棣对战济南中却起了扭转战局的作用,这让朱棣对这些新式物件很感兴趣,再没有当初那种排斥的态度。而后在开放了广州通商口岸后,这约莫一年的时光流进来不少有趣的西洋物件,倒是让朱棣颇感兴趣。

    一件事也是做,两件事也是做,那为何不一起做了?

    何玉轩抿唇,朱棣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破了猜测确实是何玉轩没想到的,可是后面这完后,何玉轩突地想起一事,“那万岁算何时对安南出兵?”

    这安南一日未平,出海的事就不大安稳。

    朱棣若有所思地看着何玉轩,“子虚这话……安南一直挑衅,我已算命兵部调兵八十万镇压安南。”

    八十万!

    何玉轩敛眉,万岁对平复安南确实是势在必得啊!

    朱棣玩味儿地道:“我更好奇子虚是为何知道此事。”他虽然算出兵,可是这件事并未放到朝廷上讨论,唯有几个大臣知道。

    何玉轩老实地道:“当初礼部侍郎在朝会上特地点出此事,臣当时就有所怀疑。”

    朱棣抚掌而笑,“既如此,那接下来的事,子虚可莫要推脱,我欲金忠升兵部尚书兼詹事府詹事。”

    何玉轩听完后,颔首道:“这对金大人来是好事。”

    虽然朱棣在那片训斥的名单里面包括了金忠,可何玉轩清楚朱棣对金忠的信重并未减弱,甚至还会在之后继续重用,如今这就是明显的算。

    安南是朱棣势在必得的事,有金忠负责倒也不算过错。

    只是……这句话与“他不要推辞”有什么关系?

    何玉轩还没反应过来这点的差别,就听到朱棣道:“因此我算升任你为工部尚书。”

    何玉轩:??

    他蓦然惊讶地看着朱棣,帝王看着他的视线很沉静,丝毫不是在开玩笑,“子虚于实务都略有涉及,不论是农种、炼钢、造船等都有涉猎,于这工部倒是契合。子虚的能耐若是一直耗费在太医院,那就真的是浪费了。上医医国,还望子虚能如此。”

    朱棣的话听起来虽沉重,可到底给何玉轩留了一丝后路。何玉轩清楚若是他真的抗拒的话,朱棣是不会强求的,正如当初何玉轩在北平的推拒,当时的朱棣也是应允了。

    何玉轩沉默了半晌,叹息着道:“臣自然听从,只是这工部尚书的位置未免过于……”他的话还没完,就被朱棣给阻止了,他含笑着道:“若非你当初百般推拒,你只会是个的郎中?”

    何玉轩:……徐玮辰是个郎中他也没什么。

    远处刚升任户部侍郎的徐玮辰了个哈欠,并算日后找何玉轩叙叙旧。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何玉轩在太医院的职务成为挂名,基本上彻底脱离了太医院的日常排班,只在何玉轩的默许,那夜班的轮值还是留着。

    翌日,这调动震撼朝野,因着非只有一处,而是几乎整个六部与其他各个职责都被重新归置了一遍。

    何玉轩授资政大夫,升任工部尚书虽惹人诧异,可金忠任兵部尚书的同时还兼任詹事府詹事,这无异于是帝王授意金忠辅佐太子朱高炽,这让前端时日以为金忠要落败的人都知晓,这金忠还是圣宠犹在。

    纷纷扰扰的事务虽多,可大多的目光都被兵部与户部夺去了,何玉轩这工部尚书倒也是轻松。

    工部内对何玉轩的任职虽诧异,可比外面的接受程度要高得多,或许是前段时间一直都是何玉轩在忙活的缘故,待他接手的时候,忙却不乱,有条不紊地进入了过渡的阶段。

    眨眼间便是半月过去。

    工部早先错乱的账本都被重新翻过,彻查后重置皆井井有条,且在几位人手补充后,忙活了些时日总算是尘埃落定,一概都翻篇了。

    偌大个工部都知道,他们这位尚书大人向来是疲懒的,若非要务,实则他给下面的人放权极大,只要不超出权限范围内皆可自行处置。虽是如此,他对下属很是爱重,态度温和彬彬有礼,让习惯了原本王尚书那气焰的工部众人有些惶恐。

    何玉轩确实不是个爱折腾人的性格,寻常来工部,只需花费半日的功夫处理完事务,不是去宝船厂踩点,就是在工部内四处晃悠。偶尔总是能看到需要寻尚书大人的吏在四司疾走,撞见了就问一声,“可曾见过何大人?”

    “我这不也是在找尚书大人吗?”

    好在这工部里头左右就几个地方,几次下来后就知道了这位年轻的何尚书喜欢在哪儿窝着,这找人就目标明确了许多。

    “尚书大人,王侍郎大人候着了。”高个吏欠身道。

    自何玉轩成为工部尚书后,他就负责着尚书办公那屋的来往茶水接待,这让他在吏里头很是得脸。

    何玉轩慢吞吞地从草丛里冒头,“我不是让他自行处置吗?”

    吏无奈道:“没有您的斧正,王侍郎大人不敢妄为。”

    何玉轩这放权是好事,却落到他们下面那层面,对他们来却是极大的考验。

    尚书大人不会时时刻刻考察,可若是随口提起不能回答就让人后怕了。不知怎的,这何尚书分明是个低调内敛的性格,一旦带有薄怒,就有无名的威慑。且何尚书虽然放权,不意味着他不会负责,以他那处理公务的速度,翻检不过是件事,被反推回来训斥更为麻烦。

    因而往往遇到实在不能确定的,还是会推到何玉轩这里来。

    何玉轩慢悠悠起身,就像是个老头一般拍着身上沾染的些许灰尘,那一身朝服称得何玉轩年纪成熟了些,可谁都知道这位不过二十有余就任尚书,虽不能前无古人,也实则是大明朝的一个特例了。

    王侍郎总算等到何玉轩回来,苦笑着道:“尚书大人再不回来,臣可要去寻您了。”

    何玉轩懒散地靠在靠椅上,眉间栖息着困倦,昨日的黑屋影视同人可真的是把何玉轩给坑惨了,亲眼目睹他与朱棣两人亲亲亲亲亲……这和看文书压根就不是同一个感觉!

    “昨日不都拟定了条例吗?”何玉轩挑眉看他。

    王侍郎道:“是,不过这是昨天刚到的最新情况,与原本所拟定的田地等有所出入,还请您看看。”他从宽大袖口里取出来两份奏折递给何玉轩。

    何玉轩压着哈欠的念头与王侍郎开始重新探讨起来,这一辩驳就直接到了午时,王侍郎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为止。

    王侍郎三十多岁的儒雅之人,听得这声音不由得面红耳赤,摇头道:“臣有罪,这不雅之举当真是……”

    何玉轩抬手免去他的话,淡淡地道:“这大致的情况便是如此,细则你可因地制宜重新调整。如今已是午时,还是去用些饭食吧。”

    王侍郎拱手,正欲邀请何尚书一同前往,就看到高个吏悄悄进来,“尚书大人,侯公公在外面候着。”

    王侍郎的面上闪过一丝羡慕,这工部内谁不知道尚书大人颇得帝王看重,这十日里头得有七八日是召去一同进膳的。

    何玉轩这喉咙的哈欠了一半,闻言硬生生地清醒了七八分。

    侯显在外面等着,看到何玉轩出来后笑意吟吟地上来行礼,“尚书大人,请随奴婢来。”

    何玉轩慢悠悠地跟着侯显,身后还有两个内侍跟着,好在这一路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不算晒,不然后面俩内侍撑着华盖,何玉轩怕是更引人注目了。

    有一就有二,何玉轩这些时日每每午时就会被朱棣派人来请,虽然并未有期待,可久而久之却反倒是习惯了。

    习惯的力量远比喜欢要强大得多。

    朱墙青瓦,鸟兽雕刻,满目望去皆是沉寂的宫色,越过露台两侧的金亭子,乾清宫内金砖亮丽,越过明间正殿往稍间而去。

    何玉轩被侯显引入稍间时,朱棣还未到。他并未就此坐下稍等,而是漫不经心地看起这屋内的摆设。

    朱棣喜白,他所常居的殿内,若有瓷器,皆是白透。

    倒是与他的性格不大相同。

    何玉轩矮身观摩着一个细长的瓷白瓶,还未分辨出这是何模样,便听到一个低沉熟悉的脚步声。

    帝王龙袍披身,黑金靴子踏入殿内,那吩咐的淡漠语气也尽皆落下,而后漆黑眼眸中映出一个人影。那人半身落于洒落的日光下,面容俊秀,面白唇红,天生微弯的眉眼好似带笑,那触碰着白色瓷器的指尖宛如鲜红。

    就好像戳在了朱棣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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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一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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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更新两章,更1+补1,还差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