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气呼呼的。

    只是离开正殿以后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心里雀跃得很。

    额娘是谁？这重要吗？

    胤禛脚步轻松，重重朝前踏出脚步，脸上难以遮掩的浅浅笑意让储秀宫的宫人们都为之侧目。

    五阿哥今日的心情真好啊？

    几乎所有看到胤禛的宫人, 她们的心底齐刷刷的浮起这个念头。

    正殿内的万安然也哼着调。

    想着皇后近来胃口不佳，万安然顺势琢磨起餐点。

    开胃的菜色啊……

    又得荤素搭配, 健康营养，还得让皇后胃口大开, 万安然细细琢磨片刻，很快眼前一亮，她持起笔在纸上细细写了起来。

    不多时万安然便停下了手。

    她吹了吹半干的墨渍，又带着宫人往坤宁宫走去。只是这一回万安然不是去寻皇后, 而是拐弯走进了坤宁宫的厨房。

    几名厨子之间的气氛焦灼。

    他们讨论的十分激烈, 直到看到琪妃的身影以后他们的争吵声才戛然而止。

    最为熟悉的赵厨子率先醒过神。

    他赶紧上前请安, 起身后眼巴巴的问道：“琪主子可是有什么想法？”

    后头两名厨子吓了一跳。

    他们想上前阻止，却被迟来一步的周嬷嬷给拦住。

    周嬷嬷看向琪妃。

    其实她本就有心想要问问琪妃娘娘, 只是如今不如过去，请一位答应上门为主子备膳那是宠幸, 是骄傲, 而请一位妃主子上门为主子备膳那是脸, 是挑衅。

    就算深知主子和琪妃娘娘关系好, 不至于将这认为脸挑衅, 周嬷嬷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一来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二来也不知道琪妃心里如何想的。只是看到琪妃娘娘亲自走入厨房，周嬷嬷心头那是百般羞愧，急急上前伺候着：“奴婢给琪妃娘娘请安。”

    “周嬷嬷请起。”

    万安然笑着回道：“本宫瞧着皇后娘娘气色不佳，是不是最近胃口不好？”

    周嬷嬷讪讪然应是。

    万安然扬了扬眉：“那怎么都不和本宫一声？”

    “都是奴婢愚钝。”

    “得了得了，定然是皇后娘娘不愿意对不对？”万安然笑着道。

    她挥挥手上的单子。

    万安然自信满满：“今儿个本宫保准让皇后娘娘胃口大开。”

    周嬷嬷笑着应了声。

    紧接着她扫视厨房里的宫人：“一应诸事都听琪妃娘娘吩咐, 知道了没有？”

    赵厨子等人笑着应是。

    万安然这回也没有动手，将一切事情都交给厨子们去办。

    周嬷嬷想了想。

    回头她去了大公主这里，将来龙去脉了一通。大公主哭笑不得的同时，也赶紧吩咐宫人将五阿哥、六阿哥和四公主请来，倒是凑成热热闹闹的聚会。

    至于皇后却是什么都不知。

    她尚且在午睡之中，等苏醒的时候还是难掩眉眼间的倦意。皇后端起蜂蜜水抿了一口，又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

    她按了按太阳穴。

    怜南上前一步，伸手轻轻为主子按摩着。她的手法极佳，堪堪一盏茶功夫便让皇后眉眼舒展，精神放松不少。

    周嬷嬷适时上前：“主子，主子可要用膳？”不等皇后拒绝，她又笑着补充：“琪妃娘娘特意过来准备的。”

    皇后杏眼圆睁。

    她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随即沉下脸，厉目扫向周嬷嬷：“可是你请了琪妃过来？”

    周嬷嬷连连摇头：“奴婢万万不敢。”

    皇后细细观察周嬷嬷，确定她眼底除去惶恐并无其余情绪，这才勉为其难的放下心。可是同时皇后心底也浮起一丝懊恼：“琪妃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和本宫一声？”

    “主子娘娘正在午睡……”

    “你们啊！”皇后哪里看不出周嬷嬷等人的心思，那是巴不得琪妃能够过来帮忙才好。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赶紧喊人伺候她洗漱更衣，急急出去和琪妃话。

    万安然正和大公主话呢。

    大公主细细问着孕期应该注意的诸事，万安然也没有遮掩，将自己知道的大部分都了出来——反正她也想好了，回头锅全甩给阿玛就是了哎嘿！

    忙碌个没完的万琉哈拖尔弼了个喷嚏，他整了整精神，又高声吩咐起下属：“这件事今日都要全部完成，大家加油！”

    回头万琉哈拖尔弼才伸手摸了摸头顶，刚才他怎么感觉从天而降一口锅，将自己罩了个彻头彻尾？

    大公主是个标准的好学生。

    她听得认真不，到后头更是拿了纸笔细细记录起来。这些内容不仅能运用在皇额娘的身上，而且日后也能用在自己和妹妹们的身上，认真学习可是非常有必要的。

    四公主年纪尚。

    听了两句她也没耐住性子，转头就跑到五哥与六弟身边，三人一起玩了起来。

    殿内一派和谐热闹。

    皇后抬步走入殿内，万安然赶紧领着诸人请安。还未等她蹲福，皇后便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琪妃，你啊！”

    “臣妾没有动手，都是厨子们做的。”

    “没有动手也一样，日后不准再这样了。”

    “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做的吃食……”

    “那也不是，只是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了。”

    “在臣妾心里，给亲近的人做美食是理所应当的。”万安然断皇后的话语，一脸严肃：“没有什么符合或者不符合，臣妾永远都是六年前的臣妾。”

    皇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很快她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声道：“本宫知道了。”

    胤禛禁不住露出死鱼眼。

    他望着额娘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忽然明白了额娘或者是某种对敌利器，专治像是自己这般心思沉重之人。

    瞧瞧皇额娘，身后都要飘花花了。

    皇后牵着琪妃的手入座，紧接着大公主、胤禛、胤祺和四公主也纷纷落座。

    桌上也很快摆满了美食。

    从开胃的凉拌菜，酱菜到清爽开胃的金汤肥牛、鲜美暖心的石锅鸡汤豆腐煲、清爽脆口的金针菇黑木耳炒蛋、外皮酥脆，咸香入味的蛋黄鸡翅……琳琅满目竟是让人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皇后决定先尝一口金汤肥牛。

    金针菇吸满了酸辣的汁水，酸菜酸得恰到好处，开胃的同时也不会酸得无法入口，初入口觉得有些淡的辣味层层叠加，让皇后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额头冒出一片汗珠。

    酸辣的汤汁席卷入肚子里。

    明明平日里再是美食也难以让它悸动，此刻却是大摇大摆的开始叫唤起来。扒一口刚刚烧好的米饭，软糯的米粒配合着浓浓的酱汁，感觉光是这道菜就能吃一大碗！

    不不不！现在还有其他菜呢。

    再然后是豆香十足的石锅鸡汤豆腐煲，香浓鲜美的汤汁，口感滑嫩的南豆腐与爽口的虾仁青豆组队，手拉手在舌尖弹跳着。

    其中还有其他的味道。

    皇后细细品尝片刻，目露惊讶：“这里面也放了咸蛋黄？”

    万安然笑着点头。

    她顺手给胤禛四人各夹了块蛋黄鸡翅：“快尝尝。”

    蛋黄鸡翅还是头一回见到的。

    胤祺啊呜一口咬下，咸蛋黄的咸香味，焦脆的酥皮，软嫩爆汁的鸡肉，三种味道和谐无比，一同在唇齿间绽放开来。

    大公主和四公主盯着他看。

    眼看着六弟双眼放光，如同仓鼠般用力咀嚼的模样，众人就能知道这道菜的美味。她们迫不及待，齐齐放入口中，然后不约而同开始抢占剩余的几个鸡翅。

    明知道用膳时间要安静才是，只是看着四个孩子嬉笑的模样，又有谁舍得拦着他们呢？皇后和琪妃相视一眼，含笑着继续用膳。

    道道皆是美味。

    一桌子人吃得分外满足，比起其余三人的热情，胤禛就显得颇为淡定自若。

    唔，味道的确不错。

    明日后日大后日在储秀宫里也做份吧？

    胤祺立马发现五哥镇定的原因。

    意犹未尽的他眼珠子一转，手就扒拉上胤禛的胳膊：“五哥，明日弟弟去储秀宫用膳吧~”

    “六弟好奸诈！”

    “我也要去——琪母妃可以吗？”大公主目标转移，眼巴巴的看向琪妃。

    万安然笑出了声。

    她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母妃都欢迎！”

    皇后心情不错的用膳。

    等她胃口大开想吃第三碗，这才被琪妃拦了下来。万安然叮嘱着：“用膳要适量，不能吃得太少也不能吃得太多，两碗足够了，回头每日的菜色臣妾写单子送来，皇后娘娘要老老实实的吃饭，知道了吗？”

    皇后还未话，大公主就拍了拍胸口：“琪母妃放心，本宫定然会督促皇额娘的！”

    周嬷嬷也笑着应是。

    倒是皇后目露无奈，她摇了摇头：“本宫哪里用得着你们管。”

    大公主悠然叹气。

    她摇头的模样逗乐了诸人，殿内又是一片欢笑声。

    等用完膳，皇后想起一件事。

    乘着四个孩子跑开玩耍的时候，她拉着琪妃的手：“起来……你有空的时候去咸福宫坐坐。”

    万安然微微惊讶。

    她细细回想，也没发觉宣妃最近有什么变化？万安然面露疑惑：“宣姐姐她……？”

    皇后眸色复杂。

    她低低叹了一声：“自顺嫔年后搬出咸福宫，胤祚就没去咸福宫请安过了。”

    万安然这下是真的皱眉了。

    她有些震惊，又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万安然是真的不信。

    可是看到皇后平静的模样，她眼前是一片恍惚。

    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眼里胤祚还是六年前那个撒娇卖萌，会大笑闹腾的孩子。万安然尚且记得胤祚吵着猎要送给三人的模样、也记得他和自己斗嘴的模样、还有他害羞畏惧不敢上前的模样……以及被那拉贵人管束着读书写字时，自己和胤祚朝着宣妃求救的场景。

    这一切都似乎历历在目。

    至今为止，在咸福宫里的日子都是万安然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宽和的宣妃（宣嫔）、温柔的顺嫔（那拉贵人）都让她止住了害怕和恐惧，习惯了留在清宫中的日子。

    可是如今……

    那些个美好日子此刻却在皇后的话语中破碎开来。

    万安然面色苍白了许多。

    见状，皇后紧紧握住万安然的手，沉声安抚着：“人这一路，能遇见能有缘分，已是老天爷给的恩惠。能一路走下去的，一路走下去却没有任何改变的，一辈子又能有几人？”

    万安然怔愣着回过神来。

    她低低应了声是，看着皇后的眸色里带着点恍然。

    难怪皇后娘娘心神不属。

    或许先前也是有这般的想法吧……万安然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回了储秀宫，思来想去许久她还是决定。

    得去先去永寿宫问问顺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