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然心里一紧。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 会这么快就被皇上发现。万安然讪讪一笑，只好吩咐身侧宫人重新换一种酒，同时让赵嬷嬷将在旁边探头探脑的胤裪抱回后厢房里。

    胤裪对米酒很好奇。

    趁着额娘和汗阿玛话的时候, 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杯盏。只可惜眼看就要拿到手，就被眼疾手快的额娘抓了个正着。

    万安然拍拍胤裪的胖手：“不可以。”

    胤裪噘着嘴, 不太高兴，不愿意和赵嬷嬷回后厢房休息的同时, 他还伸手揉着手背，一脸受伤惨重的可怜模样：“痛痛。”

    万安然睨着他，一点都不上当。

    胤裪心里发虚，又赶紧换成耍赖卖萌：“儿臣手手痛, 而且肚肚也饿~”

    “回头让赵嬷嬷给你准备点心。”

    “儿臣想和额娘和汗阿玛在一起。”胤裪依然不死心。

    “昨日学的诗背出来吗？来背一遍听听。”万安然残忍拿出针对孩童的秘技——表演个背诗看看。

    “……”胤裪脸颊气鼓鼓的, 捂住耳朵想要假装听不见。

    解决一只胤裪非常简单。

    在他隐隐有些害怕有些犹豫的时候, 只要再加上重重一击。比如万安然板起脸：“要是再吵的话，等会儿吃辣条的时候就没有你的份。”

    胤裪瞬间立正站好。

    他规规矩矩的告退, 不用海姑姑牵甚至还走在她的前头，连蹦带跳的往回走：“辣条不能忘记我的哦。”

    “是是是。“

    “辣条, 又是什么？”康熙好奇。

    “唔……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万安然苦恼的将脸蛋皱成一团：“臣妾这就去准备, 稍后请皇上尝尝看？”

    “罢了。”不过康熙摆摆手, 就让人拿酒来。

    今儿个他只想好好畅饮一番, 康熙一盏接着一盏喝酒, 眨眼的功夫一罐酒便被全部清空。

    康熙很少喝得那么多，而今日居然到如今还没有满足。他拿起第二罐时，万安然下意识摁住皇上的手：“皇上，醉酒伤身。”

    康熙咧嘴笑了：“没事，朕还没醉。”

    万安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家都懂的。通常自己没醉的人要不就是已经醉了，要不就是马上就要醉了。

    果不其然没半盏茶功夫以后,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康熙直接趴桌上了，这下他再也无法维持住笑容，眉眼间露出平日不会露出的疲倦：“皇贵妃会怎么想的？”

    “……皇贵妃？”万安然微微一怔。

    “皇贵妃啊皇贵妃，你可知道佟贵人是怎么想的？”康熙没想要琪妃的答案，只是呐呐低语着。

    万安然示意宫人们退下。

    除去康熙的碎碎念以外，整个院子里只有雨水的滴答声。万安然垂眸望着康熙，看着他捂住脸庞，隐隐有滴泪珠……顺着脸颊而下。

    “如果知道她这样做……你还会让朕庇护她吗？”康熙呢喃着。

    紧接着他又发火了。

    碎碎念的声音在万安然的耳边回荡，半醺的康熙念念叨叨，将满腹心事全数倒出了口。

    康熙寻佟贵人是为了什么呢？

    大体就是聊聊去世的懿惠皇贵妃，再聊聊懿惠皇贵妃留下的七阿哥，将懿惠皇贵妃在世时没能的话尽数出口。

    听着康熙的碎碎念，万安然也算明白佟贵人的不甘。明明她和懿惠皇贵妃是姐妹，明明她也是皇上的表妹，却因身为贵妃的姐姐缘故，佟答应过去一直在贵人位置上，待去世以后还得每天听着皇上对去世姐姐的怀念之情。

    大体是有些受不了，又或是想借此上位。

    只是佟贵人也过于焦急了，要是再过个三五年，熬到皇上对懿惠皇贵妃思念之情褪去，或许靠这招还真能上位。

    可是懿惠皇贵妃堪堪也不过去世了三四个月，佟贵人居然照猫画虎，学着懿惠皇贵妃的妆容姿态谋求上位？佟佳氏的人也没拦着她吗？

    万安然扶额叹气。

    其他不，佟答应就不懂什么叫做活人总是比不上死人的吗？再者上回那个胆敢肖似自己被杖毙的侍女……哦，当时佟答应不在。

    反正佟答应就是压根没摸透皇上。

    至于懿惠皇贵妃去世前还嘱咐皇帝关照佟贵人？嗯……万安然觉得八成是为了七阿哥做算，只是未曾想到佟贵人能这么笨，硬生生把自己作成答应。

    还有章佳贵人。

    从皇帝的念叨声里就能知道，要佟答应是主犯，那章佳贵人便是从犯。

    至于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十三阿哥？毕竟养育到其他宫妃膝下，倒不如让性格比较好掌控的佟答应上位？亦或是又有其他原因在内？万安然完全想不通。

    康熙念念叨叨个没完。

    万安然则神游天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看皇帝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才收回心思取来牛角梳，让康熙枕在自个儿的腿上，不轻不重的给康熙梳着头发。

    牛角梳轻轻按摩着康熙的头皮。

    康熙发出舒适的咕哝声，嘴里的碎碎念也逐渐变少了。

    万安然眼尖，很快在康熙的头发里发现了几缕银丝。她垂下眼，默默的继续梳理，直到康熙沉沉睡去以后才停下动作。

    让梁九功等人将皇上扶进寝殿，万安然又独自酌两杯。雷雨停歇，叶瓣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落下，万安然怔怔的出神。

    时间可过得真快……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如今自己也有二十八了，在这个三十多岁就能当玛嬷的时代……也老了？呸呸呸！自己的目标是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躲回厢房里的胤裪又溜了出来，对于酒水满怀好奇的他蹑手蹑脚的凑过来，尝试第二次偷窃。

    “胤裪——”

    “儿臣就尝尝看。”

    “哪里来孩子尝这个的！”

    “儿臣就是想尝尝看嘛！”胤裪想要靠撒娇，只可惜别的万安然会同意，这个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她冷酷无情的拍了拍胤裪的额头：“再等上十年吧你！”

    康熙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这些天的郁闷和愤怒逐渐平息，他对于懿惠皇贵妃是有一些愧疚的。尤其是在懿惠皇贵妃去世以后，禁不住爱屋及乌，对佟答应和七阿哥都重视了三分。

    佟贵人的造作刚好在康熙的雷点上。

    这些天他辗转反侧，唯独今日才无梦睡了许久，直到一股麻辣芬芳的香味将他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康熙坐起身来。

    身下是柔软的褥子，鼻尖是淡淡的薄荷芬芳，甚至不用看一看周遭的环境康熙便知道，这里是储秀宫的寝殿来着，毕竟也只有琪妃才会早早的将香料换成薄荷，严防死守蚊子的袭击。

    那那股麻辣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股香味霸道至极，肆无忌惮的在室内扩散开来，浓郁的芬芳像是在舌尖跳舞的人，让食欲随着它的舞蹈而逐渐躁动。

    宫人们上前伺候。

    康熙神清气爽的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寻着香味而去。

    万安然正吮着手指。

    刚调配出来的辣椒油那个味道叫一个绝！大体就是后世所拿着拖鞋拌一拌都好吃的味道，反正面筋有嚼劲，豆筋香脆——别问豆筋从哪里来的，在面筋上跌了个大跟斗的万安然，使人从御膳房拿来的。

    用辣椒油将两者细细拌匀，麻辣鲜香的味道让万安然和胤裪口水直流，周遭的宫人也是目光灼灼，以至于无人发现走进来的康熙。

    康熙耸动鼻尖。

    踏入花厅的瞬间，他看到万安然伸手捏起一撮放入嘴中。

    康熙：…………

    身为宫妃的形象呢？形象呢！？

    万安然眯着眼睛。

    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冲击到心头的麻辣味，嚼劲十足的面筋和豆筋，味道都让人直呼受不了。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万安然捧着脸颊，发出哼哼唧唧的满足声音。

    胤裪看得口水直流。

    他像是兔子一蹦一蹦：“额娘，还有儿臣的，儿臣的。”

    “这么辣的，孩子不能吃。”

    “唔——”胤裪的脸颊瞬间鼓起，他不服气的嘟嚷着：“可是儿臣刚才也有帮忙哎！”

    这句倒是实话。

    万安然苦恼片刻，紧接着选了最短的一截给胤裪：“那这点归你，不能再多啦。”

    “额娘好气。”

    “……那你不要额娘吃了哦？”

    “儿臣没不要！”胤裪迫不及待的将辣条放入嘴中，下一秒他眉头一皱，赶紧吐出舌头呼哈呼哈：“好辣QAQ”

    万安然哼了一声：“辣就对了。”

    赵嬷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赶紧端着凉茶送上前。正想给主子喝喝水压压辣味，一抬眸却看到了皇上，赵嬷嬷惊得险些落下下巴，高声疾呼：“皇，皇上——！”

    “皇上还睡着……哎？皇上？”万安然回转身，面上也浮现出欢喜的神色。

    康熙踱步上前。

    他手持旁边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辛辣刺激的味道让康熙也忍不住吐吐舌，又瞪了琪妃一眼：“这么辣的东西怎么能给胤裪吃。”

    万安然蔫吧了。

    她老老实实认错，康熙满意的颔首：“朕不怕辣，就归朕吃吧。”

    万安然：……？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可是刚要反驳，看着皇上分外严肃的脸庞，万安然又委委屈屈应下了。

    送走皇帝以后，万安然免不了偷偷抱怨：“海姑姑你，难道皇上得了每次到储秀宫不薅点就不舒服的毛病？”

    怎么次次都要拿点东西呢？

    海姑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响才没忍住：“或许是主子您总把皇上的份……忘记的缘故？”

    万安然心虚一瞬。

    紧接着她哼唧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哪有？你们可别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