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一百六十七 公主抱。
平嫔脸色忽青忽白。
宫女惶恐的扶起她, 心里暗暗叫苦。主子瞒着孕事,是为了能选个好日子公布以彰显祥瑞之兆,可如今……
平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胤禵因为生在孝庄皇太后的丧期, 连个满月礼没有办不,皇上也对其淡淡的, 好不容易怀上第二个她心里也有些想法。
可是……可是……
要是传出自己不愿伺候皇上的流言,那她在宫里还这么活下去?怕不是要在冷宫里度过了?平嫔嘴唇哆嗦, 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抽痛。
皇后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轻不重的斥了宣妃一句,侧首吩咐身边宫女将平嫔送到偏殿休息,并请御医为平嫔把脉查证。
送走平嫔之后, 问题又回到人选上。
皇后没有选琪妃, 而是吩咐惠妃和端嫔回头收拾行李, 明日一早出发。
万安然郁闷得很。
皇后还特意将她留下安抚:“惠妃稳重老成,端嫔心细认真, 两人定然会照顾好皇帝的。你最近心虚嘈乱,倒是陪着皇太后去佛堂抄抄经书, 静静心吧。”
万安然蔫巴巴的。
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段时间自己心思纷乱的缘故, 才会让皇后绝了自己前去的心思。
万安然整个人都泄了气。
冷静下来以后, 想想历史上的皇帝可是足足活到康熙六十一年, 她又冷静下来。
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的吧?
万安然耐下性子, 同时也揪心于远处的康熙。
只是与她想的截然不同,惠妃和端嫔前去照料以后,也没有传回任何好消息。
反而从御医送回的信件里看……皇上的病似乎越发重了。康熙时而高热时而低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更有浑身斑疹……御医们更换了数种药方也是无济于事。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似乎不是疫病。
这哪里又算的上是好消息?随着皇上的病情越发沉重, 前朝后宫的气氛也是一日比一日低迷,更有不少朝臣觉得皇上继位已有二十九年,或许,或许,或许是时间到了呢……?
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后宫也偶尔能听见。
别皇太后和皇后坐不住,就是万安然坐在院子里一阵一阵的烦心,她总觉得那些个症状自己是听过的,可是左思右想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另外一个脸色难看,心绪焦躁的是胤禛。明明早就做好准备,由舅舅托合齐带药前往前线,可是事与愿违,出京不久托合齐便被汗阿玛安排前去裕亲王所在的队伍,这无疑是提携重用,可同时也出现一个大难题:药材也被托合齐带去了裕亲王那!
胤禛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裕亲王的大军在乌兰布通,而汗阿玛现在尚在承德……不两者间的距离,他如何告诉汗阿玛,告诉御医,托合齐携带的一种欧罗巴药物的神奇妙用?
再问传教士索药呢?
胤禛协理太子处理事务,自然也提前看到信件:汗阿玛的病情越来越重,这两日甚至已是昏迷多苏醒少,甚至今日令太子和、三阿哥和四阿哥赶赴承德,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御医敢为汗阿玛用药,更不用用传教士的,来历不明的药物。
胤禛千算万算,却未曾想到会出现这般的情况。即便是他如今也不免心生绝望,难不成这辈子汗阿玛会早早过世?想到几经规劝,性子却和上辈子没两样的太子,胤禛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
他脚步沉重的踏入储秀宫。
就在此刻万安然也终于想起疾病的名字,她喃喃着:“这是……这分明是……疟疾!青蒿素,青蒿……还有奎宁……对,是金鸡纳霜!”
万安然猛地起身。
胤禛满脸愕然的看着额娘,心里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额娘怎么知道的?
幼年的怀疑在此刻又一次涌上心头,只是胤禛还来不及问,便见额娘召来冷夏了几句,支使她去办事的同时也脚步不停,当即离开储秀宫直奔坤宁宫而去。
万安然再次请求前往。
连着数道皇上病危的消息传回,别万安然,这次连皇后也坐不住了。她冲着万安然颔首:“本宫和你一同去。”
顿了顿皇后又补充:“那边传回皇上的口谕,皇上宣了太子过去——”
万安然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此刻宣召太子,难不成是皇上——
她不敢再胡思乱想,只是咬紧了唇瓣。
皇后紧紧抓住琪妃的手掌,像是安慰琪妃,又像是安慰自己:“皇上有上天保佑,定然不会有事的。”
万安然低低应了是。
她回转身拉着胤禛一通叮嘱,吩咐他好生照顾胤裪以后便匆匆准备行李。
这一回她们比惠妃和端嫔出发还要急。
早上确定出行,下午便要离开,眼看便要走了万安然在储秀宫外直转,直到冷夏匆匆赶来。
万安然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冷夏重重点头,万安然眉眼间的不安褪去三分,她重重松了口气,带着海姑姑、海棠和冷夏赶至宫门口,登上了前往承德的马车。待马车启动,万安然也定了定神:“本宫要的东西呢?”
冷夏从怀里取出一包油纸。
她心翼翼开纸张,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足有三四两之多。
万安然颤声道:“这就是金鸡纳霜……?”
冷夏点头应是,只是她的眉眼里带着担心:“主子,这是欧罗巴人口中的灵药,可是……可是未尝有人用过。”
要不是主子提及,自己都不知道。
冷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在宫里生活数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些事都应该吞回肚子里。
万安然长舒了口气。
她确定过药品胆子,青蒿赫然在列。可是想起历史上康熙是靠金鸡纳霜才彻底康复,最后万安然也决定带上此物。只是金鸡纳霜来自传教士之手,万安然提出倒有些异常,因此她使人递话出去,又让略通医术的冷夏前去取来。
虽然不知道能瞒多久,但好歹能瞒一会是一会。万安然低垂着眼眸看了药粉许久,又谨慎心的再次将它折好放入怀中。
现在能做的,便是保佑。
车马没有停歇,连夜奔驰赶往承德。
明明是三四天的路程,一行人却愣是缩到两日,等到了承德山庄可是将惠妃、端嫔和一干御医吓了一大跳。
太子在外安排事务,召见官员侍卫。
而皇后与万安然则是匆匆而入,算先去看看皇上的情况。
意外的是前来迎接的只有端嫔。
端嫔的脸色极差,连着数日寝食不安,她的嘴里长满了口疮,上火得厉害。她声回答着:“惠妃姐姐昨日累得晕厥,夜里还突发高烧,如今还在休息。”
端嫔没的是——
惠妃这一高热,险些让御医们以为他们此前是误诊,皇上得的是疫病,昨天闹腾了一晚,而唯一能负责的端嫔自是忙了一晚上没睡。
端嫔今日还忐忑不安得很。
看到皇后和琪妃到来,她就宛如看到了主心骨,声音哽咽的着皇上的情况。
万安然和皇后急急往里走。
皇后掀帘而入,万安然则是率先询问御医:“皇上情况如何?”
御医恭声回答:“皇上今日苏醒,却是吐了许多……”
话还没完就听到皇后的惊呼声。
万安然顾不得询问,急急掀帘而入,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药味,她没忍住轻轻咳嗽一声,紧接着抬眸往前看去。
皇后呆立在原地。
她直视前方,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万安然顺着皇后的视线看去。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张了张嘴却是不上话,鼻尖阵阵酸涩。
万安然几乎认不出病榻上的人是……康熙。
重病十数日的康熙已经瘦如枯骨,暴瘦的脸庞蜡黄蜡黄,呼吸轻微的让人以为下一秒便会看不到胸膛起伏。
万安然僵立在原地。
半响她才哽咽着询问:“皇上,近来用的是什么药。”
御医声回答几种。
万安然宽心的同时也有点儿担忧,宽心的是御医们已经确定皇帝得的是疟疾,担忧的是疟疾种类极多,到底是哪一种御医们至今无法确定,此前尝试用柴胡汤、常山、蜀漆诸方都是无效,如今改用马鞭草尝试,似乎也不尽有效。
御医们吵成一团,皆是不敢确定。
因此看到皇后和琪妃到来,太医院院使也是激动非常。他颤声道:“皇后娘娘,皇上服用汤药后一直没有起色,若是不尽快决定……”
简而言之想让皇后决定。
皇后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厥过去,堪堪被万安然托住。皇后哪里不懂御医们的意思,想来皇上此刻竟是到了生死攸关之时!
皇后六神无主,竟是不出话。
端嫔沉默不语,只有跟在后头默默垂泪。
万安然早有准备却也脸色苍白。
她强起精神,示意宫人扶着皇后和端嫔到一旁,沉声提问:“本宫记得在《肘后备急方·治寒热诸疟方》中也有用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清,绞取汁,尽服之的药方……你们试过吗?”
其实这个时候不太好。
就像是后世一个家属亲戚问医生这个偏方用过没一样……可谁让这个时候皇权大于一切。
对于琪妃的提问御医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迅速给出答案:“没,没有。”
这个方子御医们也知道。
既然琪妃提出,御医们也将其列入选项之中,紧接着数名御医又一次开始争执。
到底用哪个方子好?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御医们却还是没得出答案,万安然的脸都黑了。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还讨论那?
她可没功夫再和御医讨论应该用哪个方子。万安然一巴掌拍在桌上,直接断了御医们的讨论,她冷声吩咐:“既然讨论不出来,那就从本宫提的方子开始。”
“可是——”
“皇上的病情越来越重,你们担得起吗?”
就这一句话,御医们不敢吱声了。
句不中听的,按琪妃的办要是出什么事,那也跟御医们没太大关系了。
想到这里御医们一咬牙。
干就干了!
康熙从昏昏沉沉中苏醒。
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扑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般……令人生厌。
康熙憎恶的看着自己干枯瘦削的指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丑陋的一天。
一块干净的毛巾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面露愕然,在他因大发雷霆以后,惠妃和端嫔已经许久没有在他面前出现,顶多是在自己昏睡或者闭上眼以后再行进来。
那……是谁?
他强撑着身体试图去看,却是被这双手不着痕迹的摁住。
康熙试图挣扎……
只是病得虚弱的他,所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也只有指尖颤抖的程度罢了。
甚至万安然都没发现。
她无视那一地的污秽,而是弯腰伸手去摸了摸康熙的被褥。察觉到有些潮湿以后,万安然立马使宫人上前,她托住康熙的身体微微上举,宫人则是借此机会刷刷刷的抽走被褥,又麻利的更换上干净的。
康熙:…………
他的神志都被吓清醒了。康熙不可置信的感受着腰上的温度,再看看人,后知后觉的发现——琪妃这是把自己抱起来了?
皇后:…………
她对于皇上的担忧在这瞬间消散,忍不住声提醒:“琪妃……皇上,皇上好像醒了。”
万安然:…………啊这。
她刚想松开手又想起这是病人,因此万安然温柔的将康熙放回柔软的床铺中,并且为他捻了捻被角,这才低眉垂眼的往后退了退:“皇上醒了,是不是要通知太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