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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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速跑出三百米,沈乔就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

    她扶着树站好,不停深呼吸,总算能看见眼前的东西,心想再这么下去可不行,还是得稍微花点钱在吃饭上。

    她盘算中里头那点紧巴巴的钱还要怎么用,慢慢走回知青点。

    今天轮到女知青张翠婷做饭,她正在摆桌子,见人进来:“回来啦,下午怎么样?”

    沈乔点点头:“挺好的。”

    居然这样吗,张翠婷若有所思道:“大家都郑重很难相处。”

    她体力好,一直是能挣九个工分的人,这种蹭分的好事从来没轮到她头上过,而且大队人多少排外,哪怕有名额也是优先给队员们。

    要不是沈乔的身体不好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怕也不会给她。

    但她其实也不是很想要,想到下午白蹭人家三个工分,就很过意不去,为郑重辩白道:“不是,他人很好的。”

    其实他俩压根没上话,纯粹是她的私人看法。

    沈乔也算是知青里的老同志,知青点的几个人里数她来最久,除开不爱劳动外,她本人还是颇具良好品德的,比如在每个人初来乍到的时候都很照顾,因此张翠婷还是挺愿意相信她的话的,:“那估计是以讹传讹。”

    毕竟众所皆知,郑重在大队的人缘可算不上好。

    沈乔也是这么想的,左右看:“他们还没回来吗?”

    下工时间是一样的,负责做饭的人也不会提早,毕竟是关系到工分的事情,照理应该大家都在的。

    起这个,张翠婷有几分高兴,:“去挑猪崽了。”

    这可是每年开春的大事,好的猪崽关系到年末究竟能吃上多少猪肉,他们头一年什么都不懂,差点把猪养死。

    沈乔也是雀跃,不过:“又得打猪草了。”

    养猪的人家,可以分到两分饲料地,可惜这会口粮精贵,大家都舍不得拿种出来的东西喂猪,只能到处打猪草。

    方圆几里地是寸草不生,大家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去。

    知青点六个人,光伺候这头猪都够呛,谁想想都叹口气。

    张翠婷看她的表情就好笑,:“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替你去。”

    以前沈乔是没少给她点东西,这才好意思叫人家给自己帮忙。

    现在她是自顾不暇,只能:“今年恐怕我都得自己去。”

    未尽之意很明显,心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的窘迫也瞒不住太久。

    都是长着眼的人,其实都看得出来。

    张翠婷心翼翼试探道:“沈乔,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的。”

    沈乔微微摇头:“我自己还可以解决。”

    起码目前来看,工分还是有保障。

    张翠婷也就不再多问,毕竟大家也日子也就过得去,搭把可以,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她示意道:“我看你很不舒服,还是先吃去休息吧。”

    就这几句话,表情越发苍白。

    大锅饭,本来都是人到齐才吃。

    今天是没办法,沈乔盛得比平时更少,吃过以后:“那我先回房。”

    进自己房间,她泡了杯牛奶,又额外吃了两块饼干,换好衣服后洗完脚钻进被窝。

    本来她是应该洗澡的,不过实在是撑不住,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沉沉。

    每个月都是月事第一天最难熬,之后就会好很多。

    第二天,沈乔醒得特别早。

    她估摸着事昨天睡得太早,在床上打好几个滚,掀开被子起身。

    天还没怎么亮,她进厨房把火升起来,煮了一碗桂圆红枣加鸡蛋。

    这些东西已经是很难得的,她藏在罐子里好一阵,就为每个月的这几天。

    真的,味道其实甜得有些腻人,吃完连灌两大杯水才能缓过来。

    沈乔原来也不喜欢,但想到红枣是家里省下来给她的,才每个月都在吃。

    她叹口气,想到自己寄出去的包裹还没有回音,脑袋开始放空。

    人在冷静下来之后,好像是两种情绪在反复拉扯,她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不告而别,会不会给家里带去什么影响。

    钢铁厂就是个社会,职工们多数是认识的,很多人在家属院都是一二十年的街坊邻居,更别提张家已经算是有头脸。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乔没办法大声出来,她生于一个子女不能对父母指责的年代,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是他们让事态变成这样的。

    她洗着碗,陆陆续续知青点也有动静。

    第一个是今天喂猪的王勇。

    昨天才带回来的猪崽,二十块钱是大家凑的。

    他们是集体户,按规定最多可以养两只,以前没经验,一直都很怕养不胖,都是一只,今年破天荒有两只。

    两只,那过年一个人少有四五斤肉吃。

    沈乔咽口水,都不嫌它们身上有点味。

    大家看着猪窝的眼睛都在发光,一整个早晨都在畅想。

    有美好未来总是让人兴致高昂,沈乔觉得自己身上那点不舒服都退去,往地里走的脚步轻快许多。

    记分员一直在等着她来,:“沈知青,你今天还是去河边找郑重。”

    这种白蹭分的好事,连着有两天也算是少见。

    主要是对知青们来,大队也有些心照不宣的内外之分,对大家来,郑重姓郑,便宜当然是只能给自家占。

    沈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还是:“好,那我去那边。”

    只是路上在心里嘀咕着。

    她还是到昨天的地方,站在树荫下,心翼翼伸出。

    春分时节,水还是挺冰的,起码她一碰就抖抖。

    郑重好像没看到她,或者是当做没看到,弯下腰掏着泥沙。

    然后放到浮在水面上的盆里,等满之后涉水倒在岸上,如此反复。

    整条河是他的包干区,本来是两个成年男人干的活他一个人完成,按道理是每天记二十个工分。

    可惜规定不允许的,最多只能给他记十五分,剩下的得分给别人,这样才叫“公平”,看客都觉得有点委屈。

    沈乔站着看了一会,忽然有个主意,扭头朝知青点走。

    来蹭分的人多半是这样的,有的还会搭把,更多的是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郑重也不在意,他不喜欢亏欠别人,哪怕只是一块饼干,这才主动跟大队长提出。

    平常他很少对这些表现出抗议,因此难得一次,大队长也没反对,不过眼神好像是挺有些别的想法。

    郑重瞧得真真的,但也没空琢磨,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多挣点工分。

    只有沈乔去而复返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一眼。

    两个人视线正对上,沈乔拿着麻绳:“郑重,你把绳子绑在盆上,我拉过来吧。”

    她也是看到盆上有个铁环,才灵一动的,这样起码可以省一点时间,也算她帮上忙。

    郑重可有可无点点头,以自己的大腿为支点,做了一个简易的滑动装置。

    沈乔看他的动作,蹲在岸边拉绳子,拿到盆之后一倒,再原样系好给他。

    如此反复,效率确实有所提升。

    郑重原来听过这位女知青,是个再娇弱不过的人。

    路上也见过几次,毕竟大队就这么大,印象里长得也是风吹就倒。

    但就现在这么看来,好像风言风语也有失偏颇。

    不过跟他也没关系,还不如干活是正经的。

    他一把拽过漂浮着的空盆,看到里面多出的东西,侧过头看。

    沈乔有些紧张地抿着嘴唇看他,毕竟这人看着像是不轻易接受人好意的样子。

    但她还是:“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带盖的搪瓷杯东晃西晃,估计已经洒出半杯。

    残留的泥沙沾在上面,给喜庆的大红花留下痕迹。

    郑重沉默不言,一口喝掉,居然还是温的,又原样放回去。

    沈乔见状松口气,心想郑重人还是挺好话的。

    她主要是过意不去,觉得今天这样动几下,就能有六个工分,跟白来的都差不多。

    郑重其实是怕麻烦,又不爱话,心里觉得与其跟她掰扯要不要喝,不如直接喝来得干脆。

    他从力气大,壮得跟头牛似的,脾气也有点像。

    沈乔看人家那利索样子,又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她甚至用稍微比划,惊人发现郑重的肩膀好像有自己的两倍宽,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都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出的臂鼓鼓,一拳估计能打死一个她。

    这样起来,那些传言好像又有可信之处。

    沈乔的械性地动着,微微有些走神。

    大家都,郑重要不是当年年纪,早就去劳改了。

    才十一二岁的人,打架斗殴毫不软,听是差点把人打得半死,要不是家里人帮着协商赔偿,他估计早就完蛋。

    当然,后果就是他虽然父母家人都在,但实际上已经不被承认,他在这个家族为中心的大队,好像隐隐被驱逐,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是沈乔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起码在她看来,郑重不像是这样的人。

    她心里陡然升起好奇,殊不知事态的发展都源于此。

    作者有话要:  要过年,每天都有事情做。

    但是2号开始会稳定双更的,大家可以再攒攒。